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了,它穿过了那条窄道,停在抛锚车的前面。所有人宛如惊醒一般,前前后后地跑向它。宋甜最快,第一个冲到驾驶位旁,车门还未打开,手先伸进去,准确无误地揪住秦朝阳的衣领,往外猛扯,啪一声,秦朝阳的脑门儿就撞上了车铁“嗷”疼得他惨叫一声,定睛,宋甜紧绷的脸赫然在眼前。“小兔崽子,跟姐姐玩命”宋甜声音很低,一字一蹦,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时候的宋甜好像要吃人似的,林凡见过她这样子,每每这时候,他会想方设法地溜。秦朝阳觉得挺新鲜,笑着调侃她:“你这样的,以后找不到老公的。”“别跟我瞎扯淡下来”他笑嘻嘻的:“你把我抓这么牢,我想下也下不了咯。”宋甜恨恨松手,报复地趁机一推,秦朝阳后背没吃力,猛往后仰了下。够味儿,真辣。秦朝阳舔舔干涩的嘴唇。他双脚刚踩下地,乱七八糟的人都涌上来了。最前面的是王小春,脸都吓白了,嘴巴直嚷嚷:“老大我以为你要死了咧”“死个屁死”他小拇指一捏,摆王小春面前,“你胆儿这么小。”“你才这么小咧”王小春跳起来,掐着小拇指在秦朝阳跟前比划,被秦朝阳猛地拍掉:“别瞎比划,小小小,我小在哪儿了”两人嘿嘿嘿地笑,林凡不管这些,只去检查自己的面包车。秦朝阳说:“放心,啥事儿没有。”确实如此,原先怎样的面包车,现在依旧怎样。没少块漆,没掉块皮。林凡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秦朝阳伸了个懒腰,“现在可以走了吧”接下来的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下车的时候,秦朝阳得意道:“幸亏没在那等着吧,瞧瞧,什么救援车,一路过来半个车影都没。”王小春说:“是啊。”徐冰说:“那也太危险了,万一出事儿了呢。”王小春小拇指一竖,现学现卖地说:“你们女生就是胆儿这么小。”徐冰:“去”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内,走几步就是饭店。宋甜领队走在最前面,这里的饭菜偏清淡,菜上了不少,但都是一个味儿淡。好在宋甜自带霉豆腐,夹一两块搅米饭里,滋味立马不一样了。这罐霉豆腐是宋甜上超市随便买的,味道其实一般,但比起这里的饭菜是好多了。大伙争先恐后地抢霉豆腐吃,一时之间,宋甜的霉豆腐成了畅销货。一会儿功夫,罐子浅了一半。宋甜不打算把它带回去,于是问众人是否还需要。眼见大伙碗里都红通通的,唯独秦朝阳吃白米饭,宋甜捧了罐子过去,问:“吃不吃”“不吃。”宋甜急于推销:“其实味道还不错。”秦朝阳刚好把最后一口米饭扒拉干净,碗筷随意往桌上一摆,“你就这么急着给我送豆腐啊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送上门的。”宋甜啪地盖上盖子,一旋,头也不回地走了。这顿饭光吃霉豆腐和白米饭,根本吃不饱。于是宋甜顺理成章地领着大伙去卖场买特产,林凡在车里等,她则在卖场入口等。秦朝阳未入卖场,宋甜指指里面,“怎么不进去”“不想被坑呗。”宋甜睨着他,“你就不带点回头货给你亲朋好友”秦朝阳懒懒地把胳膊和下巴搁在铁栏杆上,语气也是懒懒的:“你带我们来这儿消费,能吃多少回扣”宋甜冷下脸说:“什么回扣,没这回事。”秦朝阳乐了:“拿我当孩子骗呢”宋甜往旁走了两步,这时,徐冰和王小春从卖场出来,她迎上去,喜笑颜开:“买了什么”徐冰展示了一下,七大袋八大包的,两手拎得满满的。王小春说:“老大,我们给你也买了。”“给我买什么。”“你不是没进来么”几个人浩浩荡荡往回走,秦朝阳走得慢,徐冰特意走他边上,“那个,秦朝阳,你能不能别老撺掇我和王小春”“什么”徐冰说话声嗡嗡的,跟蚊子叫一样轻,秦朝阳没听清。徐冰抿着嘴,下巴抵着锁骨,“你老是把我和王小春放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坐车一块儿,走路也一块儿。”秦朝阳死不认账:“没,你想多了。你俩老一块儿那是缘分使然。”徐冰咬咬唇,大着胆子道:“那我和你怎么就没这缘分呢。”“什么”秦朝阳装听不清。徐冰绞着手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不知生什么气,故意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把秦朝阳落后面了。