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心中还是一阵战栗;在太湖码头见到面纱遮脸的窈窕身影,还是怦然心动;在听到太子言辞拒婚时,心中不是荡起狂喜在听到姬子地意图染指,而自己设计让他主动放弃时,心中不是有一阵小小的得意自己明明清楚她来自哪里,明明清楚她为谁而来,为何而来,却又自欺欺人的情愿放任自己深陷其中。如今,不能自拔的是自己,她遥遥的站在岸上,连自己的愤怒都不明所以。自古以来,和亲公主与王姬的使命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政治需要,明枪暗箭,你情我愿。为的是家国,何曾有真情实意,谁若动心,倾国倾城。死,无葬身之地。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栽了进去,只为不让那双清亮的眼睛,在这深宫里蒙上阴霾。如今,竟然是自己第一个伤害了她,这叫他情何以堪“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许是酒喝多了,有些口不择言,你别怕,冒犯了。”他有些尴尬的说道,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懊恼不已。无韵看着面颊像被火烧着的他,眼神诚恳而执着,竟与往日的清冷与矜持完全不同。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挽起了那条手臂的袖子,“没什么事,快冬天了,衣服穿得厚。”手臂果然没有擦破,只是有一条很深的红痕,想必明天就会泛出青紫来。刚才的痛是心在痛吧自己真是个混账他暗暗的骂道。“我让武涧去拿些药膏来。”“不用,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我回去跟紫玉要点药膏来擦擦就好。”他想了想,两人毕竟是未婚夫妻,她受伤的事若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怕对两人的名声都有碍,便也不再强求。眼前的女子还是那么体贴而善良,他想象不出这样的女子,能在吴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可是,母亲呢母亲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女子吧自己救不了母亲,又能救得了她吗“天有些冷了,我送你回去吧”“好。”两人离开渐渐暗下来的澄塘边,向馆娃宫方向走着。“我听说你阿公去世了,他老人家也算高寿,请节哀。”“我知道,现在已经不那么难过了。胜玉姐姐的事你也别难过了,我想,若是硬要她嫁给韩子咎,她也许会过得生不如死。这样,她至少永远活在哥哥心里了。”“我岂会不知这些,琼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长痛真的不如短痛,这个结果对她而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心有不甘罢了。”“人们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心若死了,人还被困在这具躯壳里,该是多么痛苦的事。”“你的话要让师父听到,他一定会引你为知己的。”“凌旭子吗他是个很有趣的长者呢。”“有趣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师父。他老人家听到肯定很开心。”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无韵见他笑了,没想到如此清冷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暖的笑容。她也有些动容,总算没有辜负夷光娘娘和紫玉的托付。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各宫都掌起了灯,从肖耀殿到馆娃宫是段很长的路,子皙却第一次觉得这段路如此之短。他陪着无韵走到了馆娃宫门口,早有侍女等在那里,两人刚要道别,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只见武涧带着东宫的两个侍卫匆匆的跑了过来。“公子,出事了。”“何事惊慌”“子皙公子,是陛下,陛下不知为何要杀太子”东宫的侍卫急声道,“公子快去救救太子吧”子皙看着无韵,“你先进去,叫上紫玉直接去母亲的寝殿,没有我的消息不要出门”无韵郑重的点头。他转身离开,“走”“是”阖闾殿内外灯火通明,一干宫女和内侍胆战心惊的跪在殿外。