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道,“验尸时,我还纳闷,为什么死者身上没有搏斗伤。至亲被杀,无论如何都是要拼了命去搏的。”它们不是毒蛇,就算被咬到也不致命。任捕头接道,“是咯。缉捕袁小暮时,我也奇怪他连基本的武功招式都不会,怎么能利落的杀害三人。”“袁小暮,袁小暮。”林仵作自言自语重复着袁小暮三个字,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任捕头问道,“阿坚,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袁家庄的那场大火”任捕头不明白林仵作为什么把话头引向那场火,出于对林仵作的信任,他还是老实作答,“记得。是五月节那天半夜烧起来的,直到早上一场暴雨才浇灭。”毁掉整个村的火灾,不管是谁都能记上一辈子。“死了一百七十二人,只有四个活口。但是,县衙里地簿上登记的是两百八十三人。也就是说,有一百多人下落不明。”停顿片刻,任捕头幽幽道,“当时的县令大人为了尽早结案只说是烧成碳了。我虽对此种说法存疑,但也确实没查出个所以然。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任捕头提起这件事,仍心有不甘。“阿坚,这事儿也不赖你,都是那个陶大人。那会儿你想深入调查,陶大人不还骂了你一通”当时,任捕头还不是捕头。陶大人骂的相当难听,气的他好几天没吃下饭。林仵作以眼神安慰任捕头,继续说道,“那会儿,我还不能独当一面,只能给师傅打打下手。关于这场火,在当时有个传言。”说到这儿,林仵作看向任捕头。经他这么一说,任捕头立马想起来了,“是咯。那会儿传言满天飞,传的最多的就是袁家村的人吃蛇捕蛇遭天谴,所以才会降下一场天火烧掉整个村,以儆世人。当时这件事还被编进画本儿里了,就连附近县的百姓都争着买来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师爷想起一段往事,“十年前,我还在龙栖寺前摆摊给人写信赚钱为生。我记得,五月初四那天,村长夫人去龙栖寺求了张签。那是张下下签,解签的神算子依签直说,为了这事儿,村长夫人还给神算子大吵一架,直说晦气。第二天晚上,就起火了。”任捕头出于本能,想打听清楚,忙问,“签文是怎么写的”白师爷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讲的,具体怎么写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过神算子倒是劝村长夫人别再犯杀孽,否则祸及后人,必不得好报”说到此处,肖遥灵光一现,“那袁小暮”林仵作目光炯炯,“如果没记错的话,袁小暮就是村长独子”白师爷手捻胡须,猜测道,“整件事,会不会是这样的。身为袁家村的人,袁小暮终究改不了吃蛇的癖好。当日,他去紫金山捕蛇。遇到花白氏的爹娘弟弟,他想抓其中一个,却被他们几个阻拦。袁小暮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杀了。隔日,花白氏就来衙门告状。袁小暮杀的不是人,而是蛇,自然矢口否认”白师爷说着,目光瞟向肖遥。任捕头同意他的说法,“那么,该把袁小暮放了”三人目光齐齐投向肖遥,想让她定夺。第三章 郁秋更新时间20151129 18:05:07字数:1987事到如今,死的不是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死者,命案也就不成立,袁小暮必然是要放的。杀人犯大摇大摆从衙门口走出去,得出榜文跟百姓交代清楚,此人为何不入罪。正寻思,七星来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瞅了瞅,欲言又止。七星是任捕头的小儿子,长得随他娘,挺秀气的。不穿这身官衣,说他是秀才都有人信。任捕头就不喜欢他这么小家子气,脸一沉,冷声问,“有什么事儿痛痛快快说”七星最怕任捕头,被他这一喝吓的肩膀一缩,不敢耽搁,赶紧道,“大人,袁简来探监,他想见袁小暮。”袁小暮是重犯,有人探视,必得肖遥同意。任捕头见肖遥眼中似有疑问,忙给她解惑,“袁简是戏蛇人,自打他给皇上表演过之后,便身价百倍。案发时他在永安还没回来,家里只有袁小暮一个人。”肖遥想起来了,过堂的时候,袁小暮是提起过师傅这茬。