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已经积了一层水。当然不可能是雪了,走廊走廊人人都走,雪花积不起来,但是可以打雪仗。我是说由上往下地打,因为从走廊往下看就是操场天然的积雪场。一到下雪天,我们男生会立刻冲到楼下的操场,随便滚几个雪球就往楼上砸。砸什么砸女生的脑袋,谁让她们一个个趴在走廊上看我们打雪仗。往往这时的走廊全部都是被砸中女生的尖叫声。她们也不赖,派了小兵铲了好几桶雪用垃圾桶装着拿到楼上去,揉成团,用力往下砸。从战术上讲,她们占领了制高点,是绝对优势。可女生就是女生,男生就是男生,大自然从来就不会欺骗我们。她们永远砸不断移动中的我们,而我们手里的雪球却可以一掷掷到三楼、四楼甚至五楼,引得她们纷纷惊叫。我的雪球很小,我特别有目标,我就砸一个人。梁樱。梁樱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跳蚤,她放冷弹。往往我们还在低头挖雪,屁股上就紧接着一阵冰凉。等我们急忙抬头往上瞧,一片嘻笑声之中哪里还有那个始作俑者每次我们准备弹药的时候,背脊上屁股上都会中弹。非常准,砸完一个砸下一个,特别干脆。这简直就是在挑战男性的尊严。最后大家都发觉是梁樱干的了,一位男同志被委以重任:他要悄悄潜伏上楼,直捣黄龙这位男同志是谁呢当然是我了。待到女生们突然看到身上揣了四五个雪球的我出现在走廊上时,简直是吓得花容失色、鸡飞狗跳。那一刻,我就是恶魔,看到女孩儿就把手里的雪球朝她们扎着马尾的头颅砸去,毫不怜香惜玉。“梁樱呢快滚出来我代表男同胞们好好款待下你”我邪笑。不一会儿,人群中让开一条道,梁樱气喘吁吁地朝我跑来,“韩京,你来的正好。我,我有事要跟你说”“什么事呀梁团长梁樱是学校话剧团的团长。”我好整以暇,心里想着等她说完再砸也不迟。梁樱蹙着眉,在我耳边低语几句。可我愣是没听见,“你说的什么,太吵,我听不见”“诶呀,你好高,你弯下来我跟你说”梁樱挥挥手。我只好稍微弯下腰。梁樱踮起脚好像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呢她其实什么都没说,她抬起手,将冰冷的雪球迅速塞进了正在凝神细听的我的脖子里。“梁樱”我捂着脖子尖叫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冰冷的雪遇到灼热的皮肤瞬间软化成雪水,灌进我的后背、我的胸口,特别凉。我觉得自己好无辜、好委屈,像个娘们一样对梁樱吼道:“我这么信任你梁樱你这个坏人”梁樱则叉腰大笑,就差没滚到地上。我觉得真丢脸,带着全体男生的殷殷期盼却被偷袭了我手里还有一个雪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我闪电般将这颗雪球塞进了梁樱的脖子里。梁樱倒抽冷气惊叫一声,焦急地跟身边人说:“快帮我掏出来,好冷”然后,然后梁樱她竟然哭了。她眼睛里饱含泪水,对我愤怒地指控:“韩京,你这人怎么这样来真的我只是想跟你玩玩的”我望着梁樱那张前一秒还在大笑、后一秒就梨花带雨的小脸,呆呆地说:“我也只是想跟你们玩玩啊喂,你干嘛哭,丢人不”“要你管”梁樱冲过来砸了我几拳。我一边被她胡乱砸着,一边想,天哪,女生真是一种令人费解的奇怪生物,我得赶快逃那一年,我们高一。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地里那混杂着泥土味的蒸气浮上来,充盈了整个鼻翼。我望着此时空空如野的操场,转过头问傅菁:“你会打雪仗吗”傅菁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表情望着我:“唉,我是哪里来的你不知道啊”对了,傅菁是北方来的。冻天冻地的北国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打雪仗呢“你老妹儿到底什么时候放学啊怎么暑假还上课”傅菁接着问我。“不是上课,是考试。她今天是参加回校考试。”我道。“这学校真是要命,放个暑假都不让人安生。”傅菁叹了口气。“不要命,哪里来的名牌大学我记得韩燐的时刻表上写的四点五十,没多久了,就十五分钟。”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刚敲过,学生们从二教鱼贯而出,边走边热切讨论着考试题目,楼道里吵吵嚷嚷。潜伏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压下来,一场瓢泼大雨顷刻而至。刚刚走出二教的学生们拿书包遮着头又惊叫着奔回来。傅菁和我在三教五楼的走廊上观赏着这一切,一种说不出的默契使我们两个相视而笑那是一种已经脱离苦海的人们相较还在苦海里挣扎的人们的优越感。雨停了,学生们都走光了,我们还是没能等到韩燐。我们去二教,一间一间教室找,都没有。学校不准带移动设备,我根本无法联系到韩燐。