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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阵心慌,一种不想的预感渐渐攀上心头。静姝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地上烙着细长的窗棂花样,一样样的万字不到头,乌亮的地砖铺地,房内没有掌灯,衬着黑黢黢的,静姝屏息静气,不敢出声。华丽的帐幔,流苏重重层层,几乎看不清人的身影轮廓。她轻轻的吸了口气,听见父亲苍老又无奈的声音:“临着姝儿订婚这样的好事,偏又出了这样的岔子。”静姝听了一阵心惊,整颗心都要揪了起来,只静静的站在账后,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亮的。董先生接着说:“谁说不是呢,谁又能想到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咱们每次可没少给各个关隘辖口的孝敬钱,早上我去找涣江都督,连面都没见着,以上而下都绝口不提这批货的事。”顾长明气的瑟瑟发抖,连端起的盖碗都撒掉了半碗茶水,叹了口气,又重重的搁置在案桌上,那珊瑚红地白梅花纹碗似是没放稳,倏地滑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脆响,直跌得粉身碎骨,衬着这偏厅铺的青石倒似是锦上开花。静姝吓了一跳,好似这盖碗同自己一起摔碎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拼不回来。这偏厅内只开着半扇窗,窗外黑云压城,透着屋内的光线也是十分昏暗。董先生俯身捡起那碎片,说道:“此事还需老爷拿个主意才好,这批货要是供不上来咱们可是投了不少钱进去,连着下面几个庄子股东的款子都要不回来。还有榆林靠铁路的五十亩良田也不能说充军就充军。”静姝越听越苦恼,伸手拨开帷帐:“父亲,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顾长明见是静姝,皱了皱眉:“你怎么这样进来了,越来越没规矩了。”静姝叹道:“什么节骨眼了,父亲还讲究这些虚文,我已经听了半天了。”静姝对着董先生,称呼一声“董伯”,说道:“董伯,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再说给我听听。”董先生知道这位二小姐,虽养在深闺之中,但许多事也拿的定主意,便点点头说道:“一个月前药房管库房的李总管去东北督办药材,回来时在榆林被扣下了,连着一整厢的药材也扣着了,说是什么走私禁运物资。“董先生叹了口气:“几时有什么禁运物资呢,不过是在东北采买的老山参和其他的药材,连日打仗,药材吃紧,他们不过是变着法的中饱私囊罢了,连着靠着榆林铁路的五十亩良田都充纳军需,苏军这次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亏着平日里该打点的一次不少,今儿去一个个都是闭门不见。”董先生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都是些黑心肝的狼崽子。”静姝重重的吸了口气,说道:“那扣下的物资只咱们一家吗”顾长明回过头说道:“咱们一家已经够厉害的了,明面上虽是顾家药房采办的药材,实际上也是由好几大股东集资,如今药材被扣,外面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静姝一颗心七上八下,榆林是江左重镇,属苏军管辖,虽不隶属显军但心里还是怕和沈寅初扯上关系,半晌,问道:“那这厢药材是在苏军那儿被扣下的,是吗”董先生点点头:“是在苏军那扣着的,此事兹事体大,苏军在整顿风纪,至上到下严得很,我认识的朋友都已经帮不上忙了,现在拿着钱人家都不敢收。”顾长明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时运不济也怪不得别人,那些股东的款子,即使是散尽家财也要一一补回去,李总管也吩咐账房把他赎出来吧,不能让旁人看了我顾某人的笑话。厅中气氛凝重,窗外雨声潺潺,静姝只觉得那雨像是一根尖尖的银针,直扎的人头痛欲裂。门口一个小厮敲着门:“老爷,快出来看看吧,门外来了好些人,直嚷嚷着要来退款,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声,说东北的那批药材被扣了,说要见老爷你一面呢。”顾长明惊得坐起来,说道:“来的这么快,”顿了顿足,便要起身。