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当作早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不喜欢他这么吻她,这粗鲁的男人。正要举筷,不料外面响起安颐的声音,「王公子,属下求见」鱼小闲的表情缓了些,目光敛了几分柔软,多了让人看不透的颜色,她慢慢的放下碗筷。「进来。」紫郧也放下疾子。安颐斯文的身后尾随着表情略带不安,神情又稍见憔悴的安娘子。「嫂子。」鱼小闲轻呼,没空去顾及看起来心情也不怎么好的自家相公。安娘子的眼眶泛红,安颐的眼下泛青,这对久未见面的夫妻昨夜应是畅快的哭过了一场。要不是他昨晚告知她,她还真不知道嫂子一直以为战死沙场的丈夫不只好端端的,还在他的帐下当差。「嫂子,快来这边坐。」招呼安娘子坐下,她从茶壶里倒出热茶奉上。「都自己人还这么见外,你就别忙了。」安娘子抓着鱼小闲的手不放。「吃饭了吗,要不要一道」「不了,我都跟他说现在过来太早了,他就不信。」瞪了安颐一眼,娇瞋的成分居多,不见什么杀伤力。鱼小闲瞧着这对夫妻一来一往都带着只能意会、不必言传的默契,悄悄捏着安娘子的手,衷心替她高兴,「嫂子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安娘子觑了安颐一眼,「可不是吗,他同我说以后要留下来,不走了。」「那太好了。」「俊哥儿听见了直哭。」见到了名为父亲的人,除了一开始因陌生而有些排拒,但很快就爬上父亲的大腿,搂着他的臂弯,坐着不下来了。「有说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递消息回来,让你盼星星盼月亮的原因吗」她有一堆的疑问想知道。「他在沙场上伤了脸,以为我会因此嫌弃他,我与他夫妻多久了,他以为我是那等浅薄的妇人吗实在叫我生气」「这不是把嫂子放在心底才会这般忐忑犹豫,这会儿人回来了,什么事就都过了,你就原谅他吧。」「原谅,还早得很」轻哼,但其实其中又有多少火气。两个喝茶的男人听见了女人的动静,紫郧的目光闪了闪,安颐则是一脸心虚。「你娘子所言属实」「这些年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如今战事已了,属下自请解甲归田,留在家乡好好照顾妻儿还有小弟,尽为人夫和人父的职责,望公子允许。」安颐挺胸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单膝跪了下去。两个在旁讲悄悄话的女人见状,话说不下去了,安娘子也慌忙起身,跟着丈夫跪了下去。「有话起来说,不用多礼。」「谢公子。」安颐口中称谢,也扶着妻子起身。「安先生既然要留在寡妇村不走了,不如帮着嫂子一块打理馆子可好夫妻双剑合璧,无往不利。」鱼小闲的话逗笑了屋子里的人。「打打算盘管帐,我没问题。」夫妻俩昨儿也聊了许多,他从安娘子口中知道不少鱼小闲的事。「我是怕大材小用了,安先生可别介意。」「怎么会,我还要多谢夫人给我这机会。」安颐说得真挚,「也谢谢夫人照顾着我的家人。」她高兴的拍手,「说什么谢,我和嫂子可是姊妹,中午不如来吃锅好了,把孩子们都带来,一来给安先生接风,二来庆祝你们夫妻团聚,三来,趁机会打打牙祭,大家乐一乐。」「又让妹子破费,怎么能呢。」安娘子于心不安。男人都在这,她没机会问鱼小闲知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身分来路,身分揭穿后,他还会留在寡妇村这小地方吗但始终找不到时机,抱着一个又一个疑问,安娘子和安颐回家了。第十二章 决定去西北「咱们把五花马开到西北去,你觉得如何」紫郧望着已经冷掉的早饭,眼底有一簇火花。「有你当我的后盾,把馆子开到西北去,应该不成问题。」她想把冷了的菜拿去温热,一脸笑嘻嘻的,见安娘子能一家团圆很替他们高兴。「当然喽,如果皇朝的东南西北都能开上我们的铺子,到时候腰缠万贯,想往哪走就往哪走,多威风」「那你愿意跟我回西北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她垂下头,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你知道我早晚得回去。」他也不拐弯了,单刀直入的要求她的答案,不,不需要答案,只要她点个头就成了。