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会大赵国,一会大魏,一会又大燕,百姓们今日的国号和年号还没记住,明日就又换了另一个国号年号了,也就罢了,但凡有好日子过,就管不得谁做太守今日平阳郡人第一次对早已上任一年的太守有了兴趣,但是关于贵人的猜测不一会就散了,生计温饱比看不见摸不着的“贵人”要紧,众人散了去各自找活儿做,大街市仍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到了晌午,日头大得炸人的眼,挑担的、做买卖的也不吆喝了,沿街铺子的五色旗都没了动静,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突然,远远地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声音由远而近,那是多么雄壮的马才能将平阳郡的青石板大街踏得震动起来,被晌午的日头照得晕晕欲睡的百姓们瞬间有了精神头儿,没错儿,没错儿,贵人来了听那马蹄声儿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贵人平阳百姓多使驴车,也有用马的,然大多数的马都身矮脚短,忽地打个响鼻,也是嘶哑的、怯怯的,那里比得上眼前这匹雪色高头大马一根毫毛都比不上雪色高头大马进了街市便慢下来,看清楚了,不止一匹马,后面还跟着匹黑色大马,同样油光闪亮,牲畜们都是通人气的,看见雄壮如斯,不自觉地都微微矮着身子,颤巍着脚,作臣服之姿。尚有人自持去过长安天子之城,有过些见识,大着胆子去看骑马的人,只瞧上一眼,天雷地母呀,谁平生见过这样的贵人只见前头那匹白马上坐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疏眉俊目,好似天边的云一般,又高又远,叫人亲近不得,举止处还有一段天然的贵气与威压,叫人莫名地生出一段敬畏来,自然地身子就矮了下去,然这少年郎生得又太美妙了,叫人忍不住心儿扑扑地跳,舍不得挪开眼睛,又无法直视,只得偷偷拿眼角去打量,那少年郎眸光一闪,矮在地下的那些粗鄙的汉子妇人们,不觉得就酥了半边身子,恨不得那眸光就停在自己的身上不动了妇人们倒没觉得怎么,然地下的那些个汉子们却纳闷了:如此控不住的情状多半是瞧见年轻美貌的小娘子之时,才会如此神魂颠倒,这这明明是一位郎哥儿呀怎么能便酥了半边身子正纳闷间,那白马郎哥儿已没了影子,后面的黑马儿上又有一位,着一件白色大袍,年龄还更小一些,同样的唇红齿白,高贵逼人,叫人恍惚,这一日内来了两位贵人儿,这容貌、风姿、气派,平阳郡就找不第二个来了。众人这样想着,两匹马儿就过去,大伙尤在震惊、迷糊、酥软中还没缓过劲儿来,便又看到一辆又一辆的青鸾车从眼前经过,统共有十二辆之多。这青鸾车实在是华美气派,亮瞎人的眼,不看别的,只看悬在车驾门帘子前的丝绦就足够了,那丝绦结的是什么式样呀一条条搅在空气里活灵活现的,那丝绦是葱色的,怎么样的葱色呀,生气勃勃的,比得过任何春色,在平阳郡,便是最有钱最富贵的徐大善人家的那辆金碧辉煌的车驾,跟眼前这十几辆车驾一比,就似是哪个农村破落户里出来的那般儿,浓装艳抹,俗艳得没档次。这些青鸾车驾都是四匹高头大马拉着,随了马蹄声声,车驾旁边的帘子一动一动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偶尔有风吹过来,一阵阵香风如熏,叫人陶醉,拿眼睛看进去,偏偏那是上好的湘竹编的窗帘子,风儿轻狂,扑打开一条缝,叫你觉得眼前一亮,便又闭合起来,看不清楚具体的人,只觉得帘子里翠红柳绿,一团团糊了人的眼,想那车里坐的应该是妙龄美貌的女子。众人怔忡之间,十几辆车就过去了,一会就消失在众人的面前,只空气间还纠缠着那车里停留下来的香风馨美,仿佛大梦一场。恍惚之后,众人的脑子突然泛活起来,相互间问询着:“那比小娘子还美的哥儿俩是谁,这些车驾里的团红米分绿又都是谁,他们去往哪里”不一会,便消息传出来了,这些人和车驾都到了最东那头的郡守府里,这时,众人才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皆想着一个问题:郡守是什么人那样的人,那样的车居然都送到郡守府里可见郡守大人不一般,非常不一般、第三章 娈童平阳的郡守到底是甚么人一黑一白马上的两个贵人又是甚么人街头巷尾、酒肆楼坊迅速聚拢了好奇的人众,相互问询着,等待有人能解答这两个问题。