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虚实。“怎么这回不装了”岳琳睨他。她自问这是一句正常的质问,可不知哪点牵动了李昱敏感的神经,他竟当着娟儿的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好看的手,拉过自己的左手叠压在他腿上,声音温柔,“你不也是,在吴府那会儿,为何要装作初识”岳琳被他浪荡的动作惊呆了,连忙抽出手,握入自己另一只手中,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他进一步的暧昧。她避开了之前的问话,转移话题,“魏飞雪如今怎样了”李昱笑眼瞪她,对她明显的逃避也只叹了口气,仍顺着她答,“昨日才发过一回,今日你再过去瞧瞧吧。”岳琳点头,想想建议他说,“不如我将按摩穴道的法子教给伺候的婢女,日后发作起来也方便许多。”“你倒关心她。”李昱酸溜溜答应。岳琳好笑,“你不关心她你那天不也紧张得很”话都等不及听人就跑了。“我那是”李昱蹙眉正色瞧来,面上表情有一种别扭的苦恼,仿似有人给他受了不小委屈,“你明知道,我十几岁就同她一起在义父跟前长大,自是比寻常人亲近些,可又哪里有其他意思呢,只你每回都拿这种借口敷衍我,回回都是这样。”李昱轻飘飘慢腾腾道来,岳琳却被他话里话外丰富的信息整崩溃了,这到底是有几层意思啊岳琳想着都打了个寒颤,听来李昱对魏飞雪倒是正常的亲梅竹马之情,可他拉岳琳的手拉得如此熟练自然,言语间又多是透露两人若有似无的绵绵情意,与他求而不得的无奈委屈,再想起岳琳房中得他所赠的珍贵玉饰,岳琳顿时有一种事情大条的悲催感受。她郁闷地转转晕眩的脑袋,转头瞧见娟儿,灵机一动,想李昱在这丫头跟前并不避讳,想来娟儿应是知情,她又想到娟儿上回在她房中见过王忠嗣,岳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去想她在娟儿心中的定位了。岳琳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一个安全的方向,“李昱,有一件事我倒真想问问你的意见”李昱瞥头看她,犹是一副仍在生气不想原谅她的样子,勉勉强强问,“何事”“我打算给惠妃生辰准备一件贺礼,你是行家,倒给我参考下,准备什么好呢”李昱闻言脸色大变,靠在软垫上的身子立起,微微倾向岳琳,声音十分压抑,“琳儿,你要进宫”岳琳点头默认。李昱乃是通透之人,心中略一思量前因后果俱明,他表情愤慨地问,“是王忠嗣要你入宫是不是”岳琳早知他敏锐非常,并不否认。“呵呵,”李昱冷笑,声音更加愤怒,“你为何要入宫你不知皇上已是恼了你岳家吗还嫌死得不够快是吗”岳琳听他提起岳家倒有几分沉思,可谁又喜欢人家动不动提你全家还带个死字呢,岳琳当下也恼了,“李昱”怒瞪着他,不欲与他多说,只冲车帘外头唤道,“停车”马车还在行进中,岳琳冲动地就要起身下车。李昱如何会任凭她干这种危险之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厉声喝止,“你别胡闹”岳琳不顾他的阻拦,手腕在他掌中挣扎,这时马车不知何故突然一下急停,岳琳重心不稳随李昱拉她的力气栽倒,竟一下栽进了李昱怀中。岳琳闻到鼻尖与王忠嗣截然不同的味道,当下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娟儿在一旁看得十分心焦,有心上去帮她家娘子一下,却碍于李昱不敢起身。李昱牢牢圈住岳琳腰身,任她在自己怀中反抗,她激烈的动作反而惹得李昱一股邪火上升,他鬼使神差地低头重重吻在岳琳耳后,痛苦地唤了一声,“琳儿”岳琳羞恼异常,被他的气息与触感激得皮肤骤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停止挣扎,恨恨瞪向李昱,腾出的右手狠狠扬起,啪扇了李昱一个耳光。一掌过后,马车内静寂无声。李昱转回被岳琳打偏的脸孔,冰凉笑意浮现,他似真似假意味深长地说,“琳儿这趟回来,果真与往日不同了,从前再是亲热缠绵,也没同我动过手呢。”