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她诧异的看着墙边琴架上的那把古筝,没想到他所说的谢他的方式,竟然是让她弹一首曲子。这把古筝和她之前的那把一样,都是二十一根弦,不同的是,这把琴竟是名符其实的一件古物,琴身的颜色已经有些斑驳,岁月的痕迹表露无遗,竟是一把名贵稀世的汉筝。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指尖轻轻覆上琴弦,她已经许多年不曾抚筝,她将那些伶仃的音律连同周子墨一起,统统锁进回忆里,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才敢拿出来缅怀回顾,聊以自慰。他站在他身侧,看她望着那架古琴,眼光迷蒙悠远,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欢喜的模样。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侧脸的弧度依旧美好的不可思议。周子墨从她温柔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走到椅子那里坐下,说:“弹一曲”她闻言身子猛地一僵,嗖的收回手来,好像那琴弦突然有了炙热的温度,将她冷不丁的烫到,她过转身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刚才说了什么。周子墨拧着眉,看她眼中刚才飞扬的神采,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她面色终于恢复如常,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显得很勉强,“不行了,都那么久没弹了,手上的功夫早就荒了,还是别丢祖师爷的脸了吧。”她笑起来,说:“你换一个要求吧,好不好”周子墨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最后变得有些讪讪。他看她一眼,终于说,“好,换一个。”“嗯”他顿了顿,说:“回到我身边来。”回到,我,身边,来。我要你回来。、第二十六章窗帘微微被夜风吹起一角,像是彩蝶的羽翼,翩然欲展,窗外有水声滴滴点点的落在树叶上,伴着风声细而密的发出莎莎的声响。原来是又下起了雨。相思站在琴前一动不动,目光顿顿的看着周子墨。他神色平静的与她对视,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仿佛刚刚那句话只如同再问晚饭味道如何,电视节目好不好笑一般稀松平常。可是不是,她清楚了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一颗心像是瞬间被卷进了惊涛骇浪中,在翻滚跌宕的海浪中起起伏伏,有浪花一簇簇涌来,重重的拍在心上,心房里凝聚的血液颠沛的四分五裂,有锋锐的银针一齐扎在心口,疼,那么疼。她缓缓将手捂在心口的位置,一双眸子像是蒙了一层水汽,她很快转过身去,将右手抚上琴弦,声音有些发抖,却故作轻快,“你想要听哪一首”身子猛地一个趔趄,他霍然起身将她一把拉过来,她鼻子猝不及防的撞在他硬邦邦的胸口,酸的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她惶恐的抬头,才发现他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从容沉稳,表情凶狠,眼睛中透着深沉的戾气,他恶狠狠的开口,语调嘲讽不堪:“怎么刚才还能巧言令色的卖乖,现在一动真格的就装不下去了”他大概是气极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怔怔望着他的眼睛,像是一下回到了五年前,分手的那一天。现在的周子墨犹如当日。当初那万劫不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舅舅当初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是没有痴心妄想过,不是没有奢盼过有一天能重逢,他还能回到自己身边,只是那些犀利的言辞至今她都不敢忘记,每每有一丝绮念的时候,哪些话就像是尖锐的匕首,直直扎进心里,那丁点的幻想便瞬间碎的琉璃满地。后来天大地大,真的再遇见他,他却已经只当她是不相干的人。那个词是什么来的哦,旧识。她终于不敢再有一丝的祈盼。可是他现在却又说了这样的话,她心里转不过那个弯来,那一丝遐想像是雨后的春笋,嫩尖隐隐要破土而出,可她不敢想,一点也不敢。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她用力摇摇脑袋,想要把那些念头从脑海深处全部摇晃出去,她抬起黝黑的大眼睛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她语气很轻,那样小心翼翼,甚至是不敢触碰,那个答案犹如一道禁忌,赤横在她心里,每每靠近一步,都像是赤脚踩在雪亮的刀尖上,心里的血一路淅沥沥的滴下来。