姬子皙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新晋的太子妃梨落被侍卫拖出来,扔在了台阶上。她的云鬓散乱,头上的钗环也是七零八落,满面的泪痕,花容惨白。他疾步上前将她扶起,“太子妃,父王为了何事发怒”梨落哽咽着:“子皙,你快救救太子父王要把紫玉嫁给韩子咎,让太子亲自送嫁,太子不肯,两人吵了起来,太子失言说,说父王是卖女求荣,父王一怒之下举剑要杀他,你快去,快去”姬子皙听完,脸色变得铁青。他转过头,吩咐东宫的侍卫:“送太子妃去馆娃宫,她若有任何闪失,为你们是问”“是”“武涧,随我进去”“是”阖闾殿内满地狼藉,太子友身上沾满了鲜血。吴王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目眦尽裂:“你究竟去,还是不去”“父王要杀便杀,儿臣死了,正好跟母后和长姐团聚”“逆子”吴王的剑在太子友的脖子上压出了一道血痕。“父王已经逼死了发妻、杀了两个女儿,紫玉嫁给韩子咎,必定也是郁郁而终,也就不差我一个了,反正父王还有一大堆儿子,我这个太子也是早晚要废掉的,死了正好干净”“孽畜”吴王举剑便要刺下。“父王”姬子皙高声道:“儿臣愿往”吴王惊愕的看着从殿门口疾步而来的子皙。自胜玉自裁那日后,他就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整日躲在逍遥殿里酗酒。“你愿前往”他冷声问。“是”“你不怕紫玉受委屈”“王室子女生来就要背负家国之责,何来委屈况且韩子咎是我挚友,紫玉是我亲妹,他必不会慢怠紫玉。”“姬子皙”子友怒道。“还算有个明白的,哼”“父王,大哥已然受伤,二王姐新丧,宫里不能再有丧事。太宰乃我朝肱骨之臣,太子妃新婚守寡让他情何以堪求父王饶过太子无知之罪”“看在你弟弟和梨落的面子上,今日暂且饶你一死滚回东宫,一月内不准出门滚”“儿臣谢父王不杀之恩”子友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阖闾殿。“父王暂且息怒,听我把话说完。”“说”“嫁是要嫁,只是紫玉今年未满十四,年龄尚幼,二王姐又刚走,紫玉若急急嫁过去,反衬的我姬吴王姬轻贱。”“你待如何”“儿臣以为,此事至少要待二王姐三年大祭以后。彼时,紫玉满了十七岁,心智成熟;父王再发嫁十里红妆。如此,既为紫玉着想,又不失我姬吴风范。父王以为如何”“既如此,就这么办,你退下吧,去跟紫玉好好说说。”吴王恹恹的说。“是”姬子皙退出殿外,正遇见闻讯前来的姬子地, “怎么,为讨父王欢心,连亲妹妹也卖了,你也不过如此啊”“与你何干”“呵,什么时候卖那个美人,告诉二哥一声,二哥定然出个好价钱”“你若敢觊觎她一分,姬子皙必与你不死不休”他森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哼,早晚有一天,一样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姬子地转身进了殿门。武涧跟在姬子皙身后,看着他阴沉的脸,小声的问了一句:“公子,您真的要把紫玉姬嫁给那个韩子咎吗”“怎么”子皙沉声问道。“胜玉姬的事跟他多少有些关系,紫玉姬天天面对着他,不得天天想起胜玉姬的死,这还不得殴死啊”“太子想得到,你也想得到,独独父王想不到吗”“是啊”“呵,不是想不到,只是这世上又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江山社稷”他黯然道。“那咱们还要亲自去送这不是亲手送她去火坑吗”“呵,咱们若不亲自去送,才是真的推她进火坑呢”“啊”武涧不明所以。“走吧,去馆娃宫,母妃她们该等急了。”“是怕那人等急了吧”武涧在心里腹诽道。“是”、第二十四章响屧廊馆娃宫内“铜勾玉槛饰以珠玉”,以莫愁湖为中心,池广树茂,楼阁玲珑。湖中心的小岛上坐落着“待霜亭”。此亭四四方方,移步亦景,东南西北四面墙上被挖成了四个大大的圆洞,站在湖边遥望,犹如十五的明月悬在假山之上。人若置身亭内往外观望,犹如四个铜镜折射出馆娃宫里四季的风光:北慕青竹,西怜娇荷,南泣梧桐,东赏白梅。皓月当空、近山远水、心旷神怡。从莫愁湖穿过北侧竹林掩映的圆洞门后,就来到了花雕池。池上一架长长的柱廊,此即为吴王极宠施夷光的见证:响屧廊。“ 响屧廊中金玉步,采苹山上绮罗身”,吴王筑此廊,令足底木空声彻,西施着木屧行经廊上,辄生妙响,“以楩梓藉其地,西子行则有声。”也叫鸣屐廊。此刻,紫玉和无韵就侧坐在这响屧廊上。“韵姐姐,昨晚哥哥说的话,你信他能做到吗”“紫玉,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关键要你信才行啊。”“我信的,哥哥从不轻易许诺。