岳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被他话中的意思震得头脑一片空白,她急促喘息,满眼怒火与李昱对视,良久掀帘而出,跳下了他的马车。李昱终是念着她的安危,不等娟儿反应过来,也追随岳琳下车,仍是拉住她的手腕,不敢放她独自离开。他俩执手并立于街旁的这一景象却尽数落于对街人眼中。对街路旁停着一辆极其普通的帷幕马车,坐在车内的王忠嗣同魏飞雪透过掀起的车帘,将那二人亲密的姿势尽收眼底。各中滋味定是大不相同啊。王忠嗣今日本在府中唤了军医小王至书房议事,他将裴御史的病状俱与小王叙述了一番。小王军医其实有个相当儒雅的名字,唤作王敏之。他自受过岳琳启发,日日潜心研究医术,于看病救人一道越发精进,人也沉稳许多。但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王敏之既未见人也未把脉,此时只凭将军口述,他于一番斟酌以后,谨慎回道,“将军,听起来御史是突发卒中,需早日施针为上。”“哦可有把握”王忠嗣问他。王敏之缓缓摇头,“还需看过病人才好,将军,”王敏之想想,对将军建议说,“不如请岳姐姐一道看过病人,她或有他法也未可知。”他的这个想法与王忠嗣不谋而合。如何将岳琳接出府前去探病这事,王忠嗣也是思量再三,终是觉得由一人出面去岳府接人最为恰当,谁呢,正是我们璞玉楼的魏飞雪娘子。事态紧急,王忠嗣不欲耽搁,他换下朝服,着一身绯绿短打胡装,褶裤革靴,一改平日方正持重之感,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俊逸。将军打马往璞玉楼而去。彼时李昱不在楼中,魏飞雪百无聊赖,正于一张宣纸之上描摹古玉浅底阴刻的花样,听婢女来报,京城的当红炸子鸡王忠嗣将军登门,魏飞雪惊诧之后笑得意味深长。王忠嗣于楼中未见李昱,正好免去许多虚礼,当下将他欲寻岳琳出府一事实话讲于魏飞雪听,只道约好时辰将琳儿带出即可。魏飞雪听他口称“琳儿”,叫得十分亲热,饶有兴趣地问上一句,“你同岳琳是何关系”王将军风骚一笑,笃定地回道,“她是我王忠嗣的女人。”言语掷地有声。魏飞雪闻言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茶水喷涌出来,王忠嗣一副宣告主权的姿态着实很逗,可转念她又羡慕起岳琳的幸运,得心心念念之人这一句豪迈宣示,足以。如此,魏飞雪才二话没说,随王忠嗣去岳府寻人,却不想半途路遇阻搁,正好瞧见了岳琳同李昱这一幕。、争风吃醋两辆马车相向而行,令他们路途受阻而巧合相遇的,不过争风吃醋一段风流韵事而已。却因有了光王李琚同卫尉杨洄的出演,变得备受瞩目精彩纷呈。李琚属意小翠柳儿久矣,从她一登台开张就三五不时捧捧场留个宿什么的,搞得小翠柳在坊间名声大噪,身价节节蹿升。王爷与小翠柳本都以为这是一段你情我愿的长久生意,却因杨洄的强势加入而形成了皇亲国戚争抢一小姐的尴尬无耻局面。杨洄是先帝与韦后当年最宠爱的长宁公主的独子,长宁公主从前因姿色极美受尽帝后恩眷,过得一个穷奢极侈,于京中设府练兵,横行霸道。后玄宗上位其驸马被贬去世,公主亦随之移驾绛州,却将唯一的儿子送回了京城长安,如今在御前任九卿之一的卫尉卿。杨洄随母,长得一表人才,又掌管宫中依仗,更是仪表堂堂。要说小翠柳对这送上门的生意不动心,那对不起人家的职业操守,可这头王爷正是新鲜热乎的时候,于是两位恩客一碰头,喊价抬码互不相让,谁也不是缺银子缺靠山的人。这才搞到两辆豪华大马车于聚芳斋门前顶头一堵,摩拳擦掌两班人马一拥而上大打出手。小翠柳于二楼窗前作西子捧心状,哪个也不舍,哪个也心痛啊。岳琳看得兴起,难怪穿越必来青楼啊,biao子门前是非就是多,热闹人前她也懒得同李昱争执纠缠,他同娟儿一左一右护在自己身后也就随他们去了。本来岳家二娘子是很低调地藏于人群之中幸灾乐祸,却因为人群自动分开为其让路的王忠嗣以及紧随其后的魏飞雪,而霎时成为此间又一焦点。“哇,那是王将军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他同这岳家二娘子到底有没有奸情哪”“不对呀,他后头跟着一位美娘子天仙一样,你没看岳娘子身旁也站着一位俊郎君吗”“受不了受不了,今日出门来对啦,太兴奋太精彩了两眼都不够看了有木有”岳琳李昱三人本是面朝斗殴现场,看着看着突觉人群骤然噤声,三人疑惑地随众人目光向后一望,四人相对,皆是神色有异,一时俱不开口言语。