就在我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傅菁忽然喊了一声:“她在那里”魔王一个人蹲在操场边的水杉树下,背着她那只硕大的黑色耐克书包,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蜷成一团。她的头发还在滴水,看不清脸。我跑过去,一把拉起她,“韩燐,你在干嘛雨这么大,你淋雨,你能干是不是”韩燐的脸涨得通红,又被雨水打过,嘴唇一阵红一阵白。“哥”她见是我,一下子撞进我怀里。“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问。韩燐红着眼睛,打着强烈的哭嗝,字不成句,“哥我哥我”我从没见韩燐哭成这样。她小时候是爱哭鬼,把眼泪全哭完了,长大后就没掉过眼泪。“好了好了,上车再说吧。”傅菁拉起韩燐的手把她扶进轿车里。韩燐一拍脑门,回过神来:“我的自行车怎么办今天我是骑自行车来的。”“还管自行车呢,先回家吧,放学校又不会丢。”傅菁道。平静下来的韩燐,脸上眼泪干了,就是偶尔还是会打哭嗝。她突然一个挺身,扒着我的驾驶座,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哥,今天我哭的事别告诉爸妈。”又转过头对着傅菁道:“傅姐姐,你看我像是哭过吗”傅菁从副驾驶座转过头,认真地望了她一眼,说:“像,可像了。”韩燐听完大惊失色,“那怎么办”“怎么办凉拌。回家马上给我换衣服洗澡。”我说。“奥”她不情愿地躺回后座,扭了扭身子。我并不打算问韩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有事儿,她这个人绷不住,肯定会来跟我坦白。可我万万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她进我房间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关于傅菁的:“哥,我有次碰巧看到了傅姐姐的短信,吓了我一跳,我觉得她”我承认我不懂艺术,可那一刻,我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名画,上面的人像斑驳陆离,朝我微笑。傅菁,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头到脚,直到黎明。、chater 11父母都睡了,我们三个蹑手蹑脚地各自回房。安顿好傅菁,我转身走向韩燐的房间,傅菁在后面喊:“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要去干嘛”“我去看下韩燐。”我轻声回答道。“哼”傅菁一把拽出背后靠着的软垫子,整个人钻进被窝里,披散着的长发铺满了枕头,“你嫌今天晚上被这丫头折腾的还不够么又是送水又是做面的,就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我折回去俯下身在傅菁额头印了一个吻,拍拍她的额头,笑着说:“乖,等下回来补偿你。”“谁要你补偿了看把你得瑟的”傅大小姐在空调被下拱拱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她美丽的大眼睛,说:“我要睡觉了。”我轻笑着走出房间掩上门,然后尽量轻地踩上楼梯,到了韩燐房间门口。“我就知道你会来,进来吧”还没等我敲门,燐丫头穿了一身兔子睡衣站在房间门口迎接我。“好乱的房间啊”我走进去,望着满屋一片狼藉的书籍和画册不禁感叹。韩燐喜欢看书和作画,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她没有一般小姑娘喜欢的嗜好。她对化妆、指甲、时装一类使人变美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她不追星也不看综艺节目,她的生活看起来异常枯燥。你总是看到她在忙,因为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画国画,没有人教,她可以照着画册画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她研究量子物理,尽管微积分还没有学,她硬是用微元法一个个演算验证最基本的定理。她从不做没有效率的事,她能完成所有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如果学校里的课程在她看来没有意义,哪怕全部人都参加,她照样申请不参加。如果她认为自己复习好了,她甚至不会去上考前的复习课,而是在隔壁教室画上一天画。我很难想象,小时候那么濡弱畏缩的韩燐在长大后会拥有如此强势的性格。