秦朝阳在后面叫王小春的名字,王小春拎着大包小包健步如飞地往回跑,“咋啦”秦朝阳笑得阴森森的:“你说咋啦”王小春摇头:“不明白哇”秦朝阳努努下巴,指前面蹒跚走着的徐冰。王小春看看前面,又看看秦朝阳,“你说明白点哇”朽木不可雕也气得秦朝阳踢了一下王小春的脚脖子:“蠢蛋让你喜欢的女人自己提东西,你是智商低还是情商低”“哦哦。”这才一溜烟儿跑前面去帮忙。一行人到了下榻的宾馆,宋甜办理入住手续,其余人在大厅等候。王小春观察了下四周,忍不住说:“这几星级呀也太破了吧”王小春家境好,自小至今没受过什么苦,今日舟车劳顿,他早幻想着睡宾馆的大床了。而这家宾馆,大厅门面都不中看,说它有星级都算抬举了。秦朝阳和王小春基本是同一个想法,来时的路上见到过比这好百倍的宾馆,然而车子愣是从那张灯结彩的宾馆门前擦身而过,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这家门前。等电梯的时候,秦朝阳刻意跟宋甜咬耳朵:“你悄悄告诉我,带我们住这家,你能分到多少钱”宋甜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打算跟他装傻充愣呢。秦朝阳说:“我想住坡道上来的第一家。”坡道上来第一家就是大门口张灯结彩的那家,宋甜凉凉地说:“你们交的钱不够住那家的。”秦朝阳说:“这样啊,那我们加钱,你给我们换个地儿住行么”宋甜这才正眼瞧了瞧秦朝阳。秦朝阳歪着嘴笑:“说吧,带我们住这儿能分多少钱”有好一会儿,宋甜没吭声。等电梯叮地一声到底了,她才迟迟道:“我干这行挺苦的,没什么赚头,大家互相体谅行么”秦朝阳满意了,不为难她,但也没忘了挖苦她:“有没人告诉你,演苦情戏的时候表情要到位,你看看你现在,扑克脸,感情一点都不深刻。”折腾到晚十点,总算是安顿下来了。秦朝阳刚洗了澡,王小春来敲门,这时候秦朝阳挺不想见到人的,门都没让王小春进,冲着门外直嚷:“大晚上敲我门口干什么有本事你敲徐冰的去”王小春哭丧着脸:“我敲了啊,我说想和她玩扑克,她不让我进。”“她不让进,我就让进了”秦朝阳摔上了门。没过多久,他又把门打开,王小春刚要走,听声音回头,秦朝阳说:“走。”两人齐刷刷站徐冰门口,秦朝阳跟徐冰说,仨人刚好能斗地主,徐冰同意了。斗地主这游戏,王小春玩得最嗨皮,另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心不在焉。趁徐冰上厕所的功夫,秦朝阳起身要溜。走之前镇重地道:“能不能本垒打,就看你小兄弟的表现了。”说完满面春风地撤了。但也没回自个儿屋,他打算到处走走看看。没走多远,后头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竟是徐冰。秦朝阳第一个念头是“王小春裤子脱了没”,第二个念头是“才两分钟过去肯定没脱”,第三个念头是“哎”这么想着,徐冰就到眼前了。“有事”徐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说:“没什么事”“哦。”秦朝阳转身就走,但很快,又停下了。他手被徐冰牵住了。那时候,秦朝阳叹息地想,王小春还不如徐冰会动手。下一秒,他粗鲁地甩掉了徐冰的手,然后把自己的塞进衣服兜里,“没什么事你就回去歇着吧,别到时候又身体吃不消要晕车。”徐冰没回去,她继续跟着秦朝阳走。但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跟着。秦朝阳被她搞得压力有点大,背后都发毛了。他腿长,一走快徐冰就跟不大上了。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压力依旧在,直到他进了死胡同,再也走不了了。“操。”秦朝阳低骂道。他想躲起来,但这儿光秃秃的,根本没处躲,于是病急乱投医,顺着排水管爬上了二楼阳台。幸好他打小性子野,排水管不知爬过多少根。轻轻松松跳到别人阳台上,落地时踩重了,把人晾着的衣物震下来了。拾起一看,是只墨绿色胸罩。此时,“唰”地一声,窗帘开了。、第九章秦朝阳落地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哐当一下,像大石头砸地板。那只墨绿的胸罩本挂在一根细杆子上,没用夹子夹,因此很容易就被震下来了。