听到她这样问,他更加怒不可遏,眼中尽是风雨欲来之色,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嘴角带着讥诮:“为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你在澳大利亚不是过的惬意自在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上次在这间屋子里,我不过是讽刺你几句,你为什么失魂落魄的在广场上哭了大半夜还有两个月前,你在路边醉成那样,见到我怎么胆子倒大了,敢像之前一样的冲着我笑了怎么敢说等我接你回家这种话了别他妈跟我说那是因为你喝醉了你喝醉了你喝醉了怎么不跟苏禇走”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豆大的雨滴倒像是霜雹,落在小区的石板路上,噼叭作响。房间里变得死寂,那瓢泼的雨声清晰的毫发毕现,相思被他问的怔在那里,他身影那么高大,相思尽量仰着头与他对视,好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慌乱,但是他的颀长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盛怒之下,他眼底有一丝血红,像是蹙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在那样强大的气场之下,被灼烧的体无完肤。她愣愣的看着他,千言万语都噎在喉间,那抹甜涩浓的化不开,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说出来。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来,像是逃也般避开他的目光,从上衣口袋里把电话掏出来,她迟疑了一下,没敢按下接听键。周子墨冷冷的眼风扫过来,只一眼就看清楚了屏幕上的来电姓名,她还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电话一把便被他抢过去,狠狠掼在墙上。“回答我”他用了全力,手机屏幕啪的一声被摔的粉碎,铝制的机身断成两截,她呆望着那一地的残骸,突然再也抑制不住心里那股无名的火气。她用力将胳膊从他手中挣出来,埋在心里的那些话脱口而出:“那你呢我又没有告诉过你我去了澳大利亚,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这房子是别人送你的,什么人会神经到拿二手的普通民居来送你呢就算是别人送的,那这屋子里的家具呢虽然是换过装潢,可却处处都像极了我原来的那个家,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为什么”周子墨像是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脸色瞬间僵硬,她察觉出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更加不管不顾:“还有那天晚上我在广场哭了大半夜是不假,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上次,我是喝醉了,可是我醉了你怎么就出现了怎么就那么凑巧呢我醉了又怎么样,我醉死又关你什么事了你干嘛把我带回家我是喝多了,难道你也喝多了”周子墨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我偏不”她是真的被他逼得急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也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号码我却还是一打就通了,为什么怎么每次都那么巧,每次都在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就出现了,带我回家,为什么”她一字一句都如飞刀,刀刀命中他心里最隐蔽最深处的秘密,那是他压抑在心底最不能见光的答案,那层面纱就这样被她突如其来的揭开,那埋藏已久的光芒如利剑般射出来,耀眼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直视。是啊,为什么他们将对方都逼上了绝境,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哪怕人生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哪怕世事沧桑命运跌宕,哪怕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现在,却想要问对方一个明白,为什么不是早已经不爱了吗不是早已经就此天涯了吗那这一切,又是为什么他们直直望进彼此眼中,在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像,神情都那样潦草狼狈,却都掩盖着似有似无的期盼。话在嘴边,却谁都说不出口。周子墨脸色由青转白,手上的力道慢慢散去,他放开她,脚步有些踉跄的转身离开。她反应过来,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扑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这样魔怔,明知不可以,却还是紧紧抱住他。可是她现在没有喝醉,没有发烧,她清醒的不得了,她害怕他离开,害怕失去。一直以为自己是怯懦,谁知道竟有这样的勇气,就这样紧紧抱住他。