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他在天有灵,也会替咱们高兴的。”无韵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眉眼,应了一声:“好。”天上寂月娇娇,地上丽影成双。无韵双膝跪在蒲团上,手中捧了一炷香,默默的对月凝望着。“阿公,他说的没错,您一定会替阿韵高兴的。”两人齐齐对着香案磕了头,姬子皙起身接过无韵手中的香,将它们插到了香炉里。然后,他握住她的手向漪澜殿内走去。洞房内,满目是喜庆的红榻、红帐、红被、红枕还有站在喜桌前笑嘻嘻,同样是一身红的芽儿。芽儿的心情今夜分外喜悦,王后取走了自己身上的避子丸,再也不用老是有那种愧对王姬的感觉了。她侍奉着一对新人饮完三杯合卺酒,就悄然退了下去。房内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唯有喜桌上的一只亮丽、青翠的球形釉质四系熏炉,旁若无人的从中间的镂孔中轻轻吐露出幽香,炉顶正中有一立鸟,昂首远眺,似要展翅而飞。无韵的双眼只敢盯着炉身上刻着的双层莲瓣纹,试图掩饰心中的慌乱。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握住她的柔夷,将她领到了梳妆台前。他帮她卸下钗环,弛落粉黛,再细心的将一缕散发拨到她的耳后,然后将一把青丝编了一条长辫垂在她的身后。他转过身,伸手轻轻了抬起她的下巴,眼前的娇俏人儿“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似是看出她了的紧张,他沉沉的低笑一声,握起她的手向喜榻走去。“寝具既设,服阮珍奇,金鉔薰香,黼帐低垂。”喜帐落下,“卧褥香炉”。喜榻两侧各摆了一只影青缕空蔓草瓣香球,铺陈的床帐内幽香暗暗、黼帐高张。帐内的两人相对默默。姬子皙忽觉得咽喉发干,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想找个理由化解帐内的窘迫。忽然,喜枕边的一个拳头大的瓷桃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将桃子捞起,好奇的端详起来,“离儿,这是何物”一直垂首不语的无韵闻言抬起头来,看清他手中的物件儿时忙抬手去抢,口中急道:“别”子皙已经将桃子打了开来,巴掌大的内里,一对小小的喜人儿正纠缠在一起。看清桃子里的玄机,他的俊颜禁不住蒙上了一层尴尬之色。这个瓷桃竟是一件男女成亲时,新娘的母亲塞在箱底、用以教导女儿人事的“压箱底”他曾听说过此等物件,大多是瓷器,拳头大小,外形多是吉祥的瓜果状,有盖,内藏玄机。只是如此逼真的实物,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母后有心了”遂伸手将桃子塞到了喜榻内侧的喜帐下。转回头,看到无韵的脸已经羞得埋到了胸口。他暗提了一口气,故作镇静道:“阖闾宫里有个“辟雍”学宫,但凡宫中子弟年满六岁,就必须入学宫修习各种技艺。除了六艺外,十四岁时,还要在课程中加入人伦一课。周礼虽规定男子需满二十弱冠,才能婚配。其实,各国的公子们,大多早在十四、五岁,就会由宫中准备的侍女教导成人。”他顿了顿,看到无韵的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忙道:“不过,我自十四岁为与母亲怄气离家游学起,这一课就一直拖到了今夜。离儿,”他伸手托起她的娇颜道:“你可愿为子皙补上这一课”无韵把脸转向一边,羞恼道:“你,你个登徒子”。“登徒子离儿,何谓登徒子”他奇道。登徒子是个楚国人的人名,其人粗鄙,嫉妒宋玉的才华。他曾跟楚王说:宋玉是个美男子,能说会道,但生性好色,千万不要让他跑到后宫。宋玉听了这话,自然要反击他。他跟楚王说:请陛下来做公证人,看一看到底是我好色还是登徒子好色天下的美女莫过于楚国,楚国的美女又莫过于我的家乡,家乡的美女又莫过于我隔壁的一个邻居东邻之女。我家隔壁这位美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毛像鸟的羽毛那样挺拔,肌肤像白雪一样纯洁,腰很细,牙很白。就是这样一个绝代佳人趴在墙上,看了我整整三年,我也毫不动心,这难道也算得上是好色之徒吗相反他登徒子才不是个好东西。登徒子家有丑妻,他老婆一头乱发,两耳畸形,嘴唇外翻,牙齿凹凸不平,走路一瘸一瘸,再加上驼背,又满身是疥疮。登徒子却很喜欢她,跟她一连生了五个孩子。你看只要是个女人,登徒子就会喜欢,所以他比我更好色其实,登徒子不弃糟糠之妻本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只因宋玉口才非凡,被他这样一忽悠,楚王竟然给说晕了,最后判定登徒子才是那好色之人。这一判,竟然使登徒子从此以后就背上了好色的骂名,成了色狼的代名词。