静姝按住问:“父亲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若是去找门路去见一见沈未初,有没有法子”顾长明听这样说,吓了一跳,狐疑的说:“孟夫人到底只见过一次,不知肯不肯帮忙。”静姝道:“总归要试一试才好,若是见着面攀一攀旧情,或许能奏效也未可知。”董先生听这样说,喜道:“这也倒是个办法,谁人都知道苏军大帅与夫人恩爱无比,若是孟夫人能在旁边进一进言,那也省的我们的大麻烦了。”顾长明欣慰的看着顾静姝,道:“如此便试试吧,只是委屈你了,明日便是你的订婚礼,眼下这样子,怕是不能给你热闹的操办了。”静姝摇摇头:“女儿不怕委屈,能为父亲分担,女儿很高兴。”那小厮还站在门口等回话,顾长明对着他说道:“去大少爷房把他叫过来。”过了一会,那小厮急匆匆的跑回来,身上落了一身的雨,急道:“老爷,大少爷不在房中,只留下了一封信。”静姝心脏突突的跳着,心里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冲上前去,一把抽出那封信,看的直教心慌。顾长明看这情形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镜声呢。”静姝将信递过去,低低的说道:“哥哥回日本去了。”顾长明拿起那信看,果然写着孩儿不孝,宜趁年轻完成学业云云,气得发抖,直骂道:“逆子”连忙打着电话给银行的熟人,果然昨天傍晚顾镜声从银行提取了大笔款子走了。晚间顾母听了这个消息,直气的要晕厥过去,顾母本就身体不好,此番受了气,更是要缠绵病榻。门外还堵在那些股东,此时顾府更是乱成一团。静姝心神不宁,唤来了心莺吩咐道:“你去明月楼请冯先生,就说是家里唱堂会,请他来一趟,你从后门坐汽车去,快些回来,不要让老爷夫人知道。”心莺应了下来,不敢耽搁,急急地出门去了,静姝此刻五内俱焚,焦心的不得了,只盼着是将冯玉棠也带着,那样自己心里还好受一点,若是自己只身去往日本,那自己可真是看不起他了。未几,心莺回来说道:“冯先生不在明月楼,都不知她去了哪里,杜老板说,若是唱堂会可以安排别的人,不敢耽误顾府的事。”静姝勉强挤出一丝笑:“不用了,既然冯先生不在,那就算了吧,你也下去吧。”到了月至中天,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消失,淅淅沥沥下来两天的雨也渐渐停了。乌云散尽,空中散落的星子也慢慢露出了头,一轮弯月在天上散着徐徐清辉,愈发觉得冷月如霜。静姝踏出后门,回头看一眼,这宅子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冷清,狠狠心别回了头,轻轻关上门。新雨下过不久,路上还有浅浅的水渍,街上却是空无一人,静姝一个人拎着藤条箱,月光拉长了影子,一步一步的走远了。第十一章 覃纹灯影一生愁更新时间2016124 10:22:23字数:2632静姝只身到了榆林,出来车站不由的一阵心慌,自己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见这车站人来人往,嘈嘈杂杂,不由的生出一股怯意,静姝握紧手,吐出一口气,心里稍稍安静了几分。“姑娘坐车吗。”静姝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原来是黄包车在招呼,强自按下心里的不安,点了点头:“去一家干净的旅店。”静姝瞧着这榆林城一派太平景象,心里也暗暗打鼓。在路上问那车夫:“苏军大帅行辕在这,那帅夫人,想必也在吧。”那车夫笑道:“姑娘是来寻孟夫人的吗来的可巧,那孟夫人一年中有半年回娘家省亲,昨儿刚回的榆林。”静姝狐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那车夫笑道:“我可是这面的包打听,不是我吹,这榆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天发生的大事小事,谁有咱们这走街串巷的拉车的知道的多”静姝笑道:“这样说来,也有些道理。”那车夫听这样说笑着继续说:“我知道的还不知这些呢,孟帅这次打了个大胜仗和定军瓜分了永军的军队土地,可给他老岳仗气得够呛,此番孟夫人虽是回来了,可只自己回来的,孟大公子却被留在了金陵,说是沈府少帅没有成家,老爷子留这个外孙在身旁含饴弄孙,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留着人质呢。”静姝点点头:“这世家的事我也闹不明白,左不过是换着坐天下,只是烽烟一起,苦的还是老百姓了。”车夫听这话不住的赞道:“姑娘说的对,谁不想有个太平盛世呢,这打仗争得是天下,可天下说到底还是百姓的,这样争来争去,也不知道何时才算是个头,”静姝颔首,又问道:“听闻孟帅治军严谨,不留情面,不知是不是谣传。”