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雪絮顿起,漫天遍地。烟尘未散,一抹明艳的人影渐现。白漾曼声道:“我白漾从不食言,幽山的清光毫岂是你们外人能碰的我管你们是哪一重天的神仙,我们幽山从不吃这一套。进了我们幽山,就得守幽山的规矩”话还未说完,她倏然僵住。他的速度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宛如烙铁一般的手正紧紧地箍住她的脖颈。“啊”她顿时失声。他一字一句地道:“立马放了她。”她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做了个嘴型不放。她决不允许有任何女人碰她的清光毫,还用她的清光毫画出世梵那是她的心结尚未解开之前,谁也不许碰她袖下滑出一个冰石,她轻轻地捏碎。一股寒气自璟流掌心而生,逼迫他松开了五指。白漾趁机逃脱,大笑:“你别想救她我要让天下人都尝尝心上人死去的滋味”就在此时,忽然出现的寒英道:“丹华,我知道她在哪里。”白漾面露震惊之色,随后震怒:“寒英,你背叛我”他道:“我不会背叛你,你若杀了阿媚,你会后悔一生。在寒英心里,阿漾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不是”寒英面无表情地说:“丹华,接住。”一颗拳头大小的圆润白珠落在璟流掌心。寒英又道:“破山主结界的宝珠,她在东边的冰棺里。”“多谢。”白漾龇牙裂目:“不”万丈高雪拔地而起寒英闪身挡在璟流身前,道:“你快走,我挡着。”璟流道:“我欠你一个人情。”说罢,他迅速离去,明渊也紧跟其后。雪浪重重扑来。寒英施展仙术,耗尽修为化了万丈高雪。白漾的发髻散开,乌发宛若缎面在雪中飞舞,她怒目道:“寒英,你我恩断义绝”她欲要追上,却被寒英拦腰截住。他紧紧地抱住她,不愿放手:“恩未断,义又怎能绝”白漾怒火中烧,什么也听不进。左手一扬,雪剑刺入他的身体他喷出一口血,染红了白雪。他松开了手,如同破败的风筝跌落在地,脸如雪色,分明是命数将尽的模样。白漾惊呆了,她说:“寒英,你”他朝她轻笑:“自你从蛮荒救了我,你便是寒英的恩人,你怎能和我说恩断义绝四字。”她探上他的脉搏,开始慌了。“你的修为”“你修为比我高这么多,不耗尽修为又如何能抵挡”“他们不过是外人”他说:“对,他们是外人。可你若真的杀了阿媚,那人会用整个幽山给她陪葬。你所爱的幽山,我答应过你的,要替你守护。你不在乎你的命,可我在乎。你忘不了世梵,我便等你忘记,可惜如今我等不了了”他说:“阿漾,尽管你是被我算计,可我最快樂的时光是你我拜堂成亲的那一刻那时的你眉目如画,红唇如火,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姑娘”寒英的手缓缓垂落。白漾心肝俱裂。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估计在11点前第85章冰块在缓慢融化。阿媚源源不断地往外输送火苗,嘴里忍不住骂了几句:“你大爷的,什么破冰,这么难烧”若是换成外界,她一条火龙就能一把轰掉所有冰块,还能轻而易举地拎着“妖王”冲出水面。可惜这里不是外界,而是不属于五界之内的幽山。一切均不得以五界准则作数。阿媚很是疲乏。一边烧着修为,一边受着幽山之寒,再看着烧了大半天只破了个小洞的冰块,她只觉人生如此艰难,有种快要撑不下去的感觉。她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她不能放弃,外面还有人等着她。经历过黑海水牢的自己,此等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可是真的好冷呀阿媚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她和“妖王”聊天:“你除了世梵这个名字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名字”“没有。”“我给你取一个,要不要”“不要。”“你真的好讨厌呀”“那你索性讨厌我到底吧”她微微一怔,只觉胸腔处像是被利刃穿过一样,有一瞬间疼痛袭向她的脑袋,掌心上的火苗瞬间熄灭。她慢半拍似地低下头,看到心口上滴血的手指,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真没想到没死在黑海水牢,却会被一个自己不曾防备的人暗算,而且暗算的武器还是自己给他画的手指。虽然很难看,但是直接插到人家心口上也太不道德了手指的皮肉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是又尖又细的骨头,带着微微的寒气。“妖王”拖着大腿缓缓地走到她面前。他说:“白漾创造了我,我无法违背她的命令。她要你死,我只能服从。”她双腿一软,两眼有些发黑,没有忍住跌坐在地上。胸口绞痛。鲜血从唇边流出。