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谢东篱好像更高大了,面容一点未变,但是目光更加深邃黑沉,不再是以前那个轻袍缓带、诗酒风流,最是才高看谢郎的翩翩佳公子,而是像随时可翻云覆雨,收割无数性命的神邸。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轻轻一扫,大家都只有跪下来的份儿。谢东篱点了点头,“各位辛苦了。”说着。他搂着盈袖坐上青骡车,往二门上去了。谢东义、谢东鸣,还有陆瑞兰、宁舒眉得到回报,个个喜从天降。带着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子和未出嫁的女儿都到二门上迎接。谢东篱跨过二门,看见乌压压的人群站在另一边,扯了扯嘴角,“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你们这是做什么”“五弟真的是你不是说你不会回来了吗”谢东义惊喜万分地拍着他的肩膀,“可把五弟妹给吓坏了”谢东篱瞥了一眼还在他臂弯里心神恍惚的盈袖。心疼极了,也有些自责,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刚回来了,累坏了,明儿再和大家聚一聚。”“应该的应该的快去歇着吧”陆瑞兰忙上前分开一条小路,“我已经命小厨房给你整治一桌酒菜,送到你和五弟妹的院子里去了。今儿下大雪,涮锅子最好,还有新鲜的鹿肉、狍子肉,都片好了送过去。”“有劳大嫂。”谢东篱急着要回屋安抚盈袖,对这些人笑了笑,就带着盈袖快步离去。陆瑞兰看着他们的背影,欢喜地拊掌道:“真是太好了,五弟终于还是回来了。”转身看见自家的人个个欣喜不已,忙笑道:“行了,你们也得让人家小夫妻先聚一聚。特别是五弟妹,这两年她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的。”大家欣然应诺,四下散了。谢东篱带着盈袖回到自己久别的屋子里,四下看了看,发现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他走之前用的那一套。都用旧了,花色灰暗,有些地方都起了毛,但是盈袖还是用着它们。好像只有这样,谢东篱就还在她身边一样。盈袖回到自己屋里,才渐渐回过神,看着谢东篱含笑的脸,她倒有些慌乱了,忙脱了大氅,道:“你先去沐浴吧,我去叫人炊水。”谢东篱含笑点了点头,往浴房行去。盈袖在门外转了一圈,命粗使婆子抬来热水送了进去,自己又去小厨房催热锅子。也不能只吃热锅子,她洗了手,亲自下厨,给谢东篱做了个他最爱吃的菜。带着涮锅子的食材和她刚做的热菜回到屋子的时候,谢东篱已经洗完出来,正四处问:“袖袖呢袖袖去哪里了”盈袖走了进来,笑着道:“你洗完了”谢东篱“嗯”了一声,坐下来拿大巾子擦着头发。盈袖在一边看着,竟然不敢上前帮他,就在屋里四处逡巡,一会儿去给他找了崭新的中衣出来,又找了她给他做的夹棉里衣,毛皮夹袍,还有绾头发的簪子,新做的皮毛靴子,一一给他摆出来。屋里的圆桌上摆满了食材,锅子热气腾腾,白玉玲珑香炉里散发出沉水香绵远悠长的香味,床边的红木转笼美人宫灯发出暖融融的光芒。盈袖弯着腰,拿出一床簇新的被褥铺在床上。这些事情,本来应该由丫鬟来做。可是这一刻,所有的事,都由她亲手来做,不假他人之手。谢东篱擦干头发,看了盈袖一会儿,见她忙忙碌碌,在屋里一刻也停不下来,不由莞尔。他慢慢走过去,站到盈袖身旁,低声道:“袖袖。”盈袖直起身,转头就看见谢东篱几乎贴着她的脚跟站着,心里有些慌,手脚无措,垂了眸,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盼了他这么久,当他终于回来了,她几乎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怕到不敢靠近,生怕这一切,只是她想他想疯了的癔症“袖袖”谢东篱在她耳边低叹,呼吸灼热,烫红她的耳垂。他抬起她的下颌,和她静静地对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头,温柔地吻了上去。“不要怕,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他在她唇边呢喃,用舌尖舔舔她的唇瓣,试图撬开她的双唇。他没有伸手,她也没有,两人之间只有唇齿相接,好像没有靠近,但实际上,却近得没有一点缝隙。