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揽光去想到底是何人,外头就又人捂着唇低咳嗽了一声。经年相处,即便是这样一声,揽光也能听得出来到底是何人。“公主,对不起了。”外头那人声音却并不见愧疚,反倒是尾音上扬着,像是说着极其愉快的事情。揽光心中咒骂了一声“在宫中豢养男子,亏得你想得出来。”宁祜南耻笑着道,若不是詹春,他又怎么会断定眼前这人就是裴揽光而出的宫婢阿樾呢可即便是真的公主那又如何在宁祜南面前阿樾和裴揽光又有什么区别没有一丝区别他不会因为她的真正身份而去高看一眼,反倒只会恼她的蓄意欺瞒。林沉衍几乎是追着揽光的步子出来的,他立在门口目睹着揽光独自一人上了马车后那车身如同被撞击了一样,随后马车飞快的从林相府前的驶离了开去。他也随着那马车的方向走了几步,走动行人少的地方,忽有人突然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主上。”“去跟着。”林沉衍目光看着扬尘远去的马车,口气平淡的低喃。那人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问道:“若是有危险,属下要不要出手”林沉衍不曾言语,他侧转过头,目光中不夹杂一丝旁的情绪,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必。”说完后,他就转身回了林府,全然没有焦急之色。转眼的功夫,他那浑身上下又带上了痞气,一把金边折扇在他手中开了合、合了开,悠哉哉的踱步回了相府。作者有话要说:詹春弃同盟奔新主。、绑,詹春那驾宫中规制的马车停下的时候,揽光几乎是被拖拽出来的。她自己的双腿也好似已经是被取出了的腿骨,使不得半点力气。虽然早已经是天下有着无上权势的人,但在这一瞬,她却没有挣扎饭反抗的能力。揽光心中有畏惧,反而行事畏缩畏脚。权势和四年前之事,都肩负着,让她不能肆意起来。若真的只是自己一死就能了结的话,她早就同宁祜南同归于尽了。可是,他非但是让她心生畏惧,更是她和裴衾唯一的希望。 铲除这四大家族,仅仅凭着揽光一人根本不能做到,但若是有了宁祜南,另外三家早晚是会被他弄垮的。何况,葛不闲已死,裴衾的药又要怎么从旁出弄得最终那道力气将揽光凶狠仍在了地上,她的肘部着地,细腻的皮肤被蹭得火辣辣的发疼。还未等抬起头来的时候,一抔血就已经是落在了她的面前。那血似乎还冒着温热的热气,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滚烫灼人。“砰”得重重一摔,那个宫中来的太监被抹了脖子,应声倒地,从脖颈深深的伤痕中还有血汪汪的流出来,好似流之不竭。揽光目光慢慢挪转到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好似时光都已经禁止了下来,她半响未动。殷红的血色在她脑海中一点点扩大,揽光觉得在她眼前的并非是那一滩血迹,而是无边无际的血海,所有见到的人都在里头沉沦。“你可怜他”说话的并不是宁祜南,实际上,宁祜南并没有任何表态,是詹春。揽光晃过神来,摇了摇头,“他该死。” 这话从她这样一个生处弱势的女流口中出来,叫人并不违和。相反的,她声音沉寂,不容旁人质疑。 隔了片刻 ,揽光抬起头,迎着詹春那双讥嘲的眸子,“你也该死。”詹春此时站在她不远处,仍旧是受刑时候所穿的一身衣裳。上头早已经是血迹斑斑,没有一处完整。他的嘴角也挂着血迹,可偏是这样骇然的情状,就越是叫人不容小觑。当真是不容小觑揽光在心中冷笑了起来,几日之前还在同她一起,而这短短几日却已经是倒戈相向了。这几年,他们也算是相濡以沫,可这情分也都是一朝可以撇清的。揽光如何敢去相信他当真是去投靠了宁祜南了呢但眼下实情如此,也不容她怀疑了。而且是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给了宁祜南果真是半点旧情都不念了。“是你蠢罢了。”詹春不以为意,语调轻快的说道。他如今身上也是带着伤痛,却是还能这样嘲讽揽光。詹春以前也多少次骂过揽光蠢,也就是前几日他的那些事情败露,他也曾经骂过她蠢。到了这时,揽光才深刻的意识到,真是如他所言,自己是蠢,蠢得无可救药那一日就应当是亲自操刀砍了这人,后患无穷诚然不假。