姬子皙听了无韵的解释,握紧她的柔荑,摇头笑道:“宋玉错了,他是没有子皙这样的幸运,能遇到离儿如此肤如凝脂、艳若桃李的美人儿,否则,那登徒子就该是他抢着做了”“姬子皙”无韵将手从他的手里抽离,脸上佯怒道。他见她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双手扶住她的香肩说道:“离儿,没有血缘的夫妻二人,若无房中恩爱,如何成为彼此的亲人,相守一生子皙也只是看着洒脱逍遥。说到底,这世上哪会有人天生喜欢孤独,不过是不愿面对失望罢了。我想,我一定是花光了今生所有的运气,才能在三年前的澧水边,遇见正当韶华的你。那种感觉,那种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离儿,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将来,姬子皙必当奉陪到底”听着他的低低的倾诉,无韵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脉脉的情愫。她轻轻地将身子偎进他的怀里,低声道“若是我老了呢若是有一天,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像此刻一样,握住我的双手,依旧如此温柔相待”“离儿,人生一世,谁又能不老”他吻了吻她的眉尖,“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得离儿如此相待,子皙此生不负”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他又沉声道:“齐国眼见就要祸起萧墙。父王发兵之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身事外。若是子皙侥幸能得生还”无韵听他此言,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唇道:“不可胡说,你定会平安归来。”他轻吻了一下唇边的那只素手,道:“离儿,你可愿与我寻一处无人山谷,建一木质小屋,晨钟暮鼓,安之若素”他怀中的无韵低垂臻首,细声道:“若是真有那样一天,离儿自是愿意为你洗尽铅华,陪你日暮天涯。”“离儿”他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红绡帐暖,抵死缠绵中,心意相通的两人向彼此交付了自己。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离儿”“嗯。”“离儿,唤我。”“子皙”“我在。”“姬子皙”“我在”他沉声道:“离儿,子皙今生何求惟卿而已”、第四十章飞龙佩窗染晓白,秋色深凉。凌乱的喜榻上弥漫着靡靡的苏合香,锦被中的女子面容盈润,艳若海棠。只见她双睫如蝶翼般颤了颤,慵懒的睁开了眼。“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神采奕奕的凝视着她,无韵从未见他如此志得意满的样子。子皙见她醒来,他挑眉一笑,关切的问道:“离儿,你可还好”他不提此事还罢,只一句话,就将无韵羞得把头又缩进了锦被里。子皙低笑一声,将她的小脸从被子中扒出来,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眉心、眼睛,“娘子,你若再不起,我要往下了,”说着,炙热的嘴唇就压在了她嫣红的唇上。辗转流连间,唇上的刺痛让无韵彻底清醒过来,她羞恼的背过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朦胧的晨光里,玲珑的背影起伏成一条惊人的曲线,子皙突然觉得身子一紧,倾身贴上了她的后背,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哑声道:“怪不得夫子会说 食色,性也。娘子,莫非你是在暗示为夫,再亲芳泽”“不要”无韵惊呼一声,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匆忙坐起身,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拉到胸口,警惕的瞪着他。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夜间,年少的女子便褪尽了青涩,雪肤玉肌映着大红的锦被,浑身散发出妩媚的光芒。而姬子皙、造成这巨变的始作俑者,正呆呆的看着丽人莹白的玉肩,眼神中发出炽热的光,似要将眼前的女子焚烧殆尽。无韵怕死了这种目光。昨夜的不适尚未退去,今日又要与母后、鹿郢告别,随他启程返回姑苏。她真的害怕刚刚食髓知味的他,会一时冲动、不顾一切的像昨夜那样为所欲为。若是耽搁了上路,被母后她们看了笑话,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她咬了咬有些红肿的唇,“咝”,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羞恼道:“姬子皙,你出去让芽儿她们进来。”