她眼里有他看不明白的东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让他有种心脏都要被冻结起来的错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别的不说,单就家世门第便是重大障碍,我曾经想过,也许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夫妻,你那样的身分、那样的地位,说什么也不可能娶我这样门第低微的妻子,十四郎你说是不是」她也曾对两人这桩「婚姻」怀疑过,但是那时候她还不清楚他的身分,他又病成那样,加上又未否认她以为彼此是夫妻的猜测,但对她的态度一开始真的谈不上和平,便以为自己就是个用来冲喜的老婆,这「喜」要冲不成她会有什么下场,她那时刚穿过来没想那么多,只是无可无不可的和他过起了日子。「我只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西北」他坚持着,神情有股执拗,眉毛竖了起来,面色如霜。「我不能。」「理由,给我能说服我的理由」紫郧瞪着她,哼笑了几声,满身的冰霜跟暴风雪没两样。这样的他很骇人,以前他虽不好亲近,却也不似现下这般冷酷暴躁。看起来不给他理由,他是不打算放过她了。「我不做人家的妾。」她如是说,掐着的指节都被自己捋白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么简单的道理就连穷困如寡妇村的姑娘们都深以为然,她没道理不明白。「妾」他嗤声,像是听到多么可笑又荒谬的话,「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把你抬进房里为妾的」「你那么矜贵的地位,难道能够承诺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再来,像他这样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男人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吗不愿为妾,不愿与他同去西北,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说穿了,是因为她的自私。她太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连在爱情至上的现代,门当户对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了,何况在门第观念根深蒂固的古代。紫郧的喉咙上下滚了滚,哑然,被她的说词震慑得怔住了。这是女子能说的话吗从来只有善妒的女子才会这般,她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不,就因为他知道她不一样,才喜欢上她不是吗就因为她特别。他差点忘了一点,她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她说过,她那世界一夫只能有一妻,想要娶三个、四个妻子也可以,一定要先和离了,放对方自由,才能再娶。紫郧的眼睛倏地眯起,死死盯着鱼小闲。鱼小闲只觉得浑身冰冷,粗糙的手握得死紧。不说别的,就她这双手,怕是连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要比她细致白嫩,谁瞧得起她谁瞧得上她更让她举棋不定的是,她知道,饶是她如何的知书达礼,她到了王府也只会被说成挟恩图报,藉此攀附上王府的女人。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她一向看得很明白,她只是认清自己的本分,一旦认清现状,不去期望不该属于自己的,这日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捡来的这辈子,她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别忘了凤凰浴火才得以重生,没有浴火之前就只是一只不起眼的鸟,如果这只鸟可以自由自在的唱歌跳舞,做凤凰这件事到底对它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让它非要扑火不可是无从选择的不得不吧。说到底她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他爱得不够多她还真不知道。她爱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好,好在人长得好看,好在从来不看任何一个女人一眼,好在家里只有她一个太太,丈夫没有别人分享,好在他是她一个人的。很自私的「好」法对不对对啊,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她不明白自己在这古代那么久了,为什么这里的封建思想没有把她洗涤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女人,譬如男人是天,是一切,要臣服,譬如女人被男人看去了一块肌肤,就得赖给那个男人之类的可笑观念符合随便一样,女人就得认命的跟着这男人,无论对自己好坏,都要无怨无悔。