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变好。我只会不断地堕落和腐烂。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一定是也许有人能将我救赎,却不能彻底将我拯救。“我想吃海鲜,梁团长。”我轻轻搂过梁樱的肩膀,说。接我们回剧组的商务车里闷闷的,梁樱在车内小眯了一会。拍戏的地方在亚龙湾,海南的最南的海湾。不过,具体的拍摄地点在其内的森林公园。我只见过梁樱做团长时候的样子,没有见过她当导演的样子。她要拍的片子是个小成本的电影,翻完剧本我忧心忡忡。“梁导,你确定这样拍真的好吗剧本是你写的吧”我给梁樱递了一个椰子。她拿过椰子,蹙着眉头猛吸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指着我大喊:“场务人呢谁让你把这人放进来的这人既不是群众演员又不是工作人员。”我一惊,“我怎么就不是工作人员了我帮你扛了一下午的器材好么”梁樱恍若未闻,依旧对我大喊:“谁把你放进来的要么你把工作证拿出来让我验明正身。”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我。片刻后,梁樱一个人笑得把椅子都翻了。全剧组人员默默get到梁导诡异的笑点后,瞬间爆发出大笑。梁樱捂着肚子站起来,拉过我向大家介绍:“那什么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一下午都在我们剧组打工的同学,他叫韩京,是我高中同学,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觉得我被梁樱捉弄了以后还必须憨憨地朝大家伙点头微笑真可怜。哦不对,我简直像个傻逼。从今往后,剧组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都不忘调侃我一句:“这人哪儿来的我怎么不认识。你谁啊”“”拍戏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对我这种替身演员来说,日子太他妈难熬了。别看梁樱平常温言温语,喊起卡来可是毫不含糊,骂起人来更是能震得我肝颤儿。“韩京,说你呢叫你死,你怎么活了”“不行,这样死太难看了,服装,把他背上的水草拉下来。”“对对对,就是这样,别动韩京你别动摄像机快走位”天知道老子脱光了衣服以一种异常诡异的姿势漂在一段小湖泊里,头朝下,不能呼吸,必须憋气。“导演,我不行了,我这样下去会被你弄死的我的肺都快憋炸了”我哗啦一声从湖里仰起头大声控诉。带着黑帽子的副导演一拍大腿:“妈的你再熬两秒会死啊一大老爷们这么娘,重来”梁导的鸭舌帽低低的,我委屈地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求助。只见她大手一挥,场务拿出场次板,机械地报幕:“第三幕第四场第13次,action”梁樱拍的是一本悬疑电影。男主角冷热交替拍戏发烧了,因为身型差不多,我荣幸地成了他的替身“替他吃苦的身体”。还有,我每天拿60元的替身演员工钱,听说已经是最高的了,有的只有40元,连三餐都不够吃。梁樱非常守信,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带我出去吃夜宵,一群人一起去。梁樱人没什么架子,可她从小吃惯山珍海味,什么场面没见过,开口就是“老板,给我来八只和乐蟹,一箱啤酒,50串肉串,不够等下再点。”尽管嘴上说着是梁樱请客,但我他妈是个汉子,我好意思让梁樱一个娘们付钱吗于是,我捂紧了荷包里三万块钱,装模作样地大手大脚花钱。这直接导致我一听“夜宵”两个字就冒冷汗。不过,最让我头疼的是工资。听说替身演员的工资不是当天付清而要等全部拍摄结束后一并结清。这什么霸王条款我从湖里爬上来,头发还在滴水,披了条毛巾就去找梁樱。梁樱朝我翻了翻眼皮,“没办法,韩京,我们一向来都是这样的。你缺钱用吗你每天在剧组混吃混喝,我看不需要花钱呀。”你当然不需要花钱,你请大家吃夜宵的钱都是从老子的肉里割下来的好么,老子的荷包它流血不止好么“我们马上就要收工了,今天天气不错,我和你等下去大东海好不好”梁导演的思维总是那么跳跃。“又吃夜宵啊”我痛苦地哀嚎。梁樱笑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们今天是去看日落。”“亚龙湾这么美的地方不能看吗去什么大东海。”我懒得动弹。“我问你,你进组第一天,我跟你说了什么”梁樱斜我。“一切全听梁导的”我迅速立正。等剧组收工完毕,我握着方向盘,载梁樱往大东海去。车开了约半小时,等我停完车,梁樱已经赤着脚在沙滩上狂奔了。“韩京,你快来呀”她朝我招手。