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武将,其实他敏识博学,暗藏经纬。这些年他时与朕谈起治国之道,很多想法都颇有新意,朕闻所未闻。朕还想着,等过两年朕把七王党那帮余孽清理干净,就拨出一个州来,放手让他去治理。朕倒想看看,按他那些所谓的民主民权方式去统治,是不是真的能出现一个他所描绘的太平盛世来。”“可是,”皇后迟疑说道,“就算萧柏之再有经世之才,也比不上陛下的安稳重要吧况且,陛下刚才不也说了,陛下早先曾给过萧柏之见血封喉,由此可见,陛下早已有心要除去苏氏。妾不明白,陛下为何又改主意了。”皇上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朕那时是以为苏氏难逃此劫了。不曾想,她倒是机灵,钻了这么一个漏子,叫吴恪也挑不出错处来。既然她得以侥幸过关,危及不到朕的皇位,朕又何苦再做这个恶人,叫萧柏之寒心此事已告一段落,暂时无虞。梓童尽可以去告诉母后,让她不必担忧。”“可是,”皇后却仍不放心,咬唇犹豫道,“她的存在,终究就是一个隐患。”皇上失笑,“梓童在担心些什么呢有萧柏之在,她哪可能出卖朕好了好了,梓童若还不放心,朕跟你保证,日后若情况有变,朕再权宜行事。这总行了吧”皇后这才莞尔一笑。阳光从窗口斜斜射入,照得她额间的华钿忽明忽灭,光华流转间,有着说不出的妩媚。、第一百一十九章樱柠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天亮时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窗而入,给屋内的摆设描绘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稍稍地转动了一下眼眸,便一眼望见了萧柏之。他坐在榻前的脚踏上,半伏于床沿上安睡,一手为枕,另一手握着她的手。柔和的曦光中,他发髻蓬乱,皮肤暗淡,脸上眼圈发青,下巴处胡茬冒头,一副憔悴之色。樱柠没有出声,借着曙光静静地打量他,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在宗正寺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难逃一死,当时便横下心来,只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萧柏之。这一世,她欠萧柏之的太多了,纵使无法回报,最起码不要拖累他。她从不知道萧柏之在自己心里有这样重要的地位。直到生死关头,她才幡然领悟,原来这世上,只有萧柏之,才是她唯一割舍不下的牵挂。晨曦微漾。朦胧光雾中,她用视线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心头万般滋味,难言难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轻地动了一动,想把手从萧柏之那里抽出来从刚才一直到现在,她的手都被萧柏之抓在手中,渐渐的有些酸麻了。但不料甫一动弹,立即就惊醒了萧柏之。像装了弹簧般,他猛地弹跳起来,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一声急促的“樱柠”已冲口而出。旋即,他扭头望向床头,一对上樱柠的目光,他先是一怔,随即咧嘴而笑,无声地笑。他张了张嘴,似要说话,但张了几次却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反而是眼眶渐渐地泛了红。樱柠也笑,带着泪光与他相视而笑。鬼门关转了一趟,此刻还能再次聚首凝目相望,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恍如隔世。萧柏之终是没说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执起樱柠的手,贴到了脸上。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指缝流淌下来,濡湿了樱柠的手。他把头埋在她的掌心里,许久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道:“樱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他的声带好像被砂砾打磨过一样,发出的声音暗沉低哑,粗糙得堪比破锣。樱柠定定地看着他,唇际笑意悠然清浅。没有犹豫的,她启唇答了一字:“好。”言简意赅,却又坚如磐石。在与死神擦身而过后,她终于明白,什么名分什么地位,其实都不过是浮云一片。只要两人能相伴相守,又何必计较那么多萧柏之抬起头来,渐渐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但与此同时,眼里的热泪也随之滚滚而下。含泪,微笑。执手,相守。两人之间再没片言只语,却已道尽了一切一切。窗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耀眼的光芒瞬间穿透了整个世界。xxxxx樱柠以为她只是睡了一夜,可实际上她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萧柏之衣不解带夜以继昼,在她榻前守了她三日三夜,甚至连萧府也未曾回过。萧府那边,倒是一片风平浪静。