宁祜南一直没有开口,到了这个时候,才轻喟着道:“裴揽光,你以为本侯就当真需要你这个公主”他周身都蕴含着太多讳莫心思,唯一能让人确定的就是揽光的这一欺瞒,是将他彻底激怒了。他虽然身份不及揽光尊贵,可光是有尊贵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如今的大膺早已经是被氏族占据架空了,真正能掌控得了朝政局势的人才是真正的至高者。此时,宁祜南也不见又怒意,他只是拿视线往揽光身上扫了一扫,是一种并不将她看过是活物的目光。一个人,若是没有半点价值可利用,那她也就是可有可无,这才是最危险之处,或许下一刻就会送命了。揽光受着这目光打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可终究她亦是回视着宁祜南。这是她四年来第一次用这样的姿态去与之对视,带着不屈和些许傲然。或许,这一日她期盼了许久,到了竟然终于能得偿所愿。揽光心中一面瑟瑟打颤怀着惧意,一面又觉得满身酣畅的痛快。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在她身体中不断的在攀比、在厮打,惹得她生出了一股难以平复的亢奋情绪。她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许多年,公主的傲气也都被磨得干干净净,可这一刻却一点点恣意从身体中释放出来。宁祜南拿拇指微微抚着自己食指上的那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长年累月的戴着他手上,这戒指不显得昏暗,反倒是越发锃亮。“交给你了,是杀是残,都随你的意。”他语气冰凉,没有一分转圜余地,也没有一份不舍。周遭的几人,这话也只有可能是对着詹春说的。说完之后,宁祜南就转声离开,他甚至是没有多看揽光一眼,没有多说上一句话。揽光低垂着头,古怪的笑了笑。稳了稳心神,她才抬眼帘,那一双茶色眼眸中清清亮亮,仿佛对詹春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念想。詹春见了她这样的模样,更加是开怀的笑了起来,他拖着已经是布满了伤痕的身躯到揽光面前。“没想到吧”揽光张了口,却无声无息,又拧了拧眉,踌躇了数番也都是什么话都么有说得出来。“宁祜南”詹春默默的吟了一声这三个字,“树大好乘凉,我既然败露了,自然就给更为妥帖的主子才好。 ”他的言语中带着鄙薄,带着叫人不容忽视的自厌。“就是做人的狗,也要找好最强的主人啊,总不能做来做去,只能做一条狗养的狗吧”若是旁人肯定是要忍不住蹙眉,可詹春这样说来就让人觉得正大光明理直气壮。揽光心中已经坦然了起来,她从地上慢慢撑起了自己的身躯,抬手拢了拢自己耳畔松散了垂下来的乌发。“收起你那套做狗的言论。”她裴揽光才不会甘心日日夜夜都屈于宁祜南的手下做一条狗周围还剩下了几人,在詹春左右扫了眼后,立即上前躬身抱拳。詹春一直在笑,唇角带着不能泯去的笑,“绑起来。”风水轮流转,十年河西十年河东。她才严惩过詹春的背叛,现在又因为詹春的背叛而被宁祜南从云端拉入到了泥泞中。揽光反抗不得,若用四肢去反抗她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她眼下倒是想看一看这个詹春,可也会一鞭子紧着一鞭子好不心慈手软的落在她的身上这间屋子,远没有揽光想得这样阴森恐怖,不是堆放满恐怖刑具特地设出来的刑房。随后,她只是被绑在了一根粗实的木棍子上。“公主。”詹春冷眼看两个人将揽光捆绑好了才面上神色一遍,噙着笑意唤了一声。可等到这一切都得当了,也没有看见宁祜南的手下的人退去,只站在那,肃然不做声。他的反叛叫人猝不及防,不过这转息时间。揽光想亲自去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叫他这样彻底辜负她的信任。又或者,难懂真的是自己如今权势不够,才让他另谋去处接触林相,曝露她行踪之时,他是否已是宁祜南的人了她蹙眉想了想,觉得解释不通。若当初并不是宁祜南示意,他为何要如此做今日又是不是宁祜南救他出刑房的太多事情都不得解释。揽光听了詹春一声唤,四散的目光一点点聚拢在了他的脸上。