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万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忙道这一阵,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连日奔波劳苦,加上蓝老爷失踪,好多事堆到一起,武文这会儿才觉得悬着的心有了点着落。天本来就热,武账房这一放松,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武账房从袖笼里掏出汗巾,印了印额头,长长舒了口气,等着娇娇复查完记录,好去领东西。武账房这幅汗巾是红绫制成,像是有些年头,已经从正红成了现在的铁锈红。汗巾上绣着鸳鸯戏水,还有四句情诗。肖遥不以为意的瞟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却令她大吃一惊。汗巾上那两句诗是,长夜无所托,惟求星云清。引郎识迢途,归后无别离。笔迹娟秀清丽,与肖孙万顺拿给她看的一般无二。肖遥一下子想起在万顺楼,孙万顺向他们讲述孙涛异状时眼中的愁苦。以及孙涛突然从床上弹起,,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说,“我前儿写好的诗稿放哪儿了,快拿出来,我得赶紧誊一遍给施公子送去”时,那副少女怀女的模样。那些宛若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一一幕幕的在肖遥眼前闪过。再看向武文,肖遥只想知道,他,究竟是谁这会儿功夫,娇娇复核好了记录,递给武账房,叫他签字画押。武账房拿过来,看了看,便提笔写下武文二字,撂下笔,食指蘸上印泥,画押坐实。娇娇把记录收好,对武文道,“武账房请跟我来”他二人站起身,往后院走。肖遥抿了抿唇,冲着武文的背影喊道,“施公子,请留步”施公子三个字脱口而出的同时,武账房的身子明显一滞,停顿片刻,便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李大夫和大春同时错愕不已,不明白肖遥为何会叫武账房做施公子肖遥咬了咬下唇,喊道,“施斌”这一次,武账房住了脚步。从背影不难看出,武账房此时此刻非常矛盾。施斌这个名字,武账房久未听人提起,有时,他甚至觉得施斌是幻想出的人物,并没在这世上真实存在过。他,还是更愿意做武文。武账房回转身来,已是红了眼眶,他抬眸看向肖遥时,眼中隐约有泪花翻滚,“大人,您是如何知道草民就是施斌的呢”语带哽咽,声音已然黯哑。肖遥见他承认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方才,肖遥只是从武文二字推断出施公子全名,看来这一次是蒙对了。“施公子汗巾上绣的那两句诗,本官见过。”施斌一听这话,焦急问道,“哦这条汗巾乃是草民未婚妻之所赠,大人如何得见”说话间,快步走到肖遥近前,将手中汗巾展开,想叫肖遥看个仔细。肖遥指着上头绣的诗句,“确实就是了,跟本官所见分毫不差。况且,这是首描写闺怨的诗,应该是闺中女子所做,送给心上人的。”施斌目露急色,“确如大人所说,草民未婚妻子已经下落不明三年有余,草民隐姓埋名,跟随蓝老爷走南闯北,就是为了寻找未婚妻子的下落”李大夫没想到带着武账房来衙门,竟还牵连出他的未婚妻子,忙安抚道,“武账房坐下说吧大人一定会给你做主”第五十七章 求收藏求推荐更新时间2016122 18:46:53字数:2152施斌复又坐下,娇娇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草民本是涿州人士,自幼饱读诗书。承蒙祖荫,家中略有薄产。二十岁时,父母先后亡故,草民无意功名,守孝期满,便四处游历。”肖遥忍不住问道,“彼时,施公子并未娶妻”施斌摇头,“没有。许是缘分未到吧。三年前,草民游至南疆,被南疆美景深深吸引,于是决定常住。草民在南疆买的宅子,后园正跟瓷器商人尹老爷家挨着。偶然一次,尹家小姐被草民后园奇花异草所吸引,信步闲游,与草民结下一面之缘。自那以后,草民为尹家小姐茶饭不思,神魂颠倒”想起第一次见卿卿时的情形,仿若一切尽在眼前。