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顿时一场头破血流。她只顾着飒然前冲,玉珑替她掌控后方,毒针灵巧如手臂,角度刁钻古怪如毒蛇,火光下反射出的淡淡银光刚刚映入人的眼帘,身上就已经中招,倒地气绝,让人防不胜防。这惊人的气势惊得正在得意拼杀的刺客都怔了怔,一怔之间兰倾旖人在前方,火向后退,刀锋般从围拢在一起的刺客中穿过,如一把滴血的红莲艳刀剖开夜色的脊背,狠狠搅碎这夜的黑暗。所经之处,断肢残臂横飞鲜血四溅,惨叫哀嚎声如凄凉哀乐般听得人头皮发麻。她所冲的方向正对着雪亮的刀阵,火光中看去那十八柄长刀组成的刀网似乎特别亮,以一种奇特而巧妙的韵律抖动,每一次变换的方向和走势都极其巧妙,再反射火光更加明亮耀目,让人直欲挡住眼睛才能避免这样的光芒刺痛。兰倾旖闭上眼,看都没看一剑挥出,剑光飞窜如电,光幕般平平展开,拉出一个圆润如意的弧形,剑尖陡然出现了七个幻影,锵锵锵毫不停留,迅疾如电猛悍如龙地迎上了十八刀阵。铿锵之声清脆到刺耳,功力浅薄的甚至被震得武器脱手落地,捂上双耳,才能面前抵挡住这冷锐的金铁交击声。兰倾旖凭借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借助一股未尽的力,一鼓作气直击到底,硬生生削断了十六把长刀刀锋,终因力竭而被迫停手。她身后,玉珑忽然撒出一把毒粉,粉末漫天飞舞,淡淡的兰花香弥漫开来,最后两个持刀的不负所望倒下去了。她突然在半空中一扭身。她冲得那般猛烈,任谁也觉得那么猛烈的惯性作用没人能克服,她却偏偏就那么轻轻松松做到了。她整个人如游鱼在水中灵巧摆尾划过,抬脚将冲上来的一个刺客踹了出去,刀光忽然大亮,那人“啊”的一声惨叫短促急剧,还只叫到一半已经穿在刀尖上气绝身亡。兰倾旖一笑,毫不掩饰逸兴遄飞的得意,朦胧流转的剑光映出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濛濛如秋水,血色不掩她眸底凉薄。她身影飞快,电光般飞射而出,直扑刀阵后的头目。这一刻她冲出去的身影速度之快又提升了好几个台阶,却一改平时的轻灵飘逸风格,身形沉重迅猛如炮弹,带动着全身衣裳猎猎如刀,刮到人皮肤上就是一道深深血痕。她冲出去的刹那便是一剑。剑光亮如银河倒挂,携着一往无前的杀气和决心,泼喇喇华丽如锦般展开,劈开温热的人体,直接将人剖成两半。头目伸出格挡的刀颓然碎裂成好几片,摔落在地,眼珠鼓起宛若死鱼眼,死死盯着她脸上的银面具,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仍停留着一半得意一半恐惧,组合在一张脸上显得十分怪异,看起来狰狞而恐怖。他喉咙里吐出了破碎的音节,倒下去时眼神中仍旧充了不可置信的震惊。兰倾旖猛的抽剑,剑尖指地,鲜血滴落,她秀挺的背影倒映在熊熊火光中,美而煞。四下无声,为一个世人眼中文弱秀气的少女,忽然展现出来的狠辣血腥和这种颠倒所有人眼光的巨大转变所震撼。有种震撼,并不是它本身有多可怕,而是那种和平时全然不同的风格印象让人心惊胆寒。兰倾旖全然不管自己给对方造成了多少震撼恐惧,一掠而过,带着玉珑跑了个无影无踪。“她她居然会武功”半晌,才有人气愤地大喊出声,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恨,每一个字都仿佛在齿间碾磨了千百遍,恨不得生吃肉渴饮血。走远的兰倾旖自然不会理会刺客们的愤怒,即使他们想要通风报信,那也要他们有命在。“砰”的一声,已被烧得摇摇欲坠的客栈忽然炸开,碎木屑乱飞,客栈前的柳树也被火星子溅上,散开了一丝硝烟气。火弹子,或许还有别的东西。“轰”冲天爆裂声忽然响起,树上炸开团团夹杂着火光的黑烟,黑烟如龙般包裹了整棵柳树,肉眼看不见的气体扩散开来,携裹着被炸碎的血肉腾腾乱飞,将四周的景物尽数掩盖。刺客们的惨呼声几乎要冲上云霄,将这片天空叫裂,如一把带血的刀,狠狠刺破了这夜的宁静,把人的心灵割破,留下累累的伤痕。远处的野狗汪汪地叫起来。看不见刺客们的表情,却见不少仍旧站立的人死死卡住自己的喉咙不断干呕,两眼翻白,用力咳嗽,仿佛不把自己的心肺咳出来就誓不罢休。“是毒烟,赫连若水你好卑鄙”有人断断续续大骂。一把剑穿过他心口,后背贯前胸,正中心脏。死亡前痛苦的哀嚎挣扎怒骂声中,那人只听见了那声沉闷而绝望的碎裂声响,那种声音在他过往岁月中听过很多次,这次却格外逼真,因为这次是听他自己的。他只听见自己全身血液忽然加速飞快流动的声音,那声音充满欢快,好似被禁锢已久的野兽突然被放出了栅栏,忘乎所以地在原野上奔跑,惊得血管都跟着突突跳动起来,这种近乎奢侈地迅速飞奔,带走了他的生命力,也带走了最后的思考能力。