未等萧柏之让人送消息回府,萧将军已通过自己的途径打探到事情的结果。得悉皇上亲口承认苏樱柠并非辛婕妤,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有心叫人去喊萧柏之回家,可又拉不下面子,是以每天只黑着一张脸在府里找碴骂人,闹得萧府里的一应下人个个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萧夫人见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便找出几瓶上好的金疮药来,叫阿信拿了送到苏府,借送药的名义去喊大公子回来。萧柏之收了药,却没有回府。他倒不是存心与爹娘置气,不过是放心不下樱柠。彼时樱柠堪堪转醒,虽无性命之忧,但伤势仍重,他不愿离开,便叫阿信带话回去,说他在苏府暂住几日,等樱柠伤势好转后再回府去。谁知这一住便住了半月之久。樱柠被层层纱布捆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半个月后才能下床。解开纱布的那天,萧柏之在门外候了半晌。本以为除去那一身束缚能叫樱柠高兴起来,却没想到,待得门开后,远远的便望见那小妮子一脸阴霾,活像有谁欠了她钱不还似的。萧柏之极是讶异,见小微抱着一团纱布正要越门而出,忙伸出折扇拦住了她,朝屋里努了努嘴,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伤口还没长好”小微回头望了望樱柠,才半掩着嘴小小声地回道:“伤口都长好了,不过留下疤了”萧柏之即刻便了然了。原本光洁的一身肌肤,留下了纵横交错的疤痕,任哪个女子都高兴不起来的。其实,对于留疤这一点,他早已有预料,为此还特地去跟皇上讨了外伤圣药黑玉生肌膏来。这黑玉生肌膏,活血生肌宣通经脉的作用自是不用多说,可它之所以备受推崇,却是因其另一特点,便是疗伤不留疤。樱柠虽然用了黑玉生肌膏,可到底伤口太深,还是没能完全祛疤。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微下去,自己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进去。屋里床榻上,樱柠正低头整理刚换上的衣服,眼角余风瞥见萧柏之进来了,却毫不理睬。萧柏之笑嘻嘻地挨过去,问道:“那个留的疤痕明不明显给我瞧瞧呗。”樱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在胸腹处。看什么看”萧柏之松了一口气,打开折扇悠悠摇着道:“那怕什么这是古代,又不是现代。整天捂得那么严实,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疤”“我自己知道”樱柠仍没好声气。萧柏之默默瞅了她一会,啪的一下把折扇收了,放在床沿上,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宽衣解带。樱柠被他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望了望大开的房门和窗户,忍不住叫道:“诶,诶你这是干嘛”“给你看我身上的伤疤啊”萧柏之口里答着话,手下动作却是不停,没一会儿功夫,便把自己上身扒了个精光,“喏,你看,我这身上的伤疤是不是比你的更深更丑”他站在床前,裸着上身转来转去,展示他满身的伤疤。樱柠虽说与萧柏之甚为熟悉,可却也没到坦诚相见的地步,对于萧柏之的身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她毕竟不是古代封建礼教下长大的女子,面对这一具精壮的身体,毫无羞涩之色,只冷眼打量,神色平静得仿佛看的只是一块石头。果然,萧柏之肌理结实的身体上,分布了大大小小不少伤痕,凹凸不平,如蚯蚓一般狰狞丑陋。她讶然问道:“这些伤疤”“是我在战场上得来的。”萧柏之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接过话头答道,“要不然,你以为我那战功是怎么来的”他挑眉看着樱柠,眼里有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你瞧,我也是满身的疤。我们俩都一样,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这样不正好”说着,还冲她挤了挤眼睛。樱柠却不为所动,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你嫌不嫌弃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谁说你不嫌弃我,我就一定也得不嫌弃你了”想想又觉得自己要表达的也不是这个意思,烦躁地捶了一下床板,不耐烦地顶了一句,“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怎么一样”萧柏之一边穿回衣裳,一边好声好气地哄道:“女的又怎么样了这里又不流行吊带热裤的,你身上的疤除了我,还有谁会看见我又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整理好衣裳,见樱柠仍是一脸的不高兴,他挨近坐了,扳过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樱柠,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这一副皮囊。