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一杯一杯又开始喝。靖清王府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夫人坐在上座,有些不悦的用杯盖划着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心绪有些混乱。妇人虽不如脂滑肉嫩的小丫头片子美得惊人,却也是带有岁月沉淀出的端庄,况且夫人五官极美,年轻时必定是惊动一城的美人儿。只是现在这妇人心情不甚好,美目里面满满的烦乱。下座的男子倒是毫无压力的轻轻品着茶。过了好一会儿,上座的妇人忍不住了,开口道:“屿白你可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下座男子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茶杯,又抿了一口,摇头。上座妇人皱着眉头,“屿白是否在和单家小女交往”苏屿白放下茶杯,也皱眉。“哪个单家小女,不认识。”妇人重重地将茶杯敲在桌面上,茶水洒出来沾染了衣袖也不顾,显然是恼怒。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红色,扔到地上。苏屿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那日单般醉酒,他撰笔写下了这个“婚书”,强制着让单般画押。妇人见他表情依然淡定,更烦躁了些,只是从来没怎么发过火,此刻倒真的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只好深呼吸几次,试图心平气和地谈谈。“单家百年前就是建国大臣之家,代代才人辈出,替国献策为国献身,百年来单家从未出过佞臣,你爹在世时也曾在单将军手下做事,单国公与你祖上是至交好友,一直有心帮助。前些年你皇表兄做了皇帝,却未掌实权,叶国公一派与沈相一派权利拉扯自然祸及宗族,赵氏一族又有意捕风捉影。你皇表兄也无能为力,只能暂且将单家安置岑州。”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们在单家面前,算是有罪之身。”眼睛瞄到那一张纸,又有些气愤起来:“你说你做的这算什么事。欺骗单国公最疼爱的孙女,也把这市井无赖哄骗女孩子的套路拿出来使。一张薄纸骗取小姑娘的贞洁,真真是”苏屿白低着脸,光和影都抵不到脸上,只有一圈黑影。妇人轻叹:“屿白你素日不好女色,谨慎行事,怎的此次如此胡闹”妇人见他一言不发,像是要和他较劲一样:“四月份是单般及笙礼。你说怎么办”及笙礼意味着女子成年,可以嫁娶,所以及笙礼有一项是求亲,女子收到的爱慕多,日后挑选夫婿的可能性就愈大,慢慢的,女子娘家人会自己事先寻好一些人,以备不时之需。母亲暗示的,肯定是这个。等了很久,他才无所谓地开口,“娶进门做侧室么”、初画与苏母这下把母亲惹火了,“苏屿白你今日怎如此胡搅蛮缠若不喜欢人家何必引诱人家姑娘到城郊园子去,如今事已成便弃如敝履算罢任你这嘴也吐不出什么好话,别到时生生气的单国公撕了你这嘴我随你去,便作提亲好了。”然后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回归刚刚的话题,“单国公爱女如此,你口出狂言说什么作侧室,我直接同你讲罢,你便是我们赎罪的礼品,别说纳单般为妾这等荒谬之事,以后让别的女子入门都不要再想”遂起身,揉揉额头,想着接下来要准备的东西,挥袖离去。苏屿白轻轻转着茶杯,脸上慢慢溢出温柔的笑意。暗红雕凤镂空大门内一个小侍女伏趴在地上,午后阳光清照在她脸上。毅然是那个单般醉酒当日端着醒酒汤隐在树后的姑娘。那个在大厅训完话的妇人一进来看见她一直等候,让身旁钟嬷嬷去扶她起身,赐座。妇人笑着同她讲话,“初画,此番多亏了你通风报信,不然靖清王府这造的罪可就大发了。”名为初画的女子轻轻颔首,“姨母养我十几年,原本义务未能尽到,这通风报信倒是可以的。”原本义务。原本她家族没落,作为周氏最小的旁支其实已经实为不易,最后关头初画母亲想起曾经有些交情的周月容,即苏木白的母亲,当时靖清王王妃,便将女儿托付给她,自己随丈夫流放边境。