她咬住下唇,艰难地单手掐诀结印。他蹲下来,说:“你不必杀我,你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是我的第二个创造者,我无法违背白漾,如今我能为你所做的只有这个”他掰下另外一个断肢,在冰面上摩擦,大抵是构造不同,很快便融成与阿媚心口上一模一样的骨针。“我失宠的那几日曾经想过,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想起只觉可笑,我根本称不上是人,连记忆都不是我的,我又何来资格去想这些”骨针缓缓送入他的天灵穴。他应声落地,碰触到湿润的冰水时,他很快化作一堆墨迹。阿媚艰难地缩回手。真是混蛋呀,都不听她说一句话就自行赴死了,好歹扶起她让她好自救呀阿媚万分艰辛地坐起,又安分艰辛地爬到墙边,靠着墙支撑起身体后,她方单手结印拍向心口。骨针自行挤出,她疼得脑门尽是冷汗,一触及寒冰,冷得她又直发抖。骨针已除,然而幽山之寒却已侵入心肝脾肺。她不停地哆嗦。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无力使用法术,她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幻觉,眼前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暖炉,头顶还有十个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她全身暖洋洋。她变成一株小草,吹着暖风,迎着暖阳,好不自在。她曾经听说,人将冻死,必有幻觉,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只可惜,她没能告诉璟流,其实她没那么生气了,过去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吧,她不想计较,只想和他一起找清光毫,问天鼎,定坤墨,然后等父王复活了,他们在妖界再办一场婚礼,接着去仙界也好,留在妖界也罢,或者等她飞升神界,两人在神界里生一堆小娃娃,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可惜,好像来不及了。她渐渐合上眼。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璟流的声音,似远似近,似真似假。耳垂上的白月光骤亮。它缓缓飘起,在阿媚身边萦绕,最后化作一束暖光钻进阿媚的心口。阿媚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许多个璟流,不同时期的璟流都在不停地说话,或喜或悲或笑或怒。直到一道遥远的声音传来,各式各样的璟流才逐个消失。“阿媚”她渐渐睁开了眼。映入她眼底的是熟悉的帷帐,那一夜与璟流在榻上缠绵厮磨时,雪颜花纹案的玉兰白帷帐占据她的视线,一晃一抖的,像是在风中飘摇。“阿媚”两根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微凉的寒意袭来,让她猛然回神。明渊担忧地道:“你还有哪儿不适”阿媚下意识地摇头,半晌才道:“我”明渊道:“不适便告诉为师。”她看着明渊,说:“师父,我想吃红豆糕。”明渊不由莞尔,他道:“昏迷了这么久,起来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吃的。”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等一会,为师去给你弄红豆糕。”她扯住他的衣袖,问:“昏迷了这么久”“嗯,足足有二十五天了。”听到这个数字,阿媚愣了下。她揉了揉脑门,好一会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她记得自己被白漾弄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冰窖,然后还被人暗算了,心口思及此,她伸手抚上心口。平平整整,并无任何伤痕,连当初侵入骨子里的寒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师父,我昏迷后发生什么事了我师父,不,璟流呢”明渊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着急。他说道:“我与璟流找到你时,你恰好昏了过去,并未受伤。说来也奇怪,为师下去时险些也受不住里面的幽山之寒。你在里头待的时间不短,出来时竟安然无恙。璟流抱你回来后,便回了仙界。”“他可有留下什么话”明渊摇首:“他走得很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为师也不曾过问。倒是你,差点吓坏为师了,竟昏迷了足足二十五日。