群众们屏气噤声可不是要看你们这出默剧的好吗,于是群众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议论声越来越大,内容朝匪夷所思的角度开展而去。王忠嗣将视线冷冷移至李昱身上,李昱挺然与之对峙,两人决绝而立,分庭抗礼。电光火石间无声暗涌。王忠嗣掀起嘴角冷声一笑,将视线转回岳琳脸上,凶狠命道,“上车”转身也不等她,大步领先走回马车。岳琳心中咯噔一声,当下未多犹豫紧随王忠嗣而去。留下李昱同魏飞雪两两相望,李昱面色苍白,攥紧的眉头久久未有舒展,而魏飞雪凄然一笑先上了璞玉楼的马车。自见到王将军开始就哆哆嗦嗦颤抖不已的娟儿,早在两条街外,就被王忠嗣一翻眼赶下了马车。随后他丢给岳琳一套随侍小厮款的男装,“换上”岳琳瞧他一眼,又瞧一瞧手中的男衫,没有动作。将军怒意更甚,掀唇讽道,“怎么要我帮你换”岳琳本意是让他转个身侧下脑袋,非礼勿视不是吗,可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哎,算了,反正还有内衫,又是自家男人,心想就不拘小节一回吧。岳琳利索地脱脱穿穿,王忠嗣当真动也不动眼都不眨一下无耻旁观了她整个换衣过程,而后怒意稍退。“要去哪里”岳琳换好衣服,抬手挽弄自己稍乱的头发。王忠嗣眯眼看来,却又轻哼着转开脑袋,态度相当不屑不友好。“王忠嗣,你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啦王将军今日算是领教了这女人的无赖指数,她还问自己怎么了,方才她鬓发微乱裙衫微皱的模样,能看吗能看吗若不是他还有几分理智克制,刚才早就上去撕烂了李昱那个王八蛋,她还理直气壮质问自己肿么啦。你说我怎么啦王忠嗣又瞥眼看见她换过窄袖男装之后露出的一只手腕,上头红印毕现,王忠嗣再是忍耐不住,轻轻握住她这只手腕,将她拉至面前,轻声细语却凶神恶煞地警告,“琳儿,日后再不许同李昱来往。听见了吗”对于今日的事岳琳也是措手不及,前头那个岳琳同李昱怎么回事她还没理清楚,日后有何牵扯也是未知,但易位而想,她觉得王忠嗣的要求也是合理,当下,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王忠嗣一直阴深深盯住她看,直到她点头答应,才将人抱到自己身上,揉着她红肿的腕子,报复似地一口咬在她的颈侧,在她颈间急急喘息,直至她不耐地伸手圈住自己脖子,才又将吻移至她的唇上,得到岳琳柔顺地回应,将军这才满意起来。岳琳装作侍从同王忠嗣顺利进入裴府,同去的还有军医王敏之。御史听说王将军请了两位擅长此症的大夫来与自己瞧病,没有半分犹豫即冲床外艰难地动一动脑袋,这就是允了岳琳同王敏之入内看诊。王敏之上前细细摸过裴御史脉象,岳琳此间不便发声,他就照着与岳琳商量过的,一一询问御史情况,平时饮食偏好为何,可嗜酒可多吃荤腥,近日可有头晕呕吐等等。皆是打听清楚以后,两人方候在御史屋外,一道等候王忠嗣向御史细禀诸事,这才一同回转。一入车内,王敏之即迫不及待问道,“岳姐姐,怎样”“按症状来看,的确如之前所说,是那个卒中,对。”岳琳本想说中风来着。“除了照方服药,兼辅以针灸,姐姐可还有他法”岳琳细细思索交代与他,“此病一定要避荤腥,饮食以清淡为主,咸的不能多吃,更不能再饮酒。另外,”岳琳转头看向王忠嗣,“让御史少操心为妙,思虑过甚,容易诱发更严重的状况。”王忠嗣沉稳颔首,岳琳又道,“一直躺着不行,要让人扶起来适当走动,有助于恢复。”“可以复原”王忠嗣问。“以御史的年纪来看,不容易。但保养得当,会有改善。可一旦再发病,”岳琳摇摇头,沉声告之,“会很危险。”“岳姐姐,此病起因在何处为何不可食重盐再发病后又是何变化”王敏之连连追问,孜孜不倦。“停车”将军不待岳琳答他即唤停马车,对王敏之吩咐,“你去子仪那里将事情告知于他,让他立即着人看住御史的院子。”“啊将军,非,非得现在吗”将军冷笑,“你说呢”王敏之不甘不愿起身,临走前还回头叮嘱,“岳姐姐,下次我再同你请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