他的吻不同刚才初见面时候的激烈狂热,而是十分温柔耐心,一点点唤醒她身体的记忆,让她慢慢适应过来,适应自己的男人,终于回来了。不知是谁先伸的手,两人突然紧紧抱在了一起。盈袖本来就在床边铺床。谢东篱抱着她往后一倒,两人就倒入了床帐深处第483章 清算这一夜,两人一直欢爱到天边露出鱼肚白。盈袖记不清有多少次,她刚睡着,就被他吻醒了。然后就是他不知餍足地一次又一次解开她的寝衣,覆身上来。像是要把两年的缺失一次性补足,也或者是对她在第一次结束的时候说他“累了”的报复。到后来,完全将那件已经撕成一条条的寝衣扔到帐帘外,不许她再穿,将她就这样抱在怀里,困了略阖眼睡一会儿,然后在她还没清醒的时候,又将她翻了过去,摆成他喜欢的姿势桌上的热锅子早就凉了,里面的热炭成了灰烬。盈袖昨天特意给谢东篱做的菜一点都没动。昨夜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堆在院子里足有两尺深。一大早就有婆子丫鬟拿了铲子在内院铲雪。先是大家来来往往的路上,要铲干净雪,再就是各户主子住的院子里的雪,也要清扫。当然无法将所有的雪都弄走,但是庭院的小路上是都要打扫干净的。盈袖被谢东篱折腾了一夜,到天亮都不能打盹,又被帐帘外明晃晃的光芒给晃醒了,嘟哝道:“什么时辰了”谢东篱毫无睡意,昨夜的餍足让他精神抖擞。掀开帐帘看了看,谢东篱回头道:“你睡吧,外面是下的雪,应该还早。”是雪光盈袖打了个哈欠,转过去抱着被子睡过去了。她忘了自己昨夜已经被谢东篱脱得一丝不挂,如今一翻身,将一片雪背露在谢东篱眼前,那雪背上星星点点的红草莓更是让他的喉结上下抖动。费了好大力气才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掀开被子下了床。“来人,担热水进来。”谢东篱吩咐道,自己先去了浴房。采桑带着几个丫鬟进来,抬眼看见桌子上一点都没有动的食物,闻到屋子里沉水香里夹杂着那丝淡淡的腥膻之气,不由红了脸。忙扬声道:“夫人夫人”她看见谢东篱起来了。以为盈袖肯定是起来了。没料到谢东篱从浴房里探出头来,沉声道:“袖袖还在歇息,不要大呼小叫。”采桑忙闭了嘴。屈膝行了一礼,命人将热水担进浴房,自己带了人将昨夜的桌子撤了,又去小厨房叫了一桌新的饭菜过来摆上。谢东篱坐下吃了。自去大哥大嫂院子里跟他们叙说别来的情形。陆瑞兰见盈袖没有跟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谢东篱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对她和谢东义点了点头,自己坐了下来,先问道:“这两年我不在家,有什么事吗”陆瑞兰收了笑容。跟谢东义对视一眼。谢东义咳嗽一声,为免谢东篱担心,先从后面的事情说起。笑着道:“事儿多着呢。你看,你两年不在。东元国的皇后都没了,我们老刘家在北齐也让灭门的凶手伏法,这么多年的准备,还是没有白费啊。”谢东篱“哦”了一声,“北齐皇帝也知道齐雪筠是假的了”“何止知道,都气死了。”谢东义笑呵呵地道,“连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都被抓入大理寺大牢,不过后来好像逃走了,北齐到现在都重金悬赏夏凡的下落。”“逃走了”谢东篱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怎么逃的逃到哪里去了”“这我们可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北齐的先帝齐孝帝那时候叫了他,还有那时候的八皇子一起去了云阁,然后就只有八皇子背着齐孝帝下来了,夏凡不知所踪,都说是逃了”谢东义两手一摊,又道:“就是你在北齐宫里安插的人传出来的消息。”“云阁”谢东篱心里一沉,暗道果然如此,居然是云阁那这么说,夏凡应该也是去了不可知之地,所以在大家看来,是不知所踪了。而齐孝帝,应该是想跟去,但是被踢出来了。谢东篱去了一趟不可知之地,终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连带他那奇怪的病也好了。当然,这病来得奇怪,他本就怀疑跟那边有关。后来知道了端倪之后,就狠心将自己后颈处的东西剜了出来。这样一来,那边的人再也不能控制他,但是他也失去了跟那边联系的渠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但是他只知道,他不能跟盈袖分开,无论怎样,他都不要跟她分开。