终于,夕阳摇摇欲坠了,众人才从往来于长安与平阳郡之间做买卖的商贩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商贩怀里揣着众人不知道的秘密,有些得意地坐在酒肆的圆桌上,有滋有味地呷了一小口酒,环看四周密密匝匝围过来的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们想知道咱们平阳郡的郡守是何人嘿嘿大家只听这一首诗便知道了: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什么雌呀雄呀的,说凤凰呢”“快别背诗了,是何意思别卖关子了,您快说”商贩摸摸两撇短胡髯,笑道:“正是呢,说的正是凤凰呢这雌的呢,是原来大燕国的清河公主,这清河公主呀,啧啧啧长得那是闭月羞花,天上有地上无”“您别说瞎话了,您真瞧见了那公主天上有地上无怎的清河公主不是人,敢情是仙女呢”商贩一拍大腿道:“就是,清河公主能用仙女形容,大燕国被咱们天王陛下灭了,皇室宗亲全都迁到长安来,清河公主自然也跟着来了,不巧叫咱们天王看见,得,这哪里是公主,明明是天上仙女,不能留到民间,便把公主请到紫宫来了。”众人猛点头,口水流了一地,当王当侯就是好呀,仙女都能请到自己宫里来。“雌的是清河公主,那雄的呢不是一雌一雄飞进紫宫吗雄的是谁”一人问道。“雄的呀”商贩神秘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雄的就是清何公主的弟弟,是故燕国的中山王爷、大司马慕容冲”“啊”众人大吃一惊,又隐隐觉得似乎是合理的。“那这雄的这慕容冲跟今日来的两位贵人有什么关系”“今日来的一位是故燕的济北王慕容泓,是慕容冲的哥哥,还有一位是他的堂弟慕容盛”“怪不得,怪不得,这两人的容貌呀,比小娘子还美,这慕容冲比之”“天王把慕容冲和她姐姐一起请到了紫宫共享荣华富贵,你们说比之怎么样,自然是要胜好几筹才行”商贩说完又喝了一口酒。“”众人半晌没了言语,今日所见已是平生所未见过的,实在想像不出还有比今日这两位更美貌绮丽的男子,众人在头脑里极尽之描摩都得不出一个相应的画面来,不觉得痴了。“您方才说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都入了紫宫了,跟咱们平阳郡太守有什么关系”一人问道,众人才想起还有一个问题。商贩看着众人眼巴巴瞧着他,求知若渴,四周望望,将声音压得最低道:“那只雄的,在紫宫呆了三年,一年前飞出了紫宫,飞到了咱们平阳来了,就是咱们平守郡的郡守大人这不,一年过去了,天王陛下还舍不得,便遣了那只雄的哥哥、弟弟来,还有一车车各色玩的、赏的、用的,怕他没有服侍,还送来宫女奴仆”酒肆里瞬间便安静下来,商贩低得不能再低的话语在众人的耳边扑打来扑打去:他们的太守,新进一年的郡守大人,居然是大秦国天王陛下胯下的一个美貌异常的娈童酒肆的门帘突然翻了一下身子,将最后一道光线送进来,门外的平阳郡就坠入到黑暗之中了。第二日,几乎所有的平阳郡人都知道了,他们的新太守,来自大秦长安宫里,是大秦天王苻坚的贴身近侍,最得天王爱宠的禁娈肉童,他的名字叫慕容冲于是乎,平阳人再走在这条东西贯通的大街上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东的尽头那座安静异常的府第,那里面,藏着一位有着惊人美貌的爱宠,他的哥哥和弟弟已是俊俏美妙到了天上,比他们更美貌的郡守大人该是怎么样的风华绝代想像不出来,余兴未了,愈是带引得心痒痒的,有读书人好事的,翻出一道诗来读:娈童娇丽质,践董复超瑕。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袖裁连壁锦,床织细种花。揽裤轻红出,回头双鬓斜;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怀情非后钓,密爱似前车,定使燕姬妒,弥令郑女嗟。