我失笑,“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梁樱不理我,只管一个劲儿往前跑,往不断拍打沙滩的海水跑,慢慢消失在追赶海水的人群中。我眯着眼站在岸上,大东海的海水不见得有多干净,灰灰的。海面上的太阳渐渐西沉,海水将金光分割,为海里的太阳带上面纱。我想起一个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嚷着要去加州,计划了很多次,却一次也没去成。等我回神,潮来潮去,放眼眺望,居然寻不到梁樱。我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了,总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从我脚底升起,心脏几乎跳出喉咙。我愿意称它为直觉。我扔掉鞋子,在沙滩上狂奔起来。沙子被太阳烤的滚烫,踩下去每一脚都疼。我只希望一切不是我想的那样。直到了海边,也没有梁樱。我不断回身大叫:“梁樱”没人回应。大东海的浪随着太阳落山越来越大,涨潮了。人们纷纷往岸上靠。海水浸湿了我的牛仔裤,粘着我,寸步难行。太阳穴那里很疼。“你不要吓我。”我紧张地说。我去找开海上摩托的人,问他:“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一米六五、穿着蓝色碎花长裙的女人,头发是栗色的。”开摩托的人说:“有,就刚刚。”他手一指,远处的有一个小点。那是一片海底生出的礁石。“就是那个姑娘,她让我把她送到那里,她说她朋友在那边玩。”“什么朋友在那边玩,她是要去寻死”我厉声一喝,直接把摩托开走了。待我骑近,该死的海水已漫过梁樱的膝盖。她的长裙裙摆飘在海面上,栗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不堪。“梁樱,走吧,我们回去。”我说。她没有说话,嘴唇冻成惨白,伸出手一下抱住了我。摩托艇骑在海上,她紧紧环住我,虽然海浪声很大,但我知道,她在抽泣。岸边都是看热闹的人,等我把她从摩托艇上抱下来,围观群众竟然都欢呼,还朝我竖起大拇指:“真是个好小伙呀,姑娘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我抱着梁樱上岸,穿上鞋,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一路无话。等关上房门,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说:“怎么回事”“我只是觉得在礁石上看海,更能体会那种心境。”她说。“梁樱,你骗不了我。别人可能不知道你的秘密,但我比谁都清楚。你就是想寻死。”她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我,“我说了我就是想去看看海,我没想寻死。”“还狡辩”我跳起来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你就是想去寻死你总是这样,一切都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你突然就想去寻死了。当初高考结束后也是这样,要不是我半夜来你家”“别说了。”梁樱抬起脸,好像要哭了。我别过脸去,“行了,你去洗个澡吧。要我打电话给助理让她送衣服吗”“别。我们今晚睡这里,明天回去。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好啊,梁樱,原来你都算计好了。要是你今天真的没了,我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你知道吗”“不知道。我说了不是去寻死,只是看海。”她死不承认。“行了,我下楼给你借套衣服。”我走了一半又回头,“那什么”“什么”我滚了滚喉结,“是全湿了吗我是说额里面全套都要借吗”梁樱脸一红,拿白毛巾砸我,“去你的”“大小姐骂人咯”我笑着阖上门,出门的瞬间便敛了神色。如果我刚才再迟一点,再迟一点,我不敢想下去如果梁樱没了,我会是怎样。我订了酒店的套间,晚上睡觉前梁樱缠着我讲傅菁。她生龙活虎,好像白天发生的事与她丝毫不相关。我拗不过梁樱,说:“好,我给你讲她。她是一个美人,很美。北方人。”“现在是夜里十点,她那边是早上十点,她一般才刚刚起床。也许睡在沙发上,四肢乱放。她总说吃完饭就想睡觉。有一次她跟我说想吃白巧克力裹着的草莓,因为单纯草莓太酸,我穿着拖鞋跑过五个街区终于在打烊前买到。等我回家,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抱起她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有她的一摊口流水。