姬子皙侧卧在喜榻上,右手支着头,惬意的欣赏着朝思暮想了三年的“海棠初睡图”。他听到无韵的吩咐,闲闲的问:“娘子,你确定就这样叫芽儿她们进来”说着,眼光状似无意的在她玉白的胸前扫了一眼。无韵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只一眼便迅速的将被子拉到了下颌处,美目中忽的有了泪意,“姬子皙,你个混蛋”子皙见她这次是真恼了,连忙从锦被中坐起来,将叠放在枕边的里衣穿上,挪到她面前道:“好离儿,我是逗你的。别哭了吧,我跟岳母和舅兄起过誓,会一生一世的对你好。这才第一日,若是被她们看到你哭红的眼睛,母子二人还不得将你的夫君扔到山阴水道里喂鱼”“那你现在就出去。”无韵不理他的调侃,坚持道。“好好,我走,”他将昨夜的那件紫袍穿上,在她的发间吻了一下,“我去命人给你梳洗,切莫再哭了。”不一会儿,喜榻上的无韵就听见红帐外出现了抬水、倒水的声音。雀儿看着紧闭的喜帐捂着嘴和芽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敢笑出声。她走到帐子前柔声道:“夫人,水已经备好,奴婢先出去了”“去吧。”一丝羞怯的声音,从帐子里颤颤的传来出来。“夫人洗好后,请唤奴婢为夫人梳妆”“好。”过了一会儿,贴在喜帐边的无韵,听得帐外变得静悄悄的。想是两人都出去了,才敢从喜榻上下来,坐进浴桶里将自己洗刷了个干净。穿里衣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抚向自己的脖颈,突然发现原本挂在那里的玉玄鸟不见了踪迹,无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她匆忙的穿好曲裾,散着头发就朝门外跑去,“芽儿,芽儿”她高声叫着芽儿的名字,双眸中急出了泪意。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梳洗停当的姬子皙推门走了进来。待看清无韵满脸的泪痕时,他大吃一惊道:“离儿,怎么了”无韵紧紧握住他的手臂道:“我的玄鸟,丢了”说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子皙闻言松了一口气,将她拥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玄鸟没丢,在这呢”说着,从自己贴身的秀囊里掏出了那枚鱼骨白的玉玄鸟。无韵伸出手,一把捉住了玄鸟,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欣喜若狂,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道:“幸好幸好是你捡到了它”子皙将手松松的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离儿,是我替你收起的。”他望着无韵讶异的眼神,一抹尴尬之色染上了他的耳垂。“昨夜,你不胜酒力,我嫌它碍事,就将它取了下来。本想今早你醒来时告诉你,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你轰了出去。离儿,你可怪我”无韵无语的看着一脸歉意的他,怪他吗自己连他什么时候将玄鸟摘走的,都不知道,又怎能怪的了他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道:“只要没丢就好,你帮我把它系上吧”子皙望着她不染尘埃的眼神,暗暗叹了一口气。说她笨吧,偏偏才智慧黠的能令师父与范少伯折服。说她聪明吧,却又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他将玄鸟放到无韵的手心,从秀囊中又掏出了一枚玉佩放在她的手上道:“离儿,你当知道,各个侯国都有自己的图腾,魏国为凤凰、越国为玄鸟、楚国为九凤,而我吴国则是飞龙。此佩是我出生时父王所赐,也是我唯一的一件贴身佩饰。经过昨夜,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子皙将此佩赠与娘子,还望娘子珍之重之。”又是一件龙佩无韵的心顿时绞在了一起。三年前,也曾有人赠过她一枚龙佩,可惜她没有留得住。两年前,那枚夔龙佩已物归原主。难道上苍如此捉弄她,只是为了等眼前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出现这一次的龙佩,自己又是否能够留的住姬子皙先将飞龙佩挂在了她的胸前,又拿起那枚玉玄鸟低声道:“离儿,我知你与舅兄两人兄妹情深,只是,如今你已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