周月容想着让初画在靖清王及冠礼时作为通房丫头献身,最后晋升做个侧室,也算是对故交有个交代了。谁知当晚靖清王看见床上的初画之后转身就走,并未宠幸她。周月容吓了一跳,以为儿子不举,又给靖清王下了点药,在房里点上从烟花柳巷买来的熏香,还差人挑选了合适的睡袍。这次根本没人回来。靖清王吃了掺药的菜,然后脸色一变,匆匆离去。苏母还以为他是赶着去初画那儿,谁知李管家说他往城郊去了。经此一役,初画苏母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放弃了。初画安安分分的作他身边的大丫头,以后求姨母替她寻个老实人家嫁了就好。苏母似是感叹一般说道,“以前还担忧这孩子的身子骨,一转眼居然就会玩弄女子了。都不知是原来那种整日担忧来的好还是现今收拾残局情况来的好。”初画想起那日王爷看着那女子的表情,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的神情。她轻笑道,“姨母莫忧,王爷之前所为,只因我非王爷所爱之人罢了。”苏母无奈想起刚刚的妾室之争,诶,但愿如此罢。、共享与替罪向姨母告退之后,初画回到靖清王居住的殿阁。靖清王正在画画。“王爷。”她见礼。“嗯,母亲怎么说。”“问了一些细节的地方,我按你吩咐的答了。”“好。”他注视着纸张上一个女子的侧影,心绪荡漾,许久才发现初画还站在原处。“还有事么”初画伏趴下地,行恳求大礼。“初画请求王爷,准许初画入寺修行。”苏屿白放下笔,有些奇怪道,“你何来此想法你姨母定是不同意的。”“姨母心善。但初画恍恍惚惚过了十几载,现今也算想通了些事,修行对我是个好机会。况且爹娘葬身至今,无人为他们念经超度,作为女儿我也该做些什么了。”然后抬头狡黠一笑,“再说,单姑娘可不像是想要同他人共享王爷的样子。”“也罢。你同姨母讲过之后,我差人送你去寺里。”“谢谢。”苏屿白低下头,继续持笔勾勒身影。单般。单般那边一直风平浪静,偶尔想起苏屿白,单般也慢慢能够淡然处之,诶呀,不就一美男子么。单清尘可不比他差多少。算着单清尘快到了,包袱也收拾好了,单般近日便缩在房里睡懒觉。文武课的先生都已经结算妥当,前几天上了最后一节武学课之后,单般便进入了冬眠的状态。到点吃喝,随时进入睡眠。谁知老天恰是觉得单般日子过得太滋润了,生生晴空降下个霹雳来。那天单般依照正常的休息时间还在温柔乡中,便被司墨有些慌张的唤醒。司墨草草地替她洗漱换衣说是老夫人传唤,如临大敌地叮嘱单般谨言慎行,说是李嬷嬷特意托了人来说事情有些复杂,单般应该是被陷害了,叫单般说话注意些,别落了把柄。单般微微眯了眯眼,轻轻嗯了一声。到了大堂发现各室都到齐了,只是叶国公此时还应在朝未到,赵氏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坐在老夫人下座,其余妾室按位分坐着,密密麻麻的人把大堂簇拥起来,赵氏一副风光无限的样子,趾高气扬地看着单般走进来。单般不动声色地向老夫人行礼,问安。老夫人瞄了她一眼,不说话,看了眼赵氏。赵氏得了旨意,更加得意起来,装作十分生气地叫嚷开来,“单般,你好大的胆子”单般稳稳站在大堂中心,不以为意地拂了拂袖子,目光慵懒地投在赵氏身上。“可容单般冒昧一问单般错在何处。”赵氏发出一声哼,“到了如此关头还装模作样。”“快说你将叶国公府内的明细篡改,取走的银两用作何处”单般心下了然。赵氏掏空了叶国公府,就想让她来当替罪羊。“单般素日不与府内人来往,别说明细了,就连府内小姐们用的宣纸都未曾见过。赵夫人莫不是记错了罢。”你不是记错了,你是在扯淡好么。赵氏显然有备而来,狠狠地摔出一本深蓝色的线装本,转身唤出一个小丫头,“阿棋,你把你见到的说出来。”一个不过与单般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从赵氏背后走出来,有些唯唯诺诺地,没敢盯着单般,但是说话却是很连贯,“那日我去膳房给妇人取绿豆莲子羹,半路出来的时候,听见单般姑娘交待一个丫鬟去取什么地契和店契,还交给丫鬟一本账簿,叫丫鬟自己行事。”单般面无表情,显得有些淡定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辩驳与搅局赵氏又顺着杆子爬,“那个丫鬟你可曾看清。”“是账房的小妾,阿红。”