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不忍再听,想把她抱在怀里软语安慰。“皇上驾到钰贵妃驾到”门外传来太监悠长尖细的通报声。以往体尊端严走路袍角不惊的帝王,这次来去如风,几乎是未经允许便直接闯进来“儿臣拜见母后。”闻人岚峥规规矩矩地行礼,看到妹妹在旁哭得可怜,心疼地撇开视线。太后摆手,她今日心情乱的很,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儿子也是个讨债的。兰倾旖安抚地摸了摸闻人楚楚的头,又取出丝帕给她拭干泪痕,方才缓缓道:“还请太后多加保重,别气坏身子。哪家的孩子没犯过错仔细教导就是,还是太后的健康要紧。”闻人楚楚垂下眉眼,轻轻握紧自家皇嫂的手,此刻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兄嫂了。兰倾旖回握住她的手,“万望太后放宽些,莫要太过苛责,再如何这也是您的亲骨肉,有什么不能原谅的”见太后不语,她又道:“臣妾明白太后是为皇室威严着想,不过如今夜已深,教导长公主之事也非一朝一夕,还是莫要太费心神,让长公主先回含辰宫,明日再来也不迟。”太后冷冷盯她一眼,虽说她素日很不待见她,但是她今日所言也颇合理而且自己的确身心俱疲,便也点头同意。月光碎银般洒落在地,两人默默走着。“你打算怎么办”兰倾旖淡淡问。“我不想放弃。”闻人楚楚声音低哑,虽中气不足却透出无法错认的决然。“太后以为你不懂。”兰倾旖看着天边的月亮,轻声道:“她觉得你不懂你和温九箫之间的重重阻碍和不合适,不懂着眼未来,不懂有些事不是你争取就能得到有些事甚至不该争取。可我觉得你什么都懂。你的内心也远比外表成熟。所以你自己拿主意,要不要去争一个不能确定的结果,拿你的一生做赌注。”“我向他表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赌了”闻人楚楚咬紧牙,“你见过谁上了赌桌还想中途退场的我就算别的不怎么样,赌品还是有的。”兰倾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轻笑出声,先是浅笑,继而是朗声大笑。同情一个人,其实是在同情自己的弱点。羡慕一个人,其实是在羡慕自己所没有的。如今她就很羡慕这个少女。羡慕她的无所畏惧,羡慕她的坚韧个性,也羡慕她不顾后果决然无悔的爱。至少,她做不到如此纯粹。她笑着,面容慢慢浅下来,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吧,我让人传过太医,今晚跪过这么久,膝盖肯定要见紫的,不好好医治你这几天都别想走路。你皇兄那边我会帮你和他说的。”凤仪宫中岁月深长,常年不散四季不败的花香从敞开的长窗里飘进室内,氤氲开山水墨画的清雅淡然。这里的主人如一株生长在太液池中的冰莲,以一种安静超脱的姿态注视着深宫风云离合悲欢。她纤秀十指抚过琴身上的“沉音”二字,微微失神,指尖轻轻一勾,一抹清音自指尖淌出。弦音闲雅,漫不经心如玉珠滚落,她指尖微挑,清亮的琴音如轻轻浅浅的烟雾飘荡开来。宫中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她竟然还有这么淡然沉静的心态闻人岚峥听着那淡漠如流水的琴音,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笑,有心想打断她的琴音,又知道这么做是白费功夫。这会儿她眼里只有那张七弦琴,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白搭。叮叮咚咚的琴音柔和温淡又带几分凉意,像仍有寒冰未化的淙淙溪流,听入耳中便通体生凉,让听者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莲香冰弦,曲尽人心。琴音暂歇,灯下抚琴女子抬起清丽容颜,眼波流转,颜如舜华,温柔如澹澹春水。“我特意弹这首曲子给你静静心,你觉得怎么样”她笑意浅淡如轻烟,目光悠远如高山雪,看在眼里自有种安静淡漠的力量。