于是,她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袭爵。”钟离谦闻言一惊,“不、不可能”祖父会把爵位袭给叔叔,这件事是整个王府都知道的。老太爷眸中有光亮起,他示意钟离谦别打岔,继续问:“你打算如何做”这么问,便是有这机会了舒锦和得到鼓励,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全盘说出,“回祖爷爷,以孙儿所想,分为三步。固位、拉人、露面。”“说下去。”“是。固位,即稳固夫君在王府中的地位。要做到固位,需要两物金钱与官阶。源源不断的金钱是地基,能令夫君直正腰板;官阶是砖,在朝为官,便手中有权,且不论这权是大是小,都能作为夫君的一道保障。虽然官阶可恩荫,但孙儿以为,夫君自己考取更佳,如此,外人不能道纨绔,府中不敢眼看低,能少一个被人抓住念叨的软肋。”“拉人,便是拉拢人脉了”“是。”“那府中,你又打算拉拢谁呢”“孙儿以为,应当先拉拢姨太太与三爷。而王爷与王妃,并不能用拉拢一词,而应是慢慢感化。”“哦却独独漏了老二”“祖爷爷这可是明知故问了,若夫君决定争这爵位,就与二爷对立,如何拉拢的过来便是面上能一派祥和,也是虚与委蛇的成分多,信不得。”“好,且先放下老二不谈,老三你又要如何拉拢,要知道,老二在府中地位已固,要动摇可是难上加难。你们一旦与他对立,你们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祖爷爷说的是,所以孙儿认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将袭爵之心显露出来。在己方实力还不稳固时,能忍必须忍,装的傻去必须装。而如何拉拢姨太太与三爷,孙儿还未与二人有更深接触,说不出具体方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人趋利避害,三爷无权袭爵,那哪方给的甜头足,哪方胜算就更大。”“你如何就知道老二给的甜头足不足”“这也只是孙儿的猜测罢了。虽然府中、朝中,二爷都已稳固了自己一方势力,但物有反面,二爷考虑的越多,越会因权衡利弊所累。反观我们,光脚不怕穿鞋,只要步步为营,让夫君在众人眼中的形象转变,关键时候再露面大展身手,不仅不会没有胜算,胜算还十分的大。”老太爷听到这,眸中光亮更甚,雪白胡须抖动,舒畅地笑出声来,“好好个光脚不怕穿鞋”舒锦和面上笑着,交握的手心却出了层层的汗。老太爷心胸豁达,通透事理,所以她赌了一把,若换做别人在场,怕她早因言辞放肆而责骂责罚了。同样紧张的还有钟离谦,他听着舒锦和一句接一句地说,句句以下犯上要谋亲叔,真真是心惊胆跳。但祖爷爷没让她停,他亦不能让她停。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要争爵位的心思。王府他待得心烦,远不如在外头畅快,还要他主动卷入其中,只怕他是第一个缴械的。但,他见舒锦和与祖爷爷二人态度相合,又深思下去,难道除了袭爵就无更好的打算了似乎还真没有。眼下他的一切,都是因为王世孙的身份。若二叔袭得爵位,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把他与三叔赶出府去。真到那时候,他手中无财无权,自己过苦日子也就罢了,难道要让妻儿也一同过苦日子这一想,竟觉凉意爬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要争,是不得不争,必须去争既想明白了,钟离谦心里也立即站定了自己的位置,他问道:“这么说,那第一步,财从何来”另二人并没想到钟离谦也会加入进来,均是顿了顿。老太爷目光在舒锦和与钟离谦之间来回打了个转,眼中满是笑意,心中十分欣慰感慨,太后真是为他找了个好曾孙媳啊舒锦和见老太爷看着她,似要让她说,便道:“要迅速囤财,唯有一条路经商”“经商我们”“对,倒不用我们去盘新铺子,况且我们也没这个钱。所以,直接开口讨了铺子来,最快”“可”钟离谦拧眉,这并不是易事。老太爷咳嗽了几声,慢悠悠唤道:“老五。”食厅内除了他们三人,就再无其他人,但老太爷偏偏就对着空荡荡的厅唤人。不多时,厅内还真就有一人凭空出现,也不知他是从哪儿进来的。那人个头瘦小,单膝跪在地上,头深深低埋,“仆在。”“今日,府下的各间铺子状况如何”“回主子,七间铺子都是如常,并无甚太大变化。”