然后,他眼前黑暗降临,星火四溅中,他永远也看不见光明的到来了。一生里最后一个念头,也如电光星火,转瞬即逝。她不是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护卫面无表情地抽出沾血的剑,在尸体衣服上擦干净,靴子毫不怜惜地踩过死者的脸,消失在夜色中。优秀的护卫,自然要为主子分忧。主子决定灭口的,他们当然要积极动手,帮主子守住她的秘密。这还用得着奇怪傻“小姐。”玉珑拉住脚步匆匆的兰倾旖,“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怎么办”此去梓城还有数百里路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路上定然杀机无限陷阱众多,她们两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就算有一身高明武功,也难以应付苍蝇般前赴后继不肯断绝的刺客。想想就觉得前途灰暗日月无光。兰倾旖回眸凝视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轻松快意地一笑。“我们,自然是一路游山玩水,赏景去了。”第四十三章 消息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货担子摇着拨浪鼓吆喝着从街道上穿过,担子里的货物未必值钱,却胜在颜色鲜艳,造型玲珑可爱,成功吸引了玉珑的目光。“小姐,”她拉着兰倾旖的衣袖,双眼放光,眼珠骨碌碌直转,小心又期待地瞄着她的表情,瞄了一眼又一眼。“这个镯子好像很好看的样子。”兰倾旖瞅了眼她所说的镯子,纯银打造,结兰盘蕙,雕龙刻凤,做工的确精致,看上去倒有几分华美感。玉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你喜欢喜欢就自己买下呗。”她看着她鬼祟的表情,觉得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没钱了吧”玉珑嘿嘿傻笑,默认。兰倾旖:“”这孩子怎么花的怎么比自己还败家她开始由衷担心自己能不能安稳地走到梓城,这种花钱速度太恐怖了。好怀念玉琼在身边的日子,她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自己的情形表示认命,掏出一角碎银子,“这个镯子我要了,多少银子还请相告。”货郎报了个数,如她所料价钱不高,找了钱,她将镯子扔给玉珑,在货郎惊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小姐,你不在钦差队伍中,就不怕出事”玉珑咬着糖葫芦,边走边问。兰倾旖不以为意,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勒出淡淡的嘲讽弧度,目光清冷而犀利,“你以为那些知道的,会让这个消息外泄至于队伍里的其他人,就算亲眼看见了我不在,我说我在,那就是在”“那你觉得客栈里遇到的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玉珑咬得糖葫芦嘎嘣嘎嘣作响,让兰倾旖有一瞬的毛骨悚然,觉得她是在咬着人骨头,而且还是自己的骨头。她甩了甩头,把这个荒谬的联想扔出脑外,淡淡道:“左右不过那么几个,找不找出来不都一样吗”玉珑垮了脸,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挺没意思的。“对了,有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兰倾旖忽然开口。“什么事”玉珑心里猛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我从着火的客栈里冲出来时,使用内力过度,伤了本源,至少七天内,我不能再妄动内力。”兰倾旖答得轻飘飘的。玉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七天可是“我们正在遭受通缉”她指了指不远处告示栏里的画像,满脸苦逼相。“所以你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兰倾旖微笑,笑意里透出几分阴森,乍一看竟似带着鬼气。玉珑叹气,觉得跟着小姐的日子,真是注定了多姿多彩,永远不会无聊。