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感情会成为金玉还是败絮闻人楚楚嫁给温九箫要担风险,但嫁给其他人就一定不用担风险相比之下,还不如让她嫁给温九箫,最起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前方荆棘载途也有个安慰。温九箫叹口气,心中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目光有点空。谈及他对闻人楚楚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么多年处下来,即使无关风月,也是极重要的存在,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才是情。可真要娶她,他又觉得这决心挺难下的。名声什么的他倒没怎么在意,主要是自己心里那关不好过。那个小女孩从满月起就养在他身边,十五年来他一直将她当女儿对待,可猛然有一天,这个“女儿”对他说要做他的妻子。那种世界凌乱认知被推翻的感觉,他觉得难以形容,旁人也没法懂。晴天霹雳世界末日都没这个来得震撼。“成不成,你好歹给个准话。”偏偏耳边这讨厌女人还在声声催促,“没多少时间让你拖。”“你闭嘴”他难得那么暴躁。兰倾旖静静地看着他,连蒙带猜地也能把他的顾虑看透八分。“你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楚嫁给别人而无动于衷”温九箫微微一震,抿唇不语,眼中波光涌动。兰倾旖看着他微露犹豫的神色,决心再加把火。“沈瑜的条件你也知道,用不着我多说,听说今天下午他托人向太后递过话,你自己考虑。”“他敢”温九箫怒火攻心脱口而出。“他为什么不敢”兰倾旖笑意微凉,目光清亮如一泓清泉。“男未婚女未嫁,他为什么不敢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至少在天下人眼里,他比你合适太多。”温九箫额角青筋微跳,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这本来就是事实。由此可见,他对沈瑜的敌意也是由来已久可以理解的。“楚楚不可能一辈子都按照你的设想走她不可能不嫁人,嫁人后她的世界主要就是她夫君,基本上就没你什么事了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就是事实。”兰倾旖面无表情语气清淡。“你闭嘴”温九箫态度很不好。兰倾旖也不在乎他的恶劣态度,抱臂冷笑看他明显不大对劲的情绪,知道这家伙被她戳中了软肋。吼她吼她有用吗她闭嘴这事实就不是事实吗掩耳盗铃有意思吗温九箫双眉皱得能夹死苍蝇。尽管他对闻人楚楚的情意还没能理清,但要他看她嫁给别人,他清楚知道自己心里不习惯也不愿意,只稍微想想,他就觉得不自在。他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也不是没经历过风月,这样的感觉要说是师徒之情未免有点勉强,但他已不想再和任何人谈婚论嫁。何况他和闻人楚楚之间还有跨不去的心坎他纠结得头疼,也懒得在这里停留,想说的都说完了,还赖着干嘛再呆下去,某人怕是会打出来了。眼见他头也不回地跃过宫墙,兰倾旖也不阻拦。“你说他能不能想明白”她头也不回地问。“那就不该咱们操心了”闻人岚峥答得漫不经心,“咱们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只有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明寿宫请安。”兰倾旖若无其事道。闻人岚峥斜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一切尽在不言中。第七十三章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丑初一刻,宫门早已下钥,人人安睡,当差的宫女内侍们也各自休息,来往巡逻的侍卫们却都不敢有半分放松,宫门前值夜的侍卫聚在一起悄悄地说着话,越发显出夜晚的安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睡下。宫女打扮的少女正穿梭在宫中,她对侍卫们的巡逻路线和宫道分布都很熟悉,绕开他们小心翼翼地奔向宫门。守门的侍卫仿佛不知道其中的不妥当,乖乖地打开宫门任由她出宫。不算亮的月光落在宫门前的汉白玉广场上,如铺开一片水色光华。直到宫门在自己身后重新关闭,闻人楚楚才放下始终悬着的心,她回眸凝视那巍巍宫墙,眼底变幻出万千情绪,最终却化为静水一泊。犹豫片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转头,直奔兰台宫。她跑得飞快,但真正到目的地时,反而不敢进去。如果师父不在呢如果他明确拒绝呢如果他从此离开她的世界呢太多的负面猜测占据脑海,她揪着衣角越想越慌,抬起脚却半天也不敢迈出那一步。犹豫半晌,她咬咬牙,狠心一鼓作气地冲进去,压根不给自己反悔考虑的时间。兰台宫本就清静,如今更是静得像雪窟窿,来来往往的人连呼吸都放得轻得不能再轻。正仪殿里的那出半个时辰不到就传遍玉京,羲和长公主站到风口浪尖上,他们兰台宫又何尝不是千夫所指谁也不知道主子的心意,更拿不准要如何对待长公主。闻人楚楚自然知道周围看自己的那些不同以往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她此刻没空理会这些。兰台宫里伺候的人不多,但个个都经过严格训练知道分寸,她在这里看似如鱼得水一呼百应,但实际上他们的主人永远只有温九箫。“他在吗”她随手抓住最近的侍女,张口就问。她害怕温九箫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所以她连一夜都等不及,不顾后果地偷溜出宫来找他。无论如何,她都要争这一次侍女犹豫一瞬,“主子在占星台。”闻人楚楚如释重负,拔腿匆匆而去。“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你还真不把自己的安全和名声当回事,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温九箫简直难以想象她竟这么大胆,这丫头也太不管不顾了“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听见他的声音,闻人楚楚眼睛发亮,表情惊喜。谢天谢地,他还在。“你觉得我不该关心你”温九箫语气听不出情绪,神态淡漠无波。