听到此处,肖遥就知道,施斌一定会向尹家提亲。“草民求冰人去尹府提亲,然而,尹老爷以草民年纪与卿卿不相匹配为由拒绝了。”那时,施斌应该快三十岁了,不知尹小姐多大呢娇娇、大春、李大夫还有肖遥都想问,又怕问的太细,施斌伤情。“卿卿正是双十年华,草民已是二十九了,确实大了点儿。”施斌解释。要是小门小户,就是大个二三十岁的也不碍事。想那尹老爷也是挑剔,要不也不会把闺女拖到二十岁还没许人家。有才有貌又有家底儿,尹老爷肯定是想择一门合心意的亲家。“正当草民心灰意冷之际,卿卿送来书信一封。原来她也早已芳心暗许,并没半点嫌恶之意。于是,我二人鸿雁传书,情愫暗生。时间长了,尹老爷有所察觉。将卿卿锁在绣楼上,每天只送三餐,不许任何人接近卿卿。卿卿以死相逼,尹老爷提出要草民入赘尹家,才肯答应这门亲事。草民父母已然亡故,家中有无兄弟姐妹,早就了无牵挂,也就答应下来。原以为,波折过后,与卿卿终能做一对神仙眷侣。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尹老爷生意出了问题,顷刻间偌大的家业岌岌可危,整天都有债主上门讨债。更有人将尹老爷告上公堂。为救出尹老爷,草民卖了宅子,可远不够还债主的。草民只得回转涿州,变卖家业。临行前,卿卿送了这条汗巾给我。哎,谁又能想到,这一别,至今未能再见。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草民在涿州被人摆了一道,田产地契尽数归于歹人囊中。无奈之下,草民只得借贷些盘缠,回返南疆。可那时,尹老爷已是冤死狱中,卿卿不知所踪,尹夫人投河自尽。”说到此处,施斌已是泣不成声。李大夫眼浅,陪着施斌哭个不停。大春、娇娇也是嗟叹不已。怎么倒霉事全让这两家遇上了施斌擦干眼泪,又道,“当时,草民已是身无分文。幸好遇到蓝老爷肯收留我。草民怕用施姓辱没先人,就改姓武,隐姓埋名至今。草民跟着蓝老爷走南闯北,一来为糊口,二来,为了寻访卿卿下落。就算她为奴为妓,只要找到她,草民还愿意娶她。我对卿卿爱慕之情,此生不渝”闻言,肖遥眼眶发酸。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重情的男子。为了自己深爱的女子,甘愿入赘,尚未成婚,变卖家产毫无怨言。施斌对尹卿卿可说是情深意重。“大人,您既然说见过这诗,那一定见过卿卿,求大人快告诉草民卿卿下落吧”施斌涕泪横流从座上滑下,双膝一软,跪倒在肖遥面前,咚咚咚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大春和娇娇一看这还了得,赶忙起身一左一右,把施斌架起来。施斌额头已经破了皮,有血渗出。大春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呐大人知道就一定会告诉你。你干嘛啊这是”娇娇捧出药匣,拿出疮药给施斌抹上。施斌见肖遥不言语,以为是自己的诚意不够,还想再磕头,被娇娇一把拦住,“快别磕了,别磕了好好待着,听大人怎么说”肖遥组织下语言,悠悠说道,“这首诗我确实见过。但是,整件事匪夷所思的程度确实非同一般。而尹小姐,或许已经不在人世”闻听此言,施斌捶胸顿足,哀嚎不止。整个人疯魔了一样不受控制。大春和娇娇两个人勉强能摁的住他。施斌小病初愈,加上连日赶路风餐露宿,又猛地听到这个噩耗,心力难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幸好有李大夫在,他过来给施斌把了把脉,“不碍事,把他放到床上,我给他扎几针就好了。”大春力气大,把施斌扛在肩上,送到西跨院肖遥住过的那个小房间。被褥都是现成的,也不用再准备,省了不少事。李大夫跟施斌交情虽说不深,可也是对他颇为同情。肖遥从旁观察李望之,觉得他怎么看都是个好人、好大夫,不像是杀生害命之人。忙忙叨叨这一阵,任捕头巡街回来,听林仵作讲述一遍前因后果,也是唏嘘不已。特意叫七星去买了两条鲜鱼,炖汤给施斌喝。过了晌午,吃过午饭。施斌这才醒转过来。可能是刚才闹的体力透支,施斌情绪不那么激动,就是嘤嘤的哭,泪流不止。李大夫又给他检查一遍,确定没大碍了,便告辞离开。说是回去收拾收拾,天黑之前派人来接施斌到他家去住。李大夫走了,任捕头陪着肖遥进屋来。