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衬衫,灼热的温度像是直接渗透后背的肌理,他身子一下子顿住,背部的线条绷得僵直,他有些仓惶的想拉开她的手,可她将自己的手指死死扣在一起,他竟然掰不开她。“周子墨,”她轻声开口叫他,带着柔软的哭腔,声音凄凉酸楚:“你是不是还爱我”、第二十七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真的要好好想一想,才能说的明白,那样无声无息潜移默化,就像绵绵的春雨,轻柔的飘洒下来,沁入心扉,那滋味清凉甘甜,无端的让人愉悦。爱上她就是一件愉悦的事情。那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甜蜜。那时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本来在国外混的风生水起潇洒快意,可还是敌不过老爷子的金牌令箭,有道是“师夷长技以自强”,老爷子军令如山,他只能从英国回来读研。他回国后,从小玩到大的一帮朋友时不时的聚群热闹一番,闲来无事就扯皮打牌,攒兑着给他介绍姑娘,他总是笑笑而过,不置可否。其实,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又是长居在国外,什么美酒香唇声色犬马没有见过,只不过因着家教和修养,倒也懂得节制,有分寸的洁身自好。他那时还经常自诩“万花丛中过,徒留一抹胭脂香”。没想到会遇上她,更没想到会爱上她,那样刻骨铭心,几乎花光了他一生的力气。况且她那样的小,初遇时不过二八年华。十六岁,就像是新鲜芬芳的花朵,还带着早春的露珠,散发着幼甜的气息,柔美娇嫩,纯洁美好。她从天而降,如精灵般落入他的怀中。别样的惊艳,他虽是刹那动容,到底还是不动声色。或许真的是注定,他差不多要忘记的时候,她又悄然的出现。b大的百年校庆,轰动全国教育界的一次盛举。盛大的晚会上,他坐在b大那座蜚声国际的礼堂里,本是百无聊赖,可暗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他不经意的抬眼,她就那样出现在大幕后面。晚会上,b大附属高中部唯一的一个节目,就是她的一首古筝独奏。他略略的错愕之后,又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个淘气又胆小的小姑娘不仅会爬墙,还会弹古筝。可当她弹过半阙之后,他便笑不出来了,只余心底深深的震撼。本以为她会弹一首春江花月夜之类的曲子,再不然也就是弹一首难度偏大的箜篌引或是临安遗恨,他万万想不到,她居然弹了一段鲜有人闻的广陵止息。她低头抚琴的样子温婉娴静,可指尖的曲子却大气磅礴,荡气回肠。这完整的曲谱已成绝迹,连他也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名家大师的传人来拜访老爷子,他才有幸亲耳聆听这首旷世名曲中的一小阙。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一个小姑娘,竟将这曲子弹得行云流水,娴熟自得。一曲弹毕,礼堂中响起掌声,她走到台前来谢幕,嘴角微微上翘,眉梢带了一点骄傲,本是一副该矜持的样子,她却隐藏的不够彻底。真是个心思透明的小姑娘。他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这次却有些按捺不住。小小的她,就像是一小束罂粟花的花蕊,纯净甜美却带了一点引诱。好像是被她身上的那一丝不同于常人的特别吸引,或许又不是,她本来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不过是带着扑面而来的纯粹,冒失的撞进他心里。那夜盛大的校庆晚会之后,他偶尔思量着,要不要去见一见她可又觉得不妥,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际遇,或许她已经忘了。她年纪还那么小,每天只知道抱着圣贤书废寝忘食,他大了她整整六岁,却对她存了这样旖旎的心思,简直是疯了。他心底不免有些苦笑,可不是疯了。他只当她是个小姑娘,每天认真的读书,乖乖的练琴,最大的出格也不过是翻翻墙去给室友过生日,可他到底是小觑了她。b大研究生系的联谊舞会,他被相熟的朋友勉强拉去,进了会场,灯光妩媚妖娆,人影憧憧,他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她和几个女同学凑在一起,在会场的一隅,打量着舞池中的那男女女,窃窃私语。她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吓得差一点跳起来,看样子果然是翘课溜出来的。她呆呆的看了他半天,像是不认识,可旋即又笑起来,仿佛也很意外,笑着说:“是你啊”没想到她还记得。他眯着眼略略打量她,口气像是对小孩子:“你不好好上课,跑这干嘛来了”她撇撇嘴,有些心虚,像是被人撞见了心底的小秘密,但随后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看帅哥啊”她神采飞扬的跟他解释:“我们高中部都在传,说是你们研究生系今年有一位殿堂级的校草人物,那帅的,简直是人神共愤,怒甩那个xxx好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