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他有点发毛。“怎么,嫌少啊”宋甜说:“是少了点,这可是保命钱啊。”秦朝阳琢磨了下这话里的意思,发现她不是真嫌钱少,是嫌他命长,嫌就嫌吧,直说不行非得阴阳怪气的秦朝阳看着宋甜,“你这人说话特别不中听啊,出门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宋甜没吭声,把毛爷爷对叠,一张不少还给秦朝阳,“五分钟后走。”她靠车边抽烟,林凡过来,也靠车身上,劝她道:“你少抽点吧。”宋甜没看他,“旅馆的钱到手没”“啊哦没呢,到时候下山回去还住那儿,我打算到时一起收。”“靠谱吗”“怎么不靠谱”林凡拍拍胸脯说,“那老板娘和我老交情了,还能扣了我的钱不成”林凡咧嘴哈哈笑。宋甜吐着烟圈,就这么看着他笑。林凡忽然不笑了。又来了,这扎人的眼神。“你和老板娘什么交情啊给我说说呗。”林凡:“”宋甜说:“我就是担心钱到不了手。你知道的,我特别缺钱。”秦朝阳在这时咳嗽一声,宋甜看他,他对她招招手,“过来。”“什么事”“你过来下。”秦朝阳把宋甜带没什么人的角落去,宋甜面无表情地看他,一张脸冷得像十二月腊梅。秦朝阳从小到大没求过人,是霸王,宋甜是阎王,霸王vs阎王,阎王。十二月的冷风里,秦朝阳吸吸鼻子,活这么大没这么孬过,“那什么,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宋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什么事:“没得商量再难受也得上路,山里走夜路很危险。”“你别这么不通人情行不行”“你命要不要”“你钱要不要”秦朝阳晃了晃那好几百,宋甜冷嗤一声。秦朝阳把几百块一股脑塞宋甜怀里:“钱给你,你通融通融。”宋甜推回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整没用的,缺钱就拿着,别端着。”他听见她刚才说的了。宋甜笑了下,声音更冷:“你还急了”秦朝阳不爱跟人玩虚的,“直说,要不要吧。”宋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隔了好半天,她总算说:“行,那我要吧。”秦朝阳松一口气:“早这样省多少事儿啊你说。”五分钟后,准时出发。秦朝阳黑着脸对宋甜说:“收了钱不办事儿,也就你了。”宋甜说:“你光问我要不要,也没告诉我要办什么事儿啊。”秦朝阳抖了抖二郎腿,阴测测说:“行,你够狠。等着。”宋甜光笑不出声,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车虽颠簸,却一点儿也不妨碍她稳稳坐着。、第七章林凡估计得丁点儿不错启程晚了,等天黑了都没到地方。黄昏时分,林凡还想开快车冲一冲,只不过车上还有个晕乎乎的徐冰,王小春老说开慢点开慢点,林凡听烦了,天刚擦黑,他干脆彻底慢下来。夜路不好走,特别是夜山路。必须开大灯,照最亮。山中弯路多,又窄,稍不留神就会出意外。林凡类似经验多,倒是不怕,就是开这种路费精神,得一直全神贯注。于是王小春赔笑脸说:“师傅你辛苦”话音未落,车忽然停下。“怎么回事”后座三人往前看,林凡摇下车窗,钻出去看了看,然后拉了手刹下了车。很快,林凡又一路小跑回来,坐上车说:“前面车抛锚了,挡路,我们开不过去。”前车正处于拐弯处,此处较别处更为狭窄。它停在中央稍靠右的位置,右边是山崖,左边是怪石嶙峋的山体,想穿过去只能走左边。于是宋甜问:“从它左边过不去吗”林凡估计了距离说:“过不去。”那就是真过不去了。这一点上,林凡非常值得信任。车停下了,徐冰正好借机下去透透气,王小春跟着下去,秦朝阳靠椅背上看他俩远走的背影,山风一点也不含糊,呼啦啦地吹起徐冰的连衣裙,王小春这二傻子,居然跟屁股后头帮人摁裙子秦朝阳别开眼,大爷似的把手交叠着枕在脑后,“怎么不开空调”林凡从后视镜里看他,“你冷啊”“冷死了。”秦朝阳催促,“快把空调打开。”林凡有点犹豫,一边张望前面一边嘀咕,“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走。”