这张脸和四年前似乎并无多少区别。四年前自己为他所救的那一日,寒风冰冷刺骨,呼啸着要将暴露着的皮肤都一寸寸的割开。他拉着她的手发足狂奔,全然不顾雪水浸透了鞋袜,直到后头追赶的人全都被甩了,他们才停下来。她跑得脱离,双腿都在打着抖,只能勉强才能扶着墙才能站稳。她虽然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要防备那人,可还是忍不住双手掩面不敢不顾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惊惧还是为了自己可悲,她在那一刻彻底死心了,恐怕昔日的一切都只能存在于她的梦中了。说不定哪一日,裴衾和自己就要死在外头了。作者有话要说:缩水了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打了一排字发现都不知道是神马下一章讲詹春当年为何会和揽光昨晚困得都晕乎了,是揽光才不是肆肆回皇宫并易女装,他的事情自有解释,表急。晚安啦、因“你是什么人”忽然响起了一道声响。她从指缝间看了一眼,才恍然惊觉到了什么。等放下手的时候,她脸上的泪已经全乎都和那血污沾染在一起了。然而,那双茶色的眼眸却在这夜色中显得熠熠夺目。立在三四步之遥的那人看似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尚未长开却已经是面如桃瓣,可以预见将来的风流韵致。他一身蓝锦缎袍,脚上蹬着一双银丝滚边的皮靴,像是位金贵的世家小公子。只是,这样的人哪里会像是突然出现在那生僻巷子中,又怎么能碰巧遇见自己而出手相救那时候的揽光还怎么会不晓得这世间种种,皆是有缘故的,而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少年的那双眼睛微微一转,好似已然东西了她的此刻心中所想,低声问道:“你是宫里的人”四野都是落败的荒草,积雪东一块西一块的堆在那,斑斑驳驳。她所扶着的,也不过是一块残垣断壁。什么响动也没有,除了这一句“你是宫里的人”之前她发了疯得想要旁人知道她是明月公主是明月公主裴揽光可倒是现在,这些却都被一路狂奔时候的颠簸都颠得烟消云散了去。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后就猝然转身狂奔。可几乎是立即的,那个少年一把揪住了她头发,拽得她头皮麻“你跑什么”他声音还带着笑意,就好像到了眼下,她已经是在他手掌间不能轻易逃脱了一样。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逃“你刚刚还不知道逃。”他也不放开,微微轻责着提醒了一句,那手揪住不放,一面转到了她的面前,“你是皇宫的人。”这句话已经没有了不确定的疑问,而只是一句肯定沉吟。少年的目光一寸寸的打量着揽光,目光中好像有什么希翼一样的亮彩在流转,“你是那场大火出来的”不久前的那场大伙,将皇宫也烧塌了半座,有宫娥太监乘乱从火场逃到了民间来的。她咬着下唇,看着他就如同是在看着什么居心不良的人一样。“我叫詹春。”不理会她的冷漠和戒备,少年自顾自的开口说话。他神情轻松,即便是跑了这么长的路也没有见到有一丝喘息不定。“那你要回皇宫吗”要回皇宫吗这句话在她的脑中一遍遍的响彻了起来,自然想回那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她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呢可这心思和不忿只能在她的心底深处叫嚣,勉强克制,她才能不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如同是一张冰雪雕刻出来的脸,叫人不容亲近,也不能看出她神情有丝毫情绪。“我不是。”锦衣的少年显然不信,噗嗤笑了起来。他更是轻慢的揪了揪的她脑后的辫子,“你明明就是。”她伸出指甲狠狠的抠入那只手里面,“我说了我不是”这尖利且急躁的声音发出,配着她如今这狼狈模样,叫人不由自主的怔愣。可詹春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