那车夫笑着说道:“在这乱世,手里握着的兵是自己的身家根本,自然是要好好治理。”那车夫复又笑道:”看姑娘是外地人,不知道孟帅在榆林人眼里可是天神一样的人物,我们都道孟帅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静姝听到这,心里乱极,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有几成把握,慢慢的思虑着对策,手握紧了那帆布帘直要掐出一道指印出来。未几,车夫在一初看着极为雅静的旅店停下,里面便有小厮迎出来,殷勤的接过静姝手中的箱子,招呼着是住店还是打尖。这处旅店不处闹市,幽静的很,静姝的房间在走廊的最边上,趴着窗便能看见,后院那一丛绿得刺眼的翠竹,静姝打量了一眼这间房,看着还算雅静整洁,房中静到极处,只闻檀香悠远,仿佛深寺一般,静姝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静姝关上门,躺在床上,明明昨晚一夜没睡,如今躺在床上,眼前发乌,却是如何也睡不着。脑中想着顾镜声,他一个人撒手走了,成全了他自己,又想到了孙存周,那个无论对着谁,都送上笑的人,如今是订婚期,自己却逃在外,他应该着急了吧,静姝闭着眼睛想了想,却想不出孙存周着急的样子,最后静姝想到了沈寅初,握紧了藏着手袋里的那只金虎,感受到它真实的存在,才告诉自己这不是个梦。那日在马场一别,不知他是否还在生气,家中现在应该也早乱成一团了。静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下。第二日起来,因要出门,静姝换了件旗装长衫,旗袍是月白的簪花锦,下摆用银线绣了一枝梅花,轻盈疏影,衬着那盈盈的料子,倒仿佛如月色一般。拿起手袋,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在素净的脸上补了些胭脂,方才出门。刚到楼下,老板娘见着静姝和气的说:“小姐起的这样早,还没用早饭吧,后厨刚熬好的小米粥,要不要给你端上一碗。”静姝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了。”那厨子甚是伶俐,不多时便端来,一碗小米粥,一碟生煎,并着榆林四样酱菜,静姝用勺子一下一下的搅着粥碗,滚烫的粥碗上氤氲着一层热气,静姝的脸笼着那层雾气也看不清表情,漫不经心的对着老板娘说:“老板娘可知这榆林城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我从金陵来这里寻我一个朋友,没成想他现在不在榆林,发电报说要两日才赶得回来,左不过就两日,我便也不回去了,在这等一等也好,只是枯坐无聊,不知这附近有什么好去处,最好热闹些。”那老板娘也是个热心肠,笑道:“这时节来,本可以去榆林山上的灵越寺去赏玩,那里的菊花开的正好,不过孟帅在哪里做了工事,道路都被封了,现在是去不了了。”静姝嗯了一声,垂头喝了一口小米粥,直热的要烫出泪来。“对了,还有一个。”那老板娘一拍手,笑道:“我看小姐打扮不似平常人家姑娘,不知会不会打麻将牌”静姝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不会呢,时常在家里搓着玩。”那老板娘笑道:“前面街里有一处云公馆,说是公馆,其实也不是人家,只是一些官太太在里面打牌消遣的地方。”老板娘面露难色,停一停说道:“只是,一般人是进不去的。”静姝喜道:“那孟夫人也在里面吗”“哪个孟夫人”老板娘问道。静姝笑道:“就是孟帅的夫人啊。”老板娘闻言拍手笑道:“我可不是糊涂了么,对呀,咱们榆林哪里来的第二个孟夫人”接着又说道:“孟夫人若是在府上,那是日日都回去的,我那弟弟是孟府的汽车夫,经常载着孟夫人去那云公馆打麻将牌呢。”静姝闻言,强自镇定,微微一笑,说道:“令弟在孟府做汽车夫,真是神气的很,这时辰想必孟夫人也已经过去了吧。”老板娘憨厚的笑道:“这又那能说的准呢,或许是八点,也或许是九点,人家府上规矩多,这个谁又知道个准呢。”静姝点点头笑了笑,赞道:“这小米粥真的不错。”吃完,在门口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又是昨天那个人,那车夫见静姝出来,拉着车跑过来笑道:“姑娘出门呀,坐我的车吗”静姝点点头笑道:“真是有缘”上去坐好,那车夫一边跑一边说:“姑娘这次去哪儿呀。”静姝道:“去云公馆吧。”那车夫拉着车在街上跑着,早上街上的人还不算多,雾气倒是很重,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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