拿手上的时候,还是湿的,大概是刚洗好晾出来。秦朝阳是第一次摸女人贴身衣物,心里好奇,想仔细看两眼,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变态,烫手山芋似的想赶紧把胸罩挂回去。好巧不巧,这时候,宋甜闻声出来了。窗帘拉开,灯光大亮。宋甜能清晰地看见秦朝阳慌张的眼神,也能看出来,秦朝阳特想装作自己是刚好路过来看风景的样子,不过他手中捏着的是她的胸罩“变态。”宋甜低骂道。秦朝阳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在宋甜颇具压力的注视下,秦朝阳想,她这个眼神的意思大概是问他是不是想偷她内衣,当然不是啊,他赶紧说:“我这是从地上捡的。”“哦,”宋甜不相信,“这东西随便就能捡”“”秦朝阳脸都绿了,“真的,我刚踩重了,它就掉地上了”宋甜眯了眯眼,“你怎么上来的”“”他不想说他是为了躲个女人逃上来的。得,都这时候了,不如破罐子破摔。秦朝阳扬扬那胸罩,当着宋甜的面好生把它挂回杆子上去,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就是我捡的。你还帮我拿过内裤呢,这次我帮你挂个内衣,算扯平了吧。”宋甜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还扯平了吧,这人脸该有多大啊。这时,屋里忽然有男人在喊:“甜甜帮我拿下睡衣。”“哦,来了”宋甜从窗帘里钻进去。窗帘里蹬蹬蹬一阵乱步声。秦朝阳双手插兜,慢慢靠阳台栏杆上。等了一会儿,窗帘再被掀开,宋甜说:“你怎么还没走”“我想走大门。”“走什么大门,有本事爬上来就要有本事爬下去。”秦朝阳笑了下,“你屋里有男人吧”宋甜刚要进屋,听了这话停住了,“你越界了。”秦朝阳也知道自己越界了,平时他也不是对别人私生活会产生莫名好奇的人,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的想法、说出口的话,他自己都不明白起因是何。宋甜看他的眼神很严厉,他却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时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问了,“林凡吧听声音像。你是让人用你浴室洗个澡呢,还是你俩一起睡呢”“这和你有关系吗”“没关系,”他腆着脸说,“我就好奇,问问。”“不该问的别问,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秦朝阳被说得没话好还嘴,他清楚地明白今天这事是他不对,但就是不愿向宋甜低头认错。不是因为觉得道歉没面子,而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可是他心里又有什么坎宋甜脸色很差,但迟迟没进屋,她在等秦朝阳道歉。秦朝阳也知道她或许在等他道歉,然而,他心情很不好,“你挑男人的眼光太烂了。”宋甜彻底没了耐心,转身进屋,啪地一下,把阳台门关死了。秦朝阳顺着排水管爬下去。徐冰在楼下站着,仿佛在那里等了很久。秦朝阳就当自己不认得她,擦身过去的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徐冰今晚等他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直打鼓,但还是壮着胆子说:“我、我有话对你说。”秦朝阳问:“你要说什么”徐冰指指旁边的大树,“我们到那边去吧。”树上挂着彩灯,秦朝阳仰头看了看,是那种很廉价的霓虹灯,五彩缤纷,照得他眼睛很不舒服。低头,徐冰在掏东西。她背着个单肩包,很小,但硬是从里头取出好几张折叠整齐的信纸。秦朝阳认得这信纸,是他和王小春拜托班上某女同学从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买的。女生的喜好总归是女生清楚些。后来,这些信纸都被秦朝阳带回去,那几日,他挑灯夜读,翻阅了不下数十本书籍,从里面摘选出好词好句,东拼西凑地写情书。王小春不擅长这个,秦朝阳就为兄弟两肋插刀了。徐冰小心翼翼地说:“这些东西,我一直珍藏着,因为我知道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