秦朝阳说:“他们走不走和我们开空调有什么关系”宋甜睨他一眼,道:“耗油。”“是啊”林凡附和,“这一路没有加油站的。”秦朝阳只好作罢,这时候王小春跑回来,使劲拍他这边的窗户。他慢慢摇下窗,道:“傻春,你看看你手。”王小春一看,手心乌漆抹黑的。这车在黄沙中走长途,车外早脏得不像话了。对此,王小春丝毫不在意,随便往牛仔裤上抹抹手,对秦朝阳说:“老大,你看看前面那车,熟不熟悉”秦朝阳下车去看,可不是,车主一男一女,正是和他们住同一小旅馆的小情侣,中午那会儿还合起伙来诬陷他偷表咧。敢情是这俩货车子抛锚了啊。秦朝阳幸灾乐祸地过去踹了他们车后轮一脚,真他妈解气。王小春也踹了一脚,没踹正,踹车身上了,砰一声闷响,那对小情侣走过来,黑暗里,他们还没认出秦朝阳和王小春,只问:“怎么回事”那女的说:“我看见了,这人刚才踹我们车来着”男的问王小春:“你踹了吗”王小春诚实地答:“踹了。”那女的一听来劲儿了,那男的走近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动手,秦朝阳挡了挡,说:“表藏好了没”那男的一愣,借着月光一看,把秦朝阳认出来了。“是你啊”女的还没搞清楚,问:“谁啊”秦朝阳脸送上去给她看,嘴歪一边笑:“我,偷表贼。”那男的尴尬一笑:“什么偷表贼,没这回事,那时候搞错了。”“我问你,表有没有藏好”秦朝阳说,“要是被我看见了,我不偷,用抢的。”最后一字落地,他嘴巴还张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怎么看怎么阴森,男的怕了,不想跟秦朝阳闹起来,只得拽着女的往车里逃。那女的窝着气,躲车里前恶狠狠骂秦朝阳是神经病。王小春打小报告:“老大,那女人骂你是神经病诶”秦朝阳抿着嘴转身就走,“她那是骂你。”“不是吧我看像骂你诶。”秦朝阳走到崖边,徐冰正蹲在那里。“怎么样,感觉好点没”徐冰受宠若惊地抬头看,秦朝阳居高临下地站着,双手插大衣兜里,说不出的英俊潇洒,看得徐冰说话都不太利索。“好、好点了”秦朝阳点点头,迎面朝风,不禁缩缩脖子。徐冰站起来问:“你很冷吗”王小春插嘴说:“你别看老大好像穿得多,其实穿得可薄了,看起来多那是因为他壮。”徐冰低了低头,轻轻说:“我知道。”王小春不服气:“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王小春这么说,是因为他和秦朝阳是发小,互相看过对方光腚的样子。他眼睁睁看着秦朝阳像雨后春笋似的拔高,又像发酵似的长壮。他们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感情一朝一夕地培养,虽说有时互损,但双方皆心知肚明,正是因为关系好,才怎么损都没关系。关系好的兄弟,好像都容易陷入同一个困境王小春问秦朝阳,要是喜欢上同一个姑娘可咋办,彼时的秦朝阳不假思索地答:抢可王小春知道,秦朝阳是不会和他抢女人的,他俩喜欢完全不同型的姑娘。自始至终,这个困境都没出现过。王小春看上徐冰,就爱她乖巧听话,说句话还会脸红的小模样。秦朝阳不好这口,那他好哪口呢情不自禁地,秦朝阳眼睛往宋甜身上转。王小春说:“老大,你要真冷,就回车里去,车里有空调”秦朝阳无意识地捻着脚下的碎石,说:“没空调,师傅给关了。”“为啥关了呀”“省钱。”王小春不高兴了,“都啥时候了,还省这点儿钱呐真为了油钱,那咱给他不就行了干嘛让咱们在这受冻呢。”秦朝阳伸手,把欲图过去打抱不平的王小春抓住,“不是,其实是为了省油。”王小春说:“到底是省油还是省钱,老大,我脑子不好使,你讲明白点呗。”秦朝阳说:“说你傻真一点儿不夸张,你想,省油还不是为省钱么。”“”“是不是这个理儿”“是又不是好像哪里不太对”“你蠢。”“”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处山林的缘故,总感觉时间走得特别慢。那对小情侣说是给风景区的旅馆打了电话,请他们就近来援救,可过了许久也没见人影车影。秦朝阳等人在车外候着,冷得快不行了。王小春看徐冰在发抖,忍不了了,“不行,我们还是坐车里去,然后叫他们把空调打开。”