从小,只要答应我的事情,他从不失言。”“那就好啊。”“只是,我只怕他的打算会与父王的意愿背道而驰,那样的话,父王不会饶过他的。太子哥哥还有太子和太宰大人这两张护身符。哥哥,他可是什么也没有呢。”紫玉担忧的说。终是生长在诸侯贵胄之家,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足够敏感而成熟。“那你愿嫁给韩子咎吗”“我也不知道。”紫玉皱起了眉头,“我不像琼玉姐姐和胜玉姐姐,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喜欢韩子咎的,虽然我也知道她的死他造成的。但我只要一想起这个人,就会想起姐姐满身是血的倒在哥哥怀里的样子。”“是啊。”无韵想,也许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回到大殿时看到的那一幕。“韵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紫玉怯怯的看着她。无韵怔住了,看着这个羞涩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撒谎,“有过的。”“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紫玉小心的问。看到无韵的神色暗了下来,她的表情也纠结起来,小心的握住无韵的手,“姐姐,你不要喜欢他了好吗你喜欢我哥哥吧,宫里的女官们都说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全吴国的姑娘都想嫁给哥哥呢。其实,哥哥不光好看,他还会作赋,会弹琴,会划船,会烤鱼,哦,对了,我偷偷的告诉你,连父王也不知道,他还会舞很厉害的剑呢。好姐姐,你喜欢子皙哥哥吧”“紫玉,又胡闹了”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说着悄悄话的两人被唬得一起转过身来,看到施夷光正站在她们身后,跟着她的侍女手里捧着两件披风,想来是怕她们受凉,亲自送衣服来了。两人赶紧施礼:“母亲”“无韵见过夷光娘娘”“免礼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无需多礼。”“是”。“紫玉,去和苏儿泡壶雀舌来,我和你韵姐姐到待霜亭上坐坐。”“是,母亲。”“不过想把我支开罢了”,紫玉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带着侍女苏儿泡茶去了。夷光拉过无韵的手道:“我叫你阿韵吧听起来带着咱们越国的乡音。”“是,娘娘。”“雀儿,给王姬将披风穿上,天气乍冷,不要着凉了。”“诺,王姬请。”一个清秀伶俐的小丫头朝无韵甜甜地笑了笑。“谢娘娘。”“这个丫头叫雀儿,自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了。我身边的众多侍女之中,数她最为活泼伶俐。听说你也是在苎萝村长大,自小什么也都是自己做,那你身边的芽儿应是后来跟你的吧”“是的,娘娘。”“吴国与越国风俗迥异,让雀儿这丫头也跟着你吧,明年你和子皙大婚,有好些事情她也能帮到你。”“阿韵谢过娘娘。”无韵向她屈身施了一礼。雀儿走到无韵面前跪下:“奴婢雀儿给主子叩头。”“雀儿,从今往后,王姬就是你唯一的主子,你只需对她忠诚,若有二心,决不轻饶”“是”“雀儿,请起。”“诺,雀儿谢王姬。”“走吧,陪我去待霜亭坐坐吧,这里,我一刻也不想滞留。”秋水长天,待霜亭上景色正翠。雀儿卷起珠帘,两人前后而入。“雀儿,你去取两个坐垫来,莫让娘娘受凉。”无韵吩咐道,施夷光赞许的点了点头。“阿韵,你从盘门进时,可看到高悬在龙口中的伍子胥头颅了”“看到了。”“世人都说他伍子胥是死于伯嚭与我之手,呵”她冷笑了一声,“就算是伍子胥自己,到死只怕恨的也是我二人,而陛下顶多算个昏聩罢了。”“世人皆传西施美人祸国,就连越人也是如此,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无韵暗自揣测着。“不错,伍员之死却与我二人有关联。但归根到底,杀死他的正是他自己,我二人也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罢了。会稽山战败,陛下要留下我王加以侮辱,他非劝他斩草除根;陛下想要兴兵伐齐,他就骂他好大喜功;陛下为我修筑馆娃宫,他就骂他色迷心窍;陛下迎神木立虎丘,他就骂他乱神怪力;陛下要修邗沟,他就骂他劳民伤财处处以功臣自居,时时以先王压制陛下。让他出兵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