白师爷讥诮道,“想不到他回来的还挺快的”“明儿是五月节,他得回来拜祭。”这些细枝末节,林仵作记得最清楚。“让他见吧。”袁小暮没杀人也不用管的那么严。得了肖遥同意,七星拔腿回大牢了。任捕头望着七星的背影直摇头,顺手抄起茶杯喝了口压压心火。“听说,这次是郁家五小姐请袁简去永安”林仵作将话题又绕回袁简身上。郁家吗肖遥眯起眼睛,忽然明白为何郁秋那么急着请她吃饭了,“任捕头,郁秋今晚上请我去万顺楼,你跟我一起去。”任捕头平日只埋头查案,不爱应酬那些达官贵人,可肖遥这次指名要他去,他也不好推辞,捧着茶盏,含含糊糊应了。傍晚,西北大街。西北大街是整个武昌县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栉次鳞比。稍微有点名气的酒楼妓馆,乐坊书斋胭脂铺,都在这条街上。任捕头换了身靛蓝常服,腰佩宝剑,虽然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肖遥则是一袭玄青,衬得她俏脸素白,更加俊逸不凡。往来路人,纷纷向她投来欣赏的目光。肖遥跟任捕头一路来到万顺楼门前,小二赶紧迎出来,点头哈腰,满面堆笑道,“哟,肖大人,任捕头,您二位楼上请。郁家五小姐恭候您二位多时啦”说着话,在前头带着他们一直上了三楼,推开雅间的门,一股清雅的桐花香扑面而来。郁秋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由一个身材魁梧的丫头在身后推着她来到肖遥跟前,眉眼笑弯,“肖大人,自永安一别多时不见,您清减许多。”肖遥目光微微向下,看进郁秋眼底,“五小姐倒是愈发清丽可人。”她这话纯属恭维。郁秋相貌平平,只能算是五官端正而已。但郁秋能从一个贱妾生的庶女,成为主掌郁家所有生意的五小姐。她所经历的,必定非常人可以想象。也没人敢因为郁秋不出众的样貌,残疾的双腿而看轻她哪怕半分。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别人夸自己漂亮,郁秋这回真正笑入了心,两颊染上一抹红晕,“大人说笑了。”肖遥也见好就收,要再往深了说,真成调戏了。她话题一转,介绍任捕头给郁秋认识。寒暄几句,郁秋笑道,“大人,今日请您来,是想向您引荐一个人。”肖遥挑眉,她已经猜到郁秋说的是袁简,可仍是一副茫然,“哦,能劳烦五小姐引荐的,必定有过人之处。”“肖大人此言不虚。他呀,还给当今圣上表演过呢。”二人说话间,从屏风后,闪出一个人来。大概三十几岁,一身粗布短褐,脸膛黝黑,皮肤稍显粗糙,浓眉圆眼,鼻直口阔。就是这样一个平民打扮的男人,目光锐利好似鹰隼。袁简并不急着上前见礼,而是盘膝坐在地上,解下腰间编织精巧的小竹篓放在身前,手中执一把短笛,横在唇边吹奏起来。曲调悠扬却略显阴森,听的肖遥后背一个劲儿的发凉。这当儿,从竹篓里探出一个雪白的小脑袋,一对眼眸好似红晶,灿烂夺目。红红肖遥立马想到,眼前这条拥有红色眸子的小蛇,一定就是花白氏所说的小妹红红。她眼角下意识的瞥向任捕头,任捕头也回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真相在此时异常清晰的串联起来。袁小暮去紫金山捉蛇。红红不走运,被他捉到。红红的爹娘哥哥为了救它命丧袁小暮之手。之后,便有了花白氏上堂状告袁小暮,义庄倒洒雄黄酒,无辜死者变白蛇。红红随着袁简的笛曲缓缓探出身子,红晶似得眸子里,仿佛蒙了一层水雾。不知怎的,肖遥就是觉得它虽然跟着节奏摇头晃脑,轻吐蛇信,努力做出很开心的样子,其实它心里很苦。它知道家人死于袁氏师徒之手,却无能为力,不能帮它们报仇。自始至终,郁秋眼睛眨也不眨,看的津津有味,唇畔笑意一直不散。任捕头手握剑柄,手背上青筋凸起,眼中隐隐现出几丝悲愤。袁简一曲奏罢,红红细弱的身子便萎顿而下,红晶似得眸子一下没了生气。肖遥看着红红回到竹篓里缩成一团,心都揪了起来。放眼赵国,或许会有许多个袁简。而红红一家的惨剧,可能每天都在发生。杀生害命,以此为戏。那颗不断堕落,坠入鬼魔道的心,才是这世间最残酷的杀生利器。袁简收起竹笛,肖遥稍感松了口气。然而,袁简却并不想就此轻易的饶过红红,他左手利落的掐住红红的七寸,把它从竹篓里拎出来,右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尖刀。袁简朝肖遥咧嘴一笑,“初次见大人,小的就送大人一枚蛇胆吧”说话间,寒光一闪,朝着红红身上刺去。