你先躺着,为师给你找红豆糕。”阿媚点点头。她觉得奇怪极了。她明明已经到濒临死亡的地步,心口还被戳了个洞,师父见到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阿媚在屋里休养了两日。第三日的时候,幽山的下人过来告诉她,山主要见她。阿媚心情很是忐忑,虽说在冰窖里被白漾摆了一道,但是她也的确在打着清光毫的主意,更别提她爹还负了她。且这两日师父与她说了寒英和白漾的事情,得知寒英已死,白漾痛不欲生,阿媚更不知要如何面对白漾。白漾是太过固执,可归根到底,还是她爹不好。负了一个美人儿,让美人白白等了那么多年。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复活她爹,清光毫她还是得带回青道谷。见到白漾的时候,阿媚还是吃了一惊。不到一个月,那个风华绝代的明艳美人竟憔悴如斯,两鬓已然生白。她端详着阿媚,问的第一句话让阿媚很是猝不及防。“你是妖王的女儿”阿媚干巴巴地笑了下,说:“是。”顿了下,她补充道:“我爹是有点有点罢了,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我爹的确是个混账,负了太多人,可作为一个父亲,他却是待我极好的。”“怎么好”阿媚轻咳一声,举了许多例子,大多是妖王如何疼爱她,以及帮她收拾烂摊子。白漾听得有些入神。阿媚说完后,她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曾开口说话。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回神,也不知想起什么,眼眶竟是有些发红。她道:“你想要清光毫,是吧”“是。”“可我不能给你。”阿媚正想说什么,白漾又道:“不过我可以借给你,两年后你必须归还。”她拍拍手掌,忽有一姑娘穿帘而出,看起来只得二八的年岁,还未张开的脸蛋依稀有几分白漾的模样。白漾说:“她是我妹妹,唤作白珰,是幽山下一任山主。”白珰敛眉道:“清光毫乃幽山之物,可以借给姑娘,但两年后还请姑娘准时归还。”还剩问天鼎与定坤墨,两年的时间足矣。阿媚问:“你不可能白白借我,你有什么条件”白漾说:“幽山若有难,你与你的夫婿必须伸出援手。”“成交”阿媚离开幽山的那一日,幽山罕见地停了雪,碧空如洗,是个晴朗的日子。白漾端坐在铜镜前,仔细地描眉傅粉,染上鲜艳的口脂。她穿上最明艳的衣裳,戴上最华丽的首饰,踏出荒芜的院落时,日光正好洒落,春风拂槛露华浓。雪地上留下轻巧的脚印。一路蔓延。直到冰窖前方,脚印方歇。冰窖里置放了一具冰棺,冰棺里的男人眉目安详,是如此宁静。她专注地看着他。许久,她轻启朱唇道:“我将幽山托付给了珰儿,你曾经和我说过,珰儿性子沉稳,又冰雪聪明,是个可塑之才。她果然很聪明,我只教了她大半月,她便已迅速掌握。我让安新一旁辅佐,不出两年,她定能担当大任。”蔻丹划过冰棺。冰棺应声分成两半,她轻抚他冰凉的脸颊,轻声道:“我以前总说世梵负了我,可到头来我也当了一回负心人。我前半辈子给了幽山,后半辈子给了世梵。我能给你的,大约只有黄泉路上的陪伴”下了幽山,阿媚说:“师父,你带清光毫回青道谷,我要去仙界一趟。”明渊颔首。碧空之下的幽山,仍然雪白清冷,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丧钟。世间情爱,最幸运的莫过于我遇上你时,你恰恰好也欢喜着我。第八十六章“仙君。”阿青施礼。灵安问:“何事”阿青说:“回禀仙君,方才阿媚小仙从我们仙殿里拿走了一坛桃花酿,说下回过来的时候再还仙君两坛新的。”灵安听后,不由一怔,他道:“她还在仙界”阿青挠挠脑袋,只道:“阿青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阿媚小姐是从丹华仙殿里出来的,想来是与丹华神君吵了架,现在与神君斗气呢。”“吵架”阿青又挠挠鼻子,说:“不是仙君说的吗说丹华神君与阿媚小仙两夫妻吵架了。”灵安这才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话,摆摆手,道:“你不必理会便是,她若再来要酒,你便给她,不必大惊小怪。另外,以后我若在风昭仙君这边,若无天帝传召,没我吩咐莫要过来,免得扰了我与风昭的雅兴。”“是。”灵安转身回了风昭仙殿。风昭从里屋转出,指了指里头。灵安面上一喜,道:“醒了”风昭颔首。灵安作揖,说道:“此回多谢你了。”风昭连忙道:“仙君不必客气,在人界时是仙君提拔于我,我方得太祖皇帝的重用,解救我的燃眉之急。仙君的恩情,我一直谨记于心。如今在仙界遇上故人,亦是缘分。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他与天赋异禀的修仙者不同,他是老来方得机缘,勤勤恳恳修炼千年,重塑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