“城西角那间如何”“回主子,那间铺子一直不见起色,看王妃意思,是不大想管,由着去了。”“知道了,退下吧。”“是。”那人站起身来,又极快地消失在三人视野中,也不知是从哪儿退下的。但这些都不知重点,舒锦和听完主仆间的问答,当即明白了老太爷的意思,最差的铺子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手谁亏,若他们主动去接,对方自然是甩手的十分迅速。“多谢祖爷爷指点。”舒锦和由衷感谢,只觉得有老太爷与他们一道,真是太幸运了,这是拉拢千万人都不能比的。“孙儿们愿意为家里分担,是好事情。说来,我年纪也大了,很多事做不动了,这手上也有间茶楼,你们便一同分担了吧。”老太爷起筷,示意吃饭,不再多言。这一顿饭,吃的甚是愉快。、第32章 耍戏戏耍值守宫门的宫人将腰牌递回去,躬身道:“原是睿安王世孙殿下,仆等失礼了。”他抬起头,目光往车内探了探,又垂首下去,“只是,仆等奉公值守,还望殿下告知车内另一人的身份。”这扇宫门通往后宫,无数尊贵之人在内,马虎不得。钟离谦接过腰牌,笑道:“哦,那是我偶在民间发现的杂耍艺人,特带来让太后娘娘开心开心。”车内,被包裹的严实的呼衍达耶气不打一处来,作势要冲过去与钟离谦争吵,被舒锦和一把按住。值守的宫人又往车内看了看,隐约能见里头一人穿了长衣长裤,还带着大大的斗笠,头垂的很低。贱籍之人大多是如此打扮,在尊贵之人面前,脸是不能露的。“如此,太后娘娘必定十分欢喜。”宫人退后一步,手一抬,宫门随之打开。马车哒哒,慢悠悠驶进后宫。“你为何要说我是杂耍”呼衍达耶气呼呼地一把扯下斗笠,“不是说好,是远方堂兄吗”“你长相与宇天国人差这么多,说远方堂兄谁信”原先的说法不过都是安抚他让他同意跟自己一辆车进宫的说辞,“宫门森严,你以为是家里大门想进便进”“那就,让我以呼褐族身份进来我是族长之子,谁敢拦”还是不甘心身份上被这小子占了便宜啊啊啊“正因你是呼褐族族长之子,才更不能轻易暴露身份。”钟离谦暗自摇头,呼褐族是有多宠他,简直比宇天的皇宫贵族还要娇贵,脑子如此通直,还真放心把一族全托福给他“为何不能,我不正是以呼褐族族医身份进宇天的吗”呼衍达耶果然不能理解,对他来说,要做什么要说什么,都应当敞开了来,绕来绕去多累。“达耶,还记得出发前我跟你说的么,”舒锦和开口说道,“宇天不比呼褐,复杂许多,做事说话若不考虑前后因果,必定会吃亏的。你是以呼褐族族医身份进宇天的,但名义上,是护送我回京而非进京面圣,这二者区别很大。”“呼褐对友好有大小之分。护送我回京就是小友好,是朋友间的帮助。以族长之子的身份进京面圣,却是呼褐和宇天间的大友好,关系到两者间的发展。你说,这如何能马虎”“是我委托你来宇天帮忙,自然要对你的安危负责。我希望你去看诊的二人,都是宇天至尊至贵之人,明处暗处无数双眼盯着,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所言所行就非我二人能庇护,如何能轻易”“你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能护你亦能害你,不到必要时刻千万不能暴露。所以,答应我,在京城不要轻易露面,在皇宫不要轻易出言,好吗”少女的双眸中充满了恳求、担忧以及内疚,一双目光专注地望着呼衍达耶。呼衍达耶只觉心一烫,要被蛊惑进去一般,“你很担心我我可以这样想吗”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触摸少女饱满的脸庞。“嗯咳咳咳”被一串碍事的咳嗽声打断。对舒锦和而言,咳嗽声却是救了场,她忙道:“是,我很担心你,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很残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呼衍达耶的心意。但感情一事如何能勉强,有希望却没结果,这样的痛她受的太多了,如果没有结果,那就要果断砍断,长痛不如短痛,他一定能走出去,一定能看到更多比她更好的姑娘。呼衍达耶眸色黯淡下去,忽又向怒目瞪向钟离谦。在他看来,若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舒锦和未必不会接受他。他们相遇的太晚,太晚了。在呼褐,若对方有心仪对象,尚还能争上一争。