古语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物极必反。这次傅菁来,韩燐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趣。我有一种感觉,她甚至连傅菁最基本的信息都不屑去了解,和之前我与傅菁吵架,她积极帮我想法子的行为大相径庭。这是一种明显的韩燐式的敌意。“爱因斯坦说了,书桌越乱的人,越聪明。”燐姑娘利落地坐回自己的被窝。她在床头开了一盏小灯,手里捧着一本书,边上放着一本演算的小本子。“看的什么书”我问。韩燐手往前一摊,物理学史。我扶了扶额头,说:“妹妹,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高端,你这样我觉得我就是个傻逼。”韩燐从书中抬头望了我一眼,笑道:“兴趣而已,你不要把我当怪物看嘛,我看物理书并不能代表不看书的你是傻逼呀。”我并不打算打太极,停顿片刻,直接抛出了今晚的来意:“韩燐呀,你觉得哥哥这个女朋友傅菁怎么样”“我跟她才第一次见面,你让我说些什么顶多就是觉得她美丽与智慧并存吧”,韩燐头埋在书中,手里的笔唰唰唰地在小本子上快速演算,顺便小声嘟囔着:“本来还以为你是来问我今天给同学过生日怎么受气了的”韩燐和我不同。她从小跟父亲特别亲。父亲做生意或者吃饭局往往都会带着她,不管她多大。年幼的韩燐见惯了生意场上的虚情假意、人情冷暖。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抽取后期利润的30并不比直接从投资额中取30的现利赚的多,甚至,还有可能折本。已经是人精的韩燐对傅菁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本身就是问题。我决定单刀直入:“可我觉得你对她意见挺多。”“我哪里多了” 韩燐啪地一下阖上那本足有一个硬币直径那么厚的物理学史,摘下眼镜,认真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从回家开始跟她说的话不超过五句。”“就是话少。平常你对谁不是人来疯怎么今天傅菁来了你就成哑巴了”“哥,我话少是因为我累了。”韩燐将物理学史放回床头的书架,打了一个哈欠。“不对,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韩燐拿过一个枕垫靠着,双手搅在胸前,终于摆出一副有话要谈的架势,道:“那好,哥,你想我说什么”“全部。你告诉我你对她全部的感觉。对她人的感觉。”“从外形上来看,喇叭花很漂亮。五官立体、身材好、个子高,和你般配,符合了我的预期。”韩燐目不转睛地道。“我不要听这样的废话。还有,她叫傅菁,不叫喇叭花。”“奥。”韩燐不情愿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听说她读的是纽约大学,这超出了我的预期。”“哈哈,我听出了妒忌。”我笑着拍了下韩燐的头。“但是”“但是什么”“哥哥,在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儿的时候,她其实来过我校内,但是没加我好友。当时我还纳闷这人是谁,后来隐约知道这个人是少卿哥哥追求的女人。听你叙述给我傅菁的事,她最终选择你没有选择少卿哥哥,这并没有令我对她的印象加分。”“怎么说”“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感觉准不准。因为,我直觉傅菁跟你不是一类人。”“不是一类人又没有关系,谁说谈恋爱需要同类人”“因为她没有选择少卿哥哥这样的超级富豪,而是选择了你这样金钱和相貌都不缺的。这正说明她胜负欲望非常强,不容许有一点瑕疵,同时又相当独立、不肯吃一点亏。所以,她跟你不同,不是一类人。通常这样的女人,冷血。她太现实,以至于你只要提供你能提供的,符合她的指标,她就会来。反之”“反之什么”我气急败坏地打断韩燐的话,低吼道:“韩燐,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批评起人来倒是头头是道,你把傅菁当什么了只要符合她的指标她就会来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当她是狗吗你当你哥哥是傻子吗”韩燐并没有被我的话吓退,不退反进地大声道:“反之什么反之她就会离开,从你的世界离开哥哥,我们这样的人不能碰怎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韩燐,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想的。你怎么可以在还没有充分接触一个人的时候就对她恶语相加。不是她冷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