果不其然,阿红颇为顺利地被带进来,一路呼天喊地地道歉,生怕别人不知道事情一样,进来之后更是颇为夸张地拜倒在赵氏腿边,发自肺腑的指责单般一番,表明自己迅速脱离与单般的合作关系,更是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求赵氏放过她。赵氏更发得意,仿佛已经预见到单般的未来一样自信地笑着,“单般还有何话可说。”单般打了个哈欠,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随手翻着手上作为“罪证“账簿,不知赵夫人想如何处置单般。”赵夫人一听这话,以为单般已经缴械投降,自然而然地摆出债主的模样,开出价码,“赵姨娘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女子,只是我当家叶国公府,就得对这府内上上下下所有人负责,单姑娘一时鬼迷心窍,取走了银两,令国公府开支不均。现今惩罚你又有何用呢,只希望”这时转而作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只希望单般能够取来银两填回这亏损,那相信老夫人如此仁慈,定会既往不咎。”单般轻笑两声,把大堂里的人吓了一下。赵氏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心悸。单般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问“单般可否问阿琪阿红几个小问题。”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但依然点了点头。单般转向阿琪,“阿琪,你说那日你去取赵夫人喝的羹汤是什么羹”“是是绿豆莲子羹”“你可还大约记得那日是几号”“十二月二三号罢”“你偷听我讲话大概是几点了”“酉时罢”“你确定是酉时无错”“定时酉时无错的那时膳房里的厨娘还见到我了问我时辰。”“想来能够偷偷讲话的地方也只有膳房左侧的墙下了。你是在拐角处看见那丫鬟的么。”“是的。”单般又转向阿红“阿红,我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我。”“你你你说我要是办成了,从取出的银两里分给我四十两作报酬。”“那四十两呢”“我我我藏起来了。”单般转向赵氏,“麻烦赵夫人去寻来那四十两好么。”赵夫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但还是叫来身边一个丫头,附耳问清了藏金之处,匆匆赶去。账房是住在府内的,所以丫头去了很快便回来了。赵氏掂了掂,确是四十两的分量,然后唤人递给单般。单般只看一眼,便找出破绽。清清嗓子,娓娓道来“刚刚阿琪说喝的羹汤是绿豆莲子羹,绿豆莲子羹是凉性的,这大冬日的,给赵夫人送绿豆莲子羹肯定不安好心。再说这酉时也太奇怪了些。酉时过半个时辰便是晚餐时间。膳房应该正忙活着做国公府的晚餐,哪里还有灶煮这小餐点”赵夫人一看情形不对,立刻给阿琪使个眼色,阿琪只得反驳,“夫人是今日上火,喝点莲子羹败火罢了,这灶也是提前跟膳房说好了的。”“那昨日膳房多添的两笔买补药的花销可是明明白白写着是由夫人房里的琪丫头要去的。赵夫人大可叫记下这笔帐的膳房管事来说个明白”赵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谁知道这单般突然来了这一出,虽说赵氏处理这件事很干净,但是这买了点补品这件事怎么会被扒出来呢只得装作底气甚足的样子怒斥,“单般莫要狡辩了,净是找些小事来拖延时间。”单般呵呵两声,乘胜追击,“再说罢,刚刚我问阿琪,听见我讲话的地方在何处,阿琪说是膳房左侧的墙下,我又问了时间,阿琪说是酉时,阿琪我可有说错”阿琪缩缩脖子,“无无错”“荒谬”,单般语气变得凌厉可怕起来,咄咄逼人,“膳房朝东北,过了正午膳房左侧的墙下就不再见光,更枉论是酉时了。阿琪姑娘不仅听力了得,这夜视的能力也不可小觑啊。看来待我补上这冤债之后,一定要好好为你攥笔作记才不费你这天生的好能力”、孤军与不去阿琪听着这冷言冷语也是怕了,直接伏趴在地上哭泣,依旧不敢说些什么。单般看了她一眼,转身取了银两丢给阿红,“阿红,你看这银两有无奇怪之处。”阿红掂了掂,摇头。又悄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