对上她沉静的眼眸,他突然觉得发火是件很傻的事,感觉就像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到棉花团上一样难受。可难受后理智也跟着回来几分,满心的怒火也渐渐消散。桌上放着专门给他沏的花茶。她最近已不喝茶,他也不客气,温热的茶水流过心田,那种无处不在的沉闷感消失不少,他本来有满腹的话想说给她听,此时却觉得没必要。他想说的,她都知道。有些事一旦捅破那层纸,再回想起来,就觉得看什么都像。他冷静下来,稍加回想便能发现端倪,只是当时谁都没往那方面想。“你早发现了”他咬牙切齿,难得恼怒地瞪她。兰倾旖一笑而过,“我只是往那方面猜过。”“那你还装傻”闻人岚峥顿时炸毛。“我说出来你会信”兰倾旖凉凉笑着反问。无语,闻人岚峥还没发飙就歇菜。的确,没听见当事人亲口承认,谁会信保不准还会觉得她用心不良。他越想越烦,挥苍蝇似的挥手,也不知道想挥走什么。“不行,他俩不合适”兰倾旖心说你认为不合适顶什么用楚楚认为合适你能把她怎么样“太后怎么说”“还能怎么说”闻人岚峥摇头,神情忧心忡忡。“她只差把我和楚楚骂死。我还好,毕竟没多大关联,楚楚就倒霉了。还好你刚才将她捞出来,否则百遍女诫和跪宗庙的惩罚她绝对逃不掉。”他的神色黯淡下来,神情淡淡疼惜,“母后她算了,这些事不提也罢,今天在场的人太多,这件事还有得折腾。”兰倾旖用丝绢细细地擦拭七弦琴,姿态文静,眼神却冷淡,“你做好准备,如果太后坚持不肯答应,你怎么办要不要成全楚楚后续措施怎么做事情多得很,你可不得轻松。”闻人岚峥压根没放心上。“你想太多温九箫自己都没答应,顶多也就是楚楚单相思,我难道还能强行下旨不成强扭的瓜不甜,我会让楚楚搭上她的一生就是出于心疼楚楚,也不必这样瞎掺和。再退一万步讲,温九箫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即使我下旨也未必能逼他就范,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无法收场”“如果温九箫答应呢”兰倾旖提醒他。闻人岚峥一怔,反驳的话到嘴边,面对她那双通透深邃的眼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温九箫答应呢他要不要成全又如何成全第七十二章 提点清冷的月辉洒落,凉薄如霜。月色下花摇影动,碧波清漪,园中花朵已悄然凝上露水。园中栀子怒放白蕊吐芳,满树莹白如雪冷彻。流水般的月光下,花瓣也似散发着淡淡幽光。雪白衣袂飘飘,人影立在花树下,姿态沉静如玉雕。他抬头看着素雅清蕊出神,眼神幽远,月光流到他脸上,脸颊也似月光氤氲生辉。一笔惊魂,刻出思念的弧度,深远而鲜明地印入观者心魂。兰倾旖不由顿住脚步,心头微微沉重。月色下那人观花不语,修长手指和洁白花瓣分不清哪个更白。如此鲜明,却又如此,凉。她直觉那是个自己无法进入无法打扰的世界,所以她沉默。“来了”听着身后轻浅若无物的脚步声,温九箫并未回头。“来了”兰倾旖淡淡回答,目光通透深邃。温九箫转身正对她,眼眸清亮,目光悠远。他唇角含着微微笑意,看似温柔,却其实,谁也没放在眼里。兰倾旖靠着桂树看着他,目光远而静,似隔着岁月长河看画卷,一眼便平静。完全是无可挑剔的倾听者姿态。“你来找我绝不会是为和我大眼瞪小眼的,想说什么直说就是,我听着。”温九箫微微皱起眉,看见她黑亮的眼睛心头不由一阵烦躁,有心想不问,但到底还是狠不下这个心,他犹豫片刻依然问出口:“她怎么样”“你觉得她会怎么样”兰倾旖平静地反问,觉得他问的完全是废话。何沛晴的反应,只要稍微长脑子的都能猜到,还用问他这是关心则乱呢还是仅仅出于责任和愧疚问上一句如果是后者,劝他最好别问,她倒没什么,但若传进闻人楚楚耳朵里,只怕她心灰意冷。温九箫双眉紧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对我不满”“我有什么好对你不满的和你有牵扯的人又不是我”兰倾旖满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理所当然地道。