“无妨,就当是陪你体验人生百态好了。”两人相视微笑,觉得这日子的确过得多姿多彩。能想象吗正儿八经奉命而来的钦差,成了被通缉,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江洋大盗。湖州的情形,真心让人乐观不起来。城门口的盘查十分严密,来来往往的人都提心吊胆。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精通易容伪装潜踪匿迹的面具狂人,注定了找也是白找,搜也搜不到。就算官兵耗子似的搜遍全城,她们依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经过而不被他们发现。就像现在,两人坐在酒楼,看着楼下街道上官兵们扯着乱七八糟的理由四处搜查,依旧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看着官府的笑话,讨论着家长里短小曲戏文,冷眼旁观那些小鱼小虾的折腾。兰倾旖很大方地点了一桌子菜,玉珑蝗虫踩着板凳据案大嚼,顺便还和周围食客讨论贴在墙上的告示,堂堂侯府千金的画像竟然会贴在酒肆里通缉,引得周围食客议论纷纷。玉珑看着那张画像,咬着草根,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和邻桌的食客搭着话,“这位大哥,问你个事,那画像上的什么江洋大盗,她怎么蒙着个脸怕自己长得太难看了吓到人吗毁容了还是咋的”“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食客笑得大声,不以为意,“这做贼的,谁会傻到把自己的真面目露出来给人瞧的这不是没事找死吗她当然要蒙着脸了。”“可是”玉珑眨着眼睛,“天真单纯”地看着他,笑得人畜无害,“这蒙着脸的江洋大盗,取下面具来往人群里头一混,不就再也找不到了吗她脸上又没写盗贼两个字,谁知道她是哪个这要我们这些古道热肠的,怎么帮忙抓大盗,拿官府的赏银啊”“这个”食客还真被问住了,抓了抓脑袋,心里很是无奈,“所以说这个赏银我们大概是拿不到的了,不过,我听说官府新下达了命令,说是每一个出城进城的人都要有官府发的路引证明,用户籍和当地熟人做保。还让大家没事尽量不要外出了,想来那大盗也不会有这个,自然混不出城,官府又每天都在搜人,抓个把盗贼,不过是件小事罢了,用不了几天,就能解决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碗大口喝酒,笑得志得意满,仿佛自己已经抓到了盗贼拿到了赏银般兴奋。玉珑眨巴着眼睛,“多谢大哥相告,大哥真是个好心人,我给大哥满上。”殷勤地劝了两回酒,把食客灌了个酩酊大醉,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出了个七七八八,玉珑心满意足,对兰倾旖使了个“胜利”的眼色。兰倾旖没理他,只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喝得正欢的食客,喝酒,吃菜,听着酒楼食客们的闲扯,把一副久经江湖性格豪迈经验丰富生人勿近的独行侠姿态摆了个十足十。酒楼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出来了个喝得满脸通红走路不稳的中年汉子,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脚步踉跄嘀咕不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他佝偻着背一摇三晃地过来,店小二小心地扶着,“刘二爷,慢点您咧。”刘二爷醉得两眼昏花,砸吧着嘴道,“这天咋黑了天黑夜路不好走哩,赶紧给我收拾着,我那里西跨院的小毛球,还等着酒喝咧。”店小二一连声地答应着去装酒了,汉子摇摇晃晃地走来,正撞上了兰倾旖伸到桌外的腿,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绊了个大马趴。“哎哟”一声破口大骂,“哪个混账小子瞎了眼敢绊你家爷找死吗年纪大了,这胳膊腿脚的也不中用了,绊出个三长两短来你负责”兰倾旖连忙起身去扶他,她扮了男装,神态自若,也没人在意,“对不住这位兄台,您包涵则个。”汉子虚扶着兰倾旖的手,艰难地爬起身来,斜眼瞧着她,一把揪住她衣襟,颤颤巍巍的,看的人担心他会不会又摔倒了,“动动嘴皮子说声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