闻人楚楚怔怔地看着他,想像往常那样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却又不敢。她踌躇不决,偷偷抬眼看他的神色,却看不出他的情绪态度,心里不由忐忑不安。她深深吸气,似吸进去一口大大的勇气,看着他明亮却淡漠的眸子,忽然觉得委屈。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咬了咬牙,她直奔主题,“师父,你喜不喜欢我”温九箫笑意如山间一抹清淡烟雾飘散开来,“这么多年来,怎么会没有情分”闻人楚楚气急,他明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索性挑明,不给他半分装傻充愣的机会。“我喜欢你,也想嫁给你,你呢你愿不愿意娶我”温九箫沉默片刻,深深叹气。“我的世界,你不懂,也不需要懂。我希望你的世界永远都平安喜乐,永不必承担人生的血腥杀戮和黑暗阴冷。”他这个年纪,再说什么年少轻狂太不现实。鲁莽冲动的过错他已不能再犯,如今他求的是平安稳妥。这潭水已经够浑,何必把她扯进来“这不是理由,如果你真的有心想跨越这些,没什么可以拦住你。”闻人楚楚咬紧牙关,忍无可忍:“你有你的顾虑,我有我的坚持。既然我们谁都不可能放弃,那我们就赌一场”她素来相信自己的运气,她信她不输想想也好笑,是不是他们家的人骨子里都是赌徒皇兄拿江山社稷和皇嫂做赌,她押上自己的一辈子来赌,都是为求一个让自己无悔的结果。莫非他们闻人皇族的血统里,都与生俱来地生有这种惊心的偏执,冷静的疯狂温九箫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悠远如隔云端,渺渺远远地隔着二十年岁月看她,像在看自己的少年时代。“赌你想赌什么”“就赌你最擅长的占卜。”闻人楚楚傲然抬头,毫不犹豫地答,“我们各自算对方的命,算将来会不会在一起。算不出自己,那就算对方算出来是什么结果都照着办,我敢做,你敢不敢”她挑衅地抬高下巴看他,姿态骄傲,目光明亮决然如钢钉,直钉人心。占星师著名的不可自算定律,是因为算出来的结果都不祥,或者完全是错的。而且即使算出来也要付出代价。谁会傻到付出巨大代价去换一个完全不准的结果所以久而久之他们都不再算自己,占星师这个职业也渐渐没落。所以她提出算对方,这是个稳妥又有效的好办法。温九箫意义不明地笑笑,点头。“好。”没道理她敢做的事他不敢。结果也不外乎两种,不管是哪种,对他都没坏处。最起码比现在犹豫不决牵挂于心要好得多。竹制算筹在他们指间拨动,星野图倒背如流,彼此的命星都知道,联动公式的运用已烂熟于心。星盘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占星台上静得只余水滴声。闻人楚楚神色凝重,摆弄算筹的手指却一如既往的稳定。越是重要时刻越要冷静,她既然敢赌,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时光缄默。算筹摆动的声音清脆细微,听入耳中却像响在心上,声声敲击着心扉。她猛的停手,转头看他。他也停手。同时。四目对视,一个明亮如星辰,一个深沉如夜空。沉默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急着看结果,只默默紧盯对方的眼睛,似想从中窥透对方的内心。千言万语都无需说出口。温九箫目光落到算筹上,一眼扫过,怔住。怎么可能还真有姻缘闻人楚楚凝视着算筹,心跳飞快,看过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自己没看错,她的眼睛猛然瞪大。欣喜的狂潮在内心涌动冲刷着堤岸,天地似在瞬间绽放出万千华光,映亮她心间明月,顿时漫漫前路都变得通畅平坦,从脚下铺展到天边。那是天道,看似遥远,其实就在脚下。她双唇微微颤抖,泪水在眼底转啊转,她努力不让它落下。星光洒落在她脸上,一遍遍描摹着她眼底喜色,面颊也如星辰氤氲生辉。泪珠散落在她衣襟上,她也不管,心花灿烂得要飞起来。她看着头顶那片迤逦的星光,喜极而泣后,唇角忍不住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她转眸紧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眸透而亮,像被打磨得恰到好处晶光四溢的水晶蔷薇,盈盈地绽放在他眼底。她眉毛高高地挑起,看他仍满脸复杂默然沉思,不由笑得更开心。“师父,你输了哦”温九箫嘴角微抽,暗暗告诫自己淡定,但心里仍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他站在那里发呆,脑子里满满的也不知道都想过什么,像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没想。半晌,他神情复杂地看一眼欢喜得意的闻人楚楚,暗暗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这也未必是坏事,好歹也算有结果,免得他徘徊不定心神不宁。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世事无常,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断做心理建设,收拢自己那些四散纷飞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拂面的风凉而轻,似这人生里无数道风景,转瞬便雨打风吹去。少年时代已远去,如这高处旷凉的风,无论怎么用力也抓不住分毫,只余下一手冰冷。他想笑,却只一声长叹。一瞬间记忆回溯,仿若三生。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笑得开心而得意,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眉眼间仍有未经世事打磨的天真烂漫。年华无忧,像记忆中的她。然而她们永远都不会相同。他分得很清楚。薄晚栀是薄晚栀,闻人楚楚是闻人楚楚。她们永远都不会重叠。他是长情之人,也并不负情。旧人和新人,在他心中各有独特地位,谁也代替不了谁。瞬间他心里荒芜而温暖,像独自行走在莽莽荒原上回头时看见旭日从荒原尽头升起。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淡淡一声叹息。“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偷跑出来风险大,她天亮后肯定还要去明寿宫,不抓紧时间回去睡觉,怎么应付何沛晴那关闻人楚楚脸色一僵,顿时愁眉苦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