秦朝阳眼睛盯着林凡,说:“算了吧,他才不会帮你开呢,你看他那小气样儿。”王小春说:“不是啊,我求导游去。”“求她呀”“是啊,他俩不是那女的管事的嘛。”秦朝阳去搂王小春脖子,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这还用看的”王小春嘁了一声,“那女的气场多强开车的师傅压不住她”“哦,开车的师傅压不住她,那你就压得住她了”王小春结巴了一下,“那什么,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行吧”秦朝阳乐了:“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咧,告儿你,没用那女的冷酷无情喜怒无常,招惹不起。”王小春迷糊了,“不是吧,我觉得她人还可以。你被人当小偷那会儿,她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嘛。”“”秦朝阳说,“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在场。”“楼下都听见了。”秦朝阳哼道:“嗓门儿真大。”王小春还是不怕死地招惹宋甜去了,秦朝阳数着秒,还不到二十,就见王小春哭丧着脸回来了。秦朝阳调侃他:“怎么样,这女人很有挑战性吧”王小春恨恨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起来老大,派你去”“你这是要我热脸去贴她冷屁股”王小春贱贱地挤眼睛:“老大,老实讲,你是不是也压不住她”秦朝阳:“”王小春激将法管用,秦朝阳走得大步流星,准备好好跟宋甜讲讲道理。另一边,宋甜一个人靠着山看手机,冷荧光照得她眼睛鼻子全亮了。秦朝阳快走到了忽然拐个弯,车就停在那,没锁,车钥匙都没拔。他改主意了。静谧之中,忽然有声音响车门开了。秦朝阳大半身体都趴在车内,外面就露出个屁股。宋甜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竟已等了四十分钟。她走过去,用手机捅捅秦朝阳腰窝,“是不是想开空调”秦朝阳没回头,不知在里面捣鼓什么,声音闷闷的:“你不是怕耗油么”宋甜说:“算了,开吧。”秦朝阳笑了:“哦,现在同意了”“同意了。”“迟了。”寂静的山与夜空,猛然被隆隆声覆盖。秦朝阳发动车子,迅速地上了驾驶位,关上车门,当然,也打开了空调。宋甜一惊:“你要干什么”秦朝阳翘着一边嘴角,直视前方,“干什么干掉前面挡路的。”“你有病吧”“对,我有神经病”话音一落,秦朝阳猛踩油门,“轰”地一声,车如游龙,威风凛凛地向前冲去。、第八章车大灯照过来的时候,林凡蹲在地上发短信。他抬头对上那强烈的车光,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团亮。在刺耳的喇叭声中,有宋甜失控的声音:“神经病啊你把车停下”车轮疾速转动,碾过碎石和沙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失控的面包车,好像都没有反应过来。唯独宋甜在狂奔,但她的双腿比不过车轮,最后一点一点被面包车拉开距离。秦朝阳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宋甜,把油门再往下踩了一点。越发接近前车了。林凡已从地上起身,站在抛锚车的左边。起先他像任何一个陷入震惊的观众一样脚不能移,直到后来,飞沙走石擦过他的裤管他晓得逃了。过不去的。林凡脑子里跳出这四个大字。他估计过距离,依照他多年行车经验,这么狭窄的道,他那辆面包车是过不去的。就算能过去,车身也会受损。林凡心痛极了,敝帚千金。更别提车受损了还得修,又是一笔开销。在那一时刻,林凡把秦朝阳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包车从他鼻子尖擦过。纷飞的尘埃飘飘荡荡,最后有些回归大地,有些落在他的鞋头。伴随着嘎吱的刹车声,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