坏就坏在她没有一生下来就被告知这种观念,她过去接受的教育不是那样的。她站在天秤的两端,矛盾极了。是的,是他那明摆着的高贵身分,令她却步。王爷,那是什么皇室宗亲,王爵,比公爵还要大的王,仅次于一国君王,她一想就觉得心底慌,那虽然是无数女子渴望的,但不是她的理想。她不求大富大贵,男人的相貌不是她最看重的条件,重要的是心里要有她,两人可以平平顺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你离了我,如何面对外人的口舌,如何活下去」他动怒了,「那些唾沫星子就可以把你淹死,你离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休想再嫁给任何人」她不是最喜欢银子见到钱眼睛总会闪闪发亮,他呢,要什么没有,银子只有多没有少,他就是一个闪亮亮的大金库,跟着他起码吃穿不愁,就算她一辈子不动一根手指都能过得舒心顺畅;他不是贩夫走卒,不是寻常门户子弟,女人,俯拾皆是,要不要,这根本不是问题,可他的自尊、他的傲慢,来到她面前,却成了一文不值的灰烬。「我没有再嫁的打算,这不劳你担心,你知道我骨子里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在乎这个,真要禁受不住闲言碎语,天大地大,我有银子傍身,我有一技之长,哪里去不得至于我的活路,以前的活路怎么走出来的,往后就怎么走下去,活一天算一天。」「连后路都盘算好了,真是天大的胆子,好大的本事」他冷眼看着鱼小闲,恨恨的笑了。这男人发起火来,真是叫人遍体生寒。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我胆子很小,不想受伤。她在心底暗暗说道。她来了古代那么久,连个乌桃镇都没有走透,更遑论见识其他地方的风情,哪能这样被锁在牢笼里担心受怕「我再问你一遍,你去是不去」他的耐心全部告罄了。她一向明理,就因为太知道什么可以要,什么不能要,所以她可以过得逍遥自在,但是和这男人回他的封地去,她不愿意。所以,到此为止吧。「很好。」见她态度坚决的摇头,紫郧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窜到头上,血管突突跳动,他怒极反笑,笑得冷沁沁的,笑得人心发凉,拂袖而去。看着他从自己身边冷漠的越过,鱼小闲强忍着涌到眼底的眼泪,就在那瞬间,潸然滑落。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痛得像要硬生生迸裂开来。不过就是谈崩了,有什么好哭的想起来也是有些好笑的,任何年头啊,无论是皇帝勋贵,还是市井小民,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不,只是她的不得不,他不能理解罢了。她疲倦的闭上眼睛,像打过一场败仗般。从那天起,他们之间有了层隔阂。他们仍然同睡一个炕床,但是离得远远的,各自盖一床被,鱼小闲觉得放再多火盆,屋子里都冷得跟冰窖没两样。那日带着一家子过来吃火锅的安娘子见状,以为只是夫妻间的小别扭,劝解了两句,充其量就是火锅没吃成而已,算不得什么事,遭受池鱼之殃的还有兴致勃勃要来接主子回家的一行三人,皆吃了紫郧的冷脸。主子甩脸子给他们看,三个大男人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干了什么错事,全都蔫了。就连曹老爷子亲自把拍卖会的两万两银票送来,以为这么大一笔钱,鱼小闲拿到不乐翻了才怪,孰不知她的笑容轻淡得跟白水没两样,还只用一杯白水就打发了他。今日一早她起床,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好几天他都这样,她醒来,他已经出门了,不主动和她说话,更别提回来吃饭,灶下再也看不见他抬头对她笑的样子,每天烧好的饭菜由热变凉,由凉变冷,最后只能把自己动都没动的饭菜收进橱柜。因为说了那些状似违逆的话,他反弹了,他或许是要让她知道男人再好,也是有脾性的。早日解了困局,她和他这对算半路搭伙的夫妻早早散了也好安娘子瞅着几日都不见人影的田家院子,觉得不对,也管不了隔壁的这位爷身分尊贵,让安筝觑着那位爷出门去了,便来敲田家的门。眼看着没过几天,鱼小闲这身子才刚养起的一点肉又消了下去,她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坐到炕上,又细细的替她拾掇了鬓边的碎发,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