她有时候会抽烟,女士烟,很细的那种,夹在她的手指间,慢慢地抽。对了,她习惯吸一口,然后一把拉过我的头,往我嘴里渡一口烟。我有时候会被她挑逗地心里很痒,然后你就知道下面发了什么。”“她不喜欢我抱着她睡,像孩子一样要分三八线,她睡这头,我睡那头。 可她一直不知道,她睡着以后就会不自觉往我这里钻。她晚上会做噩梦,牙齿咬的很紧,眉头皱的很紧,然后一下子醒过来,立刻抱紧我喊我的名字。我就故意装没醒,听她一遍遍焦急地喊我,很满足。”“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起装扮了一颗圣诞树。我买了灯泡条,插上后就亮了。她简直要发疯了一样朝我大叫,啊,韩京,你怎么那么天才”“听说纽约现在零下十几度了,我看了她的微博才知道。她微博很少更新,不过她有时候会赞我的微博,我都假装没看见。她以前每天早晨都会留字条给我,有时候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有时候是骂我。我很少给她写字条,除了那封简信。我现在心里很乱我知道我早就放下了,但是每次看她微博的时候还是会心痛,她一条微博也没删,依旧加着我的关注。我不敢想象她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不敢去想。”“其实我最后一次去波士顿好像真的在人群中看到她了。那时候,波士顿的雪特别大。她戴着红色的帽子,非常显眼。我走上前,她转头,我发觉不是她。可是可那一瞬间,我觉得,好像全世界都是她了。”“我iod里adee的歌,soone ike you ,是她给我放的。我不能听,听一次哭一次。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但我想,我可能再不会找到一个像她一样的人”我语无伦次。我哭了。梁樱静静地躲在被窝里,眼睛红红的。她说,“韩京,我跟你说说,我和郑瀚吧。”、chater 23梁樱第一次见郑瀚是在高中棋社。郑瀚下得一手好棋。每次他下棋,身边总是围了一堆棋迷。他能弹古琴,能吟古曲,其字纵横捭阖,其人眉目清爽。梁樱高一刚进社团,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便暗下决心会他一会。当时两人不在一个班,梁樱在七班,郑瀚在五班。梁樱就在食堂二楼等了几次,终于在一个乾坤朗朗的周三逮住了郑瀚。“你叫郑瀚是吗我是梁樱,隔壁班的,我们一个社团。听说你下棋很厉害,等下吃完饭,我们去社团杀一盘怎么样”梁樱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郑瀚身边,就像个老熟人一样。郑瀚不慌不忙地从隔壁小胖餐盘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他斜了一眼梁樱,“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约了人下棋了。”“那明天中午可以吗”“明天中午我要去英语老师那里背英语。”“那你今天中午背不行吗我知道我们的英语是一个老师教的。”梁樱说。郑瀚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同学,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就是不想跟你下棋吗”“为什么”梁樱不解。“浪费我时间。”郑瀚站起身,端上餐盘就往楼下走。十六岁的梁樱愣在当场。郑瀚的成绩很好,数理化全能,除了数学不如我,物理竞赛直接进了省队。他的作息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因为准备全国物理竞赛,高中三年有一半时间他都独自呆在空荡荡的物理实验室钻研竞赛题。我和梁樱以及我们班的所有人都被划分到一个阵营里,相对郑瀚的阵营。我们阵营的名字叫做“普通学生”,郑瀚阵营的名字叫做“变态学生”智力发育到接近变态的学生。郑瀚是一块奇才。我们物理老师说,像他这样的学生,一个学校要几十年才能遇到一次。同样是翻书,郑瀚翻完一遍书,所有的物理题迎刃而解;我们翻完一遍书,依旧隔靴搔痒不会做题。高中第一年,郑瀚包揽了所有大大小小考试的第一名,同时,梁樱包揽了所有大大小小考试的第二名。高一结束,两个人被分到实验班。就像全年级所有人都被雷劈过一般,大家的眼睛通通擦得蹭亮,聚焦在这两人身上。试想下,百无聊赖的高中生活突然多出来三座大山,一座叫郑瀚,一座叫梁樱,剩下一座叫高考,我们这些在缝隙里生存的虾米根本无法正常呼吸。想学好的,整日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