说了几句宽心话,施斌心不在焉的听着,末了,还是追问,“大人,究竟是在何处见到卿卿的诗”这个问题,总是躲不过去的。肖遥道,“是孙万顺的儿子,孙涛所写”施斌陪蓝六央去万顺楼吃过几次饭。也听说过孙涛被府里下人毒死的事,犹疑道,“孙涛,不是已经死了吗”“正是孙涛死前曾经写下过这首诗,前几句我还记得,素手执香扇,斜倚小窗前。南归燕啁秋,未闻佳音传。和风渐慵倦,弱柳梦清月。冷枕厌冰肌,纤指惹红泪。长夜无所托,惟求星云清。引郎识迢途,归后无别离。”肖遥悠悠吟出整首诗,施斌已然哭成泪人。第五十八章 去心病 求收藏求推荐更新时间2016123 19:27:46字数:2111过了一会儿,施斌渐渐收住眼泪,小声啜泣道,“没错,这首诗确是卿卿所做。离开南疆前一晚,卿卿绣好汗巾送给我。我们约定,待救出尹老爷,便隐居乡里,再不理那些凡尘俗世。没想到,那之后,再没见过卿卿”说罢,施斌眼中泪花翻滚,争相夺眶而出。“施公子,有句话,本官不知当问不当问。”肖遥小心的注意措辞,生怕刺激施斌。听肖遥语气异常慎重,施斌止住眼泪,“大人但问无妨。”“不知南疆巫蛊之术是否盛行”施斌茫然摇头,“巫蛊之术在南疆是被禁止的。一旦发现,那可是要判重罪的。而且,近些年来,中原人大量涌入南疆。有很多南疆人都退居山林。尹老爷就是二十多年前去南疆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在南疆娶妻生女,定居下来。”站在肖遥身后的任捕头轻声问道,“哦这么说,尹夫人是南疆人”“正是”施斌知道许多人并不了解南疆,以为那里属于蛮荒之地,忍不住又道,“南疆并非人们所想那样,那里风景如画,民风淳朴。”任捕头这一问并不是因为对南疆有什么误解,而是隐约觉得就算尹夫人投河自尽,尹小姐也可以投奔尹夫人在南疆的亲戚,不至于下落不明。不管是他,肖遥也这么认为,“你回到南疆,不见了尹小姐,没去尹夫人家寻寻”“尹夫人自从和尹老爷成婚,跟家里已经算是恩断情绝。平日鲜少往来,他们也绝不会收留卿卿。”说来说去,南疆还是排外的。就算中原人在那里生意做的多大,多有钱,还是很难得到本地人的认同。尹夫人仅仅因为嫁给了中原人,就跟家里撕闹至如此境地,也是令人唏嘘。肖遥则始终坚信,卿卿是被人骗去或者捉去某处,做成蛊器之类,偶然被孙涛得到,就此引出了之后一系列事情。包括孙涛的死,也绝非巧合,而是有人想要毁灭证据,或是杀人灭口。肖遥和任捕头对视一眼,暂且压下心里的想法不提。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下,贸贸然说出口只会平添施斌的烦恼。她不想说,施斌却是一定要问的,“大人言下之意,卿卿是被巫蛊之术害死的吗”“施公子,实不相瞒。这件事,本官尚未查清,都只是猜测。况且,尹小姐的尸身也并非找到,一切言之尚早。”“那、草民就在武昌县暂时住下”“施公子放心,一旦此案有任何进展,本官定会告诉公子知道。”肖遥这样说,已经算是给施斌吃了颗定心丸,连声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快到晌午,日头正盛。西北大街上,人流渐渐稀少。施斌的出现,令郁秋烦闷不已。当着丫鬟的面,也不好太过表露。她在账房心不在焉的算着账,时不时的还往外瞅瞅。郁秋身处的账房,在瓷庄最里间的屋子,跟仓房紧挨着。就算往外看,也看不到街面儿的动静。丫鬟倒了杯凉白开,放到郁秋手边,小声道,“你想知道,派个人打听打听不就得了”郁秋不答话,拿起杯子灌了两口水,喝完,觉得这凉水倒是不塞牙,就是有刺的心口疼,缓了一阵儿,才道,“整件事,施斌是最糊涂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前思后想,得出这么个令她心安的结论,聊以自。。慰。丫鬟轻笑,“亏你还记得这茬。施斌就是个糊涂虫”说话时,还不忘轻蔑的撇撇嘴角。郁秋犹疑着,终于还是把自己最担心的说了出来,“可是,万一衙门的人查出什么”丫鬟轻笑的同时,食指绕上郁秋颈边秀发,“武昌县离南疆十万八千里,想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郁秋轻咬下唇,不再多话了,再说,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