谢东篱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敲了两下,眸子往谢东义和陆瑞兰面上扫了一眼,发现他们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不由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又问道:“还有呢”谢东义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看陆瑞兰,讪笑道:“那个是女人的事,还是你说吧”陆瑞兰看谢东篱的样子,应该还没有从盈袖那里听见有关北齐禁军为了凡春运攻打东元国的事,还有王家因王锦奕通敌,全家被处决的事,他应该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在你走后,北齐禁军首领刘斐,跟王锦奕勾结,寻了一条小路,带着北齐禁军直扑咱们的京城。京城被围,皇太孙和小磊争军权,后来,陛下把军权给了盈袖,封了她做护国公主”陆瑞兰慢慢说道,突然想起因为盈袖成了护国公主,谢东篱就“被驸马”了谢东篱也一怔,“护国公主袖袖成了护国公主,还带兵打仗”他的声音高昂起来,一听就知道极是不悦。“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谢东义见状忙给自己的妻子解围,着急地道:“当时皇后还跳得紧呢,哪里敢把军权交到皇太孙手里小磊又太小,所以就盈袖了。而且她也只是坐纛的,真正领兵打仗的。是慕容长青。慕容长青那时候虽然生了病,但还是主动站出来,帮盈袖带兵”陆瑞兰简直要抚额。谢东义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急忙瞪了谢东义一眼,又要去踩他的脚。谢东义不解,看向陆瑞兰,“你踩我做什么”谢东篱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冷峻得比屋外的冰天雪地还是寒上几分。“慕容长青带兵。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就成了帮袖袖了还有,东元国这么多男人都死绝了,让袖袖一个女子带兵打仗”谢东义这才明白过来。摸了摸额头,讪笑道:“五弟你别急,五弟妹对你至死不渝,那慕容长青这两年对五弟妹那样好。五弟妹都一点也没有动心。”“你还说”陆瑞兰急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说着又看向谢东篱,正色道:“五弟,你大哥不会说话,不是你想的这样。”“大嫂知道我想的怎样”谢东篱抬起眼眸。深邃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我又没说什么,你们急什么”“我和你大嫂不是怕你多心吗”谢东义忙护着妻子。“你别冲我们发火要发火,也要冲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谢东篱闭了闭眼。“还有呢”“还有”谢东义又望了陆瑞兰一眼,不敢再开口了。陆瑞兰想了想,道:“后来,那凡春运在城楼上自伤面容,逼刘斐退兵。刘斐要求把凡春运给他带走就退兵,陛下就允了,让刘斐将凡春运带走。”“就这样带走了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就被那贱人自己在脸上划一下,就一笔勾销了”谢东篱简直怒了,他的声音格外森然阴冷,一字一句道:“我东元国将士和臣民的命,什么时候这样低贱什么时候需要北齐贱人来挽救”“五弟话不能这么说当时你不在,那刘斐有恃无恐啊长兴侯和万宁侯又被北齐和南郑分别拖在兴州和金陵城,脱不开身进京勤王,我们也是没办法。那刘斐的身手实在太厉害了,只在你和那北齐锦衣卫督主之下”谢东义是亲眼见过刘斐的身手,还跟他交过手,差一点被打成重伤。谢东篱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恼火的心情,又道:“然后呢就这样把这个罪魁祸首带走了”“当时大家都不想打仗了。而且刘斐威胁,如果胆敢伤凡春运一根头发,他就屠城”谢东义想起当日的情形,依然觉得惊心动魄。“他敢”谢东篱一拍桌子,“当时就应该在城楼上活剐了凡春运让他看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