别说就这区区几道疤痕,就算你被毁了容,我也一样爱你。”樱柠心里忽的一动,突然想起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萧柏之差点拿剑割了她的脸的事。那时萧柏之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她却信不过他。此时旧话重提,他脸上一片真挚,眼里的情意殷殷切切,丝毫不像作假的样子,她的一颗心忽而柔软起来,忘了伤疤的事,转而促狭问道:“真的那如果我此时再穿越一次,穿到杨嫂身上,你是不是还照样爱我”“杨嫂”萧柏之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答是或不是。杨嫂是苏府新招的厨娘,人很和善,也做得一手好菜,可长相就塌鼻凸唇,腰粗如桶,实在是不敢恭维。樱柠见他躲闪不答,又紧追着问了一句:“你说,要是我变成了杨嫂那一副模样,你还能这样抱着我说情话吗”一想到要对着杨嫂那张脸情意绵绵地说情话,萧柏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可偏生樱柠又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不放,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能”“真能不许说假话”“真能”萧柏之一张苦瓜脸哀怨无比,“不过,樱柠,你也得给我点时间去适应呀。这落差实在是大了点”樱柠忍不住扑哧一笑。见樱柠笑了,萧柏之总算舒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好歹哄得这小妮子多云转晴了。他轻轻揽着樱柠,道:“樱柠,不过就一副皮囊而已,不用太在意。你这次能拣回一条命来,已是万幸了,多那么几道伤痕,又算得了什么呢”樱柠扭过身子背对着他,嘟着嘴道:“可我不乐意。好好一身皮肉,变成那样子,看着就郁闷。”“祛疤这种事,放到现代都是一大难题,何况这还是古代你就不要要求太高了,啊”萧柏之温言劝道,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明白,嘀咕着道,“这黑玉生肌膏据说效果不错的啊,我那时是没用这玩意儿,所以才留了这么多疤。可你这成天用着的,怎么还留疤啊”樱柠回头瞟了他一眼,把衣领拉了下来,露出个肩头给他看,“喏,就这效果。还敢吹嘘治伤无痕我现在总算知道了,这古代的广告也是有水分的”萧柏之低头瞅了一下,不由失笑,“樱柠,你这也太吹毛求疵了吧发这么大脾气,我还以为这疤痕得多严重这么浅的伤疤,不留神哪看得出来啊”樱柠横了他一眼,把衣领拉了回去,“哼你又不是女人,怎么懂得女人的心思对身材容貌,哪个女人不是追求完美的”“好好好,我不是女人,不懂你们女人的想法。”萧柏之投降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的浮起一个痞笑,把头凑近了樱柠耳畔对着她耳洞吹气,“你要是真这么介意,大不了以后我们亲热的时候,熄灯就好了。”、第一百二十章“你要是真这么介意,大不了以后我们亲热的时候,熄灯就好了。”萧柏之的本意是要调戏调戏这小妮子,可却忘了这小妮子脸皮其实比他的还厚。听了这话,樱柠毫不害臊,倒是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了,关于亲热的事,我正打算跟你说说。既然你今天提到了,就顺便说一下吧。”说着这么暧昧的话题,却用着这么严肃的语气,这种事,大概也只有樱柠才能干得出来。萧柏之颇有些无语,肚里还有几句带了颜色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闷闷问道:“要说什么”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发丝,樱柠无视他蔫头耷脑的模样,自顾自说道:“虽然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你了,可是,我也没打算要跟别人共用一根黄瓜。”她抬眸望向萧柏之,眼里一片平静,“我和杜繁歌两人,你选一个。选了她,以后你就不要到我房里过夜;反过来也一样。”萧柏之猛一下怔住,不知所措。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这什么意思”樱柠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仍是一副清淡语气:“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可以不计较名分,与杜繁歌共存,但我没法容忍你碰过她后又来碰我。你以后要么只宿在她房里,要么就只能是我一人的,两者二选一,你自己挑吧。”萧柏之回过味来,不由气道:“那要是我选了她,你以后就打算守一辈子活寡”樱柠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啊,反正我对这方面的需求不高。”萧柏之为之气结。待要恨恨开骂,脑里却突然灵光一闪,陡然记起一事来。这一想,顿时不气不恼了,踌躇了片刻,方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