第四章 红红更新时间20151130 15:11:33字数:1988“住手”未等肖遥开声,任捕头率先喝止。郁秋仍是面色不改的盯着袁简,从她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倒是郁秋身后壮实的丫头,眸光微微闪烁,转瞬便恢复如常。肖遥轻咳两声,浅笑着打圆场,“这小蛇长的那么漂亮,杀了可惜,不如卖给我吧”肖遥看向郁秋,一对丹凤眼盈盈似水,唇角牵起,似笑非笑。袁简手拿小尖刀,停在半空,也看向郁秋,只等她发话。郁秋哪能拒绝肖遥,颌首道,“就送予肖大人吧”袁简似乎心有不甘的扁扁嘴,将小尖刀别进腰间,把红红塞回竹篓里,单指拎着来到肖遥近前,“请大人笑纳”任捕头帮肖遥接过,顺势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袁简。袁简一闪身躲开任捕头的大手,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肖遥被他唬的向后连连退了几步,“这快快请起”袁简执拗的跪在地上,“大人,草民的徒弟袁小暮是冤枉的,他没杀人呐,求大人放了他吧”肖遥在心中冷冷一笑。这师徒俩分明知道死的是蛇不是人。之所以不肯说出真相,怕也是因为知道说了也没人会信。肖遥自问,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会以为是天方夜谭。自始至终,郁秋都没帮袁简说一句话。任捕头上前一步,单手驾着袁简的胳膊,稍一用力,便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快起来吧断案一事,又岂是尔等草民可以左右的”待袁简刚刚站定,任捕头就势把那十两银子塞到他怀里。意思很明白,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袁简站定,苦着脸,想要再求,就听肖遥沉声道,“五小姐,这顿饭肖某怕是吃不下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不等郁秋答话,便拱手告辞。肖遥的背影在郁秋眸底渐行渐远。郁秋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细声喃喃,“她,果真如你所言,有趣得紧”任捕头拎着竹篓跟肖遥出了万顺楼,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两人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大人,回衙门还是”肖遥看了看竹篓里蔫头耷脑的小白蛇,想逗弄逗弄,又有点害怕的缩回手,“走,去义庄。”两人在路上买了些酱猪手女儿红,寻思去义庄蹭顿饭。到了一看,林仵作跟白师爷都在,跟通叔在前院围炉涮肉呢。见他俩来了,白师爷略感惊奇,“咦,大人你不是去万顺楼吃好菜吗怎么上这儿来了”林仵作接过酱猪手,去厨房剁开,又顺带拿出两套碗碟。白师爷帮忙搬了两把椅子,招呼肖遥坐下。任捕头不做声,把竹篓放在墙角,洗了手才坐下,桌子小,将将坐得下五个人。“嗐,别提了。袁简一个劲儿求大人放了袁小暮,哪还能多待呀”炭火旺,锅里的骨汤翻了花,林仵作夹了两筷子牛肉丢进去,看向任捕头,道,“那袁简跟郁秋交情匪浅呐。”任捕头没做声。交情深浅,单从表面看不出来。鲜红的牛肉变了颜色,肖遥麻利的夹出两块,“赶紧吃吧。吃饱了,咱们送红红回家”“红红”除了任捕头,其他三人都诧异的盯着肖遥,异口同声问道。“就是花白氏的妹妹”任捕头筷子点了点墙角的竹篓,一本正经的解释,完全忘了花白氏一家不是人。白师爷被他这句话呛得直咳嗽。林仵作五官也拧到一起,瞅着挺别扭。年纪最大的通叔倒还淡定,夹了筷子没涮的小白菜,蘸上芝麻酱,嘎吱嘎吱嚼的挺香,就是拿碗的手稍稍有点抖牛肉新鲜火候又刚刚好,肖遥吃的停不了口,边吃还不忘夸,“任捕头,没想到你内力也是了得。单手就能把袁简给提起来,真是佩服佩服”说起这茬,任捕头有些愣怔,怪不得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大人,袁简他轻的好像没有重量”好巧不巧,话音刚落,刮起一阵小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