读完就痴了,能使燕姬妒忌,让郑女嗟叹的那一个,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再说一白一黑两匹马领着十几辆青鸾车到了最东头的郡守府第,郡守府里早已有人收到通报,平日紧闭的府门打开了,迎接天王派来的使臣,十几辆金鸾车也停下来,就有十几个衙府里的兵士守在前面,跟着来的人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骑白马的慕容泓皱着眉头看看低矮的府门,府门上的大铜锁锈迹斑斑,看上去寒酸极了,府门的两边站着几个年长的奴仆,低眉顺眼,面白无须,都有几分眼熟,原来都间从燕宫带过来的老宦人。站在中间的是一个妙龄男子,身量欣长,玉树临风,他披着玄色大袍,两个手笼在袖里,头上却戴着白纱帽子,看不清眉目,但是就是这般,但觉得世间所有统统都消失了,就只有他一个人,便是那锈迹斑斑的大铜锁都可以忽略不见了。慕容泓和慕容盛跳下马,那男子笼着的两只手从笼袖里露出,又长又纤细雪白,然分明又不是女子的手,有力度的张驰与伸展。“泓哥哥”声音是低沉的,类似于瑟瑟里的低音,带了“嗡嗡”的回响,又美妙又动听,令人心不由地一颤,有种酒熏的酥麻感。“七弟”慕容泓的声音清亮而冷淡,轻轻地挣脱慕容冲的手指。“七哥”慕容盛张开手臂热情拥抱着慕容冲,“好久不见了,盛弟很是想念,你为什么戴着纱帽”“盛弟,六哥,请”慕容盛的热情令慕容冲不太习惯,他不动声色地脱离慕容盛的热情,过分亲昵叫他尴尬,他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雪色的手指只在空气里待了一瞬间,就被他又拢进笼袖里,玄色的大袍,雪白的纱帽,慕容冲即藏身在遮掩之中。“慕容公子”一个尖细的声音自后面响起,慕容冲一怔,他太熟悉这声音了,他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一揖在手,低声道:“侍郎大人,您也来了,辛苦了”“为了慕容公子,辛苦是应该的”那个被叫做侍郎大人的宦人四十岁左右,面上一团和气,笑容可掬,只是笑容绽放得太甜腻,多看一眼,同样有作呕的感觉,慕容冲仍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再言语。几辆青辇车上的侍女陆续走下车,皆十四五岁花样的容貌,竟多达十六个,看走姿、举止,都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宫人。慕容冲站在慕容泓和慕容盛中间,不知为何,一声笑从白色纱帽里传出来,笑声很轻,但是很冷,那十六名宫人皆听到了,挑在心尖处,不觉得心内一寒。三人并行走过一小段甬道,进入狭长的正堂,便是白日里,正堂也要点着烛火,非常昏暗,慕容泓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跨过一道门进了内堂,慕容冲方将纱帽取下来,三个少年郎君大概是一般年龄,俱欣长瑰丽,不同的是,慕容冲站在那里,原先昏暗低矮的内堂,猛然间便亮了,他的眉角向上挑开,似一只凤凰展开七色翅膀振翅欲飞,尤其是脸上两团米分红薄薄地向上泅开,与眼睛里的清澈辉映,看了叫人的心无端地就化了。、第四章 锦袍“一年不见,七弟并未曾有变,还是这般美,难怪苻坚陛下心里还舍不得,只说怕你独自一人在平阳想亲人,特地吩咐我与盛弟前来探望你”慕容泓说着,嘴角里含着一丝嘲弄。慕容冲的身子晃了一下,慕容盛连忙扶住他,唤了一声:“七哥”他的声音带了怜悯之意,然怜悯比嘲弄更是伤人,慕容冲使劲推了他一把,面上两团薄薄的米分红瞬间转为苍白,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闪着委屈、悲愤及痛苦,似暗夜里的鬼火。三兄弟突然僵立不动了,尴尬窜出来,咬中他们的哑穴,只有沉默。所幸一人打破这尴尬,有人小步跑进来,口宣:“传天王口谕”慕容冲一看,正是方才那个侍郎陈遐,他是大秦天王陛下的近侍,苻坚将他也派来了,可足见重视的程度,三兄弟忙跪下来接旨,慕容冲垂下眼睑,面上现出恭敬,端跪在地上俯耳听宣,陈遐宣的是苻坚的口谕:“凤凰儿信上说离开家人一年有余,思亲心切,朕怜其孤独,特准慕容泓、盛前往探望,兄弟们好好叙旧,以慰思家之情”陈暇将旨宣完,又说:“陛下还有密旨,请慕容公子单独听宣”慕容泓、盛相互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