但有婚约者和有夫之妇,是绝对不能碰的,被发现就会当场处以呼褐的极刑吊在悬崖之上,前胸刷上能招引秃鹫的肉酱,让其感受被夺心爱之人的痛苦。可现在,即便没有遭受食心的秃鹫撕啃,他的心也很难受。原来爱而不得,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吗他太难受,不得不转移这痛苦,最后统统化作愤怒对准钟离谦,只觉是这个男人把他的一切希望都打碎了。钟离谦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与怨气冲天的呼衍达耶对视片刻后,转而看向车窗外一重又一重的宫殿,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她身边那个位置,原本是他坐的啊居然还瞪他,他才是要瞪人的那个好吗马车开始减速,太德宫的宫门越来越近。钟离谦自窗外收回目光,他看了眼呼衍达耶手中的斗笠。“给你个忠告吧。越是人多的地方,人心越是叵测,你若不用些心,别说是在宇天能否安全度过,便是在你的呼褐,也未必能这么容易就继承族长之位。”马车停了,钟离谦率先起身,掀开车门帘子,“把那斗笠戴上。”呼延达耶皱了皱眉,虽不想被钟离谦说教使唤,但他已答应了舒锦和,所以还是把斗笠戴上,压低再压低,跟着出了马车。“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一听闻钟离谦和舒锦和来了,病着的身子都多了些力气,早早就叫宫人给她梳妆,扶着她在正殿堂等着。然还没有高兴上几下,却见还有一人同行,精壮又高大,仿佛一棵笔挺的青松。钟离谦行单膝叩礼,起身道:“姨姥姥,这位是我偶然在民间发现的杂耍艺人,戏法了得,特带来让姨姥姥开心开心。”随他的话,呼衍达耶也照他的样子单膝跪下,头深深低埋,说出了那句练习许多遍的话:“民见过太后娘娘。”“哦”太后不疑有他,饶有兴趣地对着呼衍达耶打量,“看这位杂耍艺人身材就异于常人,想来耍起戏法来是十分了得。好孩子,如此惦记着哀家,哀家甚是欢喜。不过在此之前,是不是该给哀家敬杯茶”立即有宫人端来了备好的茶,“哀家等这杯茶,可等了许久呐。”舒锦和与钟离谦一人端起一杯茶,跪在宫人准备好的膝垫上,齐齐朝太后一拜。太后喜笑颜开,接过茶都抿了一口,招手让宫人把见面礼送来。那是一份礼册,开册,共十页百件物,寓意十全十美、百年好合。敬过茶,便打算开开眼界看杂耍艺人的戏法如何了得了。“姨姥姥,此人戏法实属世间难见,不若邀了太子殿下与婉宁公主一同欣赏吧。”经钟离谦提醒,太后似才想起来,叹一声:“瞧哀家,婉宁总提着要见外孙媳,哀家便说等外孙媳进宫来了便去喊她来,结果又给忘了,上回她可就为这事同我置了半天气。”过了四年,太德宫倒是没变化。太子依旧没有行宫,婉宁公主依旧受宠,他们依旧同住在太德宫中。但这几年,太子和太后的身子都一年不如一年,大多时候都是窝在寝宫休生养息。而婉宁仍是胆子小不爱说话,除了跟着其他皇子公主上宫学,剩下的时间就是陪伴在太子和太后身边。是以,太德宫也一年比一年冷清。司行温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甚至更憔悴一些。婉宁已出落成似玉如花的温婉少女,见到舒锦和时,喜洋洋地不顾形象地提着裙子小跑到舒锦和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贴己话。太子在场,依着他喜静的性子,几乎所有的宫人都退出了殿外。三人入了座,目光都落在呼衍达耶身上,等着他的精彩戏法。但戏法没等来,却等来了钟离谦三人齐齐跪下,口中高呼着,“请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赎罪。”太后大惊,“你们这是作甚么,有何事要行此大礼赔罪的”司行温毫无惊讶之色,淡淡道:“那人,并非什么杂耍艺人吧”钟离谦双手相合,高抬起来,回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这位并不是杂耍艺人,而是呼褐族的族医。”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呼衍达耶摘下斗笠,一头深褐色的卷发随之垂了下来,“阿和在边塞四年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