温九箫噎住。“你说,明寿宫会怎么做呢”兰倾旖笑意微微,和蔼可亲不耻下问地请教。“你闭嘴”温九箫心头火起,态度粗暴地打断她。兰倾旖丝毫不以为忤地耸肩,觉得他知道急有情绪波动是好事,好歹这块石头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硬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这种事名声受损的都是女孩子,女儿家的清誉何等重要你也知道。搁在普通人家,她要么是送到家庙里青灯古佛,要么是打发出去远嫁。当然她不会有这种下场,可她的麻烦也不会少。”“何沛晴肯定会立即给她选个合适人家嫁了。”温九箫很笃定。“你知道就好。”兰倾旖瞅着他沉稳的神态,轻声问:“那你的态度又是什么”“什么态度”温九箫皱眉。“她喜欢你,你呢你喜欢她吗”兰倾旖问话的声音很轻,似一个死死压在心头不肯醒来的美梦。温九箫沉吟半晌,“这重要吗”“当然重要太后即使再宠爱楚楚再觉得愧疚,也越不过皇室颜面。尊荣和体面在她心里的重要性,咱们都清楚。”她语气平静而漠然,“不管结局如何,你的准确态度都很重要无论你是拒绝她让她死心还是接受她,都比这么拖着强。让她耽于幻想难以自拔,你觉得很好”“我拒绝她,她也不会放弃。”温九箫无奈地道:“除非我已成亲。”她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她的性子他最清楚。自幼一帆风顺一呼百应的小公主,不知道拒绝的滋味,也永不接受拒绝。这件事她认定后就不会改主意,除非他把她所有可能都封死。两个同样意志坚定的人碰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猜也能猜出一二。他只怕何沛晴快刀斩乱麻后依然藕断丝连不得解脱,说不准还会殃及无辜弄巧成拙。显而易见,她有这种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多年执念哪有这么容易消失兰倾旖想起闻人楚楚的执拗决然,神色微沉,“那你想怎么样”“我不知道。”温九箫坦言相告。兰倾旖一怔。合着他到现在都还是一笔糊涂账,她听他说得条理分明还以为他有对策来着。温九箫瞟一眼前殿,“我不信你们会袖手旁观。”“可是除了你,没人能一劳永逸。”兰倾旖肃容提醒。“怎么一劳永逸娶她为妻”温九箫眼神雪亮如刀光。兰倾旖直视他犀利冷酷如冰雪的目光,坦然问:“不可以吗”“你觉得我和她合适”温九箫语气微讽。她当没听见。“我的想法又不能算数,得她自己说了算”温九箫噎住。兰倾旖重重叹气,打起精神道:“如果你要娶亲,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阻碍,单从对你的生活影响来说,她是最合适的。到时候你也不过是和她在师徒名分之外再加个夫妻名分,婚前怎么过婚后照样怎么过,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给她庇护。”“我可以谁都不娶”他语气听起来恶狠狠的。兰倾旖挑眉看他,“不是你自己说她不会放弃吗”她原来也没怎么当回事,觉得小姑娘年纪小,时间长了也就淡了,但当闻人楚楚在正仪殿当众表白后,她就不敢再抱这么乐观的想法。她一直觉得爱情和执念是两回事,任何事成为执念,就特别不好办。闻人岚峥是她的爱情,所以她有退路,失去他她还有其他。但温九箫是闻人楚楚的执念。她的世界只有他,即使没有那层名分,她依然不会放弃他。如果他有什么事,她八成也不会独活。她与她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来揣度她。与其等到将来后悔,还不如现在使力成全她。即使将来这段感情成为败絮,那也是将来的事。只要目前闻人楚楚不后悔就行。再说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谁知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