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仙客来”三个大字,正是这海货铺子的店名。听起来像客栈,其实是专门卖从海外来的杂货。盈袖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道:“等我买完东西,就罚我今天做东道,请谢副相吃饭吧。”“也好。我早上没有吃多少,等下你可不能后悔。”谢东篱说着。跟她一起走进海货铺子。盈袖一边走。一边道:“我娘说我弟弟这几天念书很用心,要我给他挑些礼物带回去。”她不好意思说要给自己买及笄的礼物的事,只说了要给小磊买东西。谢东篱记得她过两天就要及笄了。虽然已经送了一份厚礼过去,但还觉得不足,想再挑件有特别意义的东西送给她做及笄之礼。两人来到店铺里面,店铺的伙计一早进去回禀了掌柜。说是东家的闺女和女婿来了。掌柜忙迎了出来,笑道:“我说今天怎么一早就有喜鹊冲着我们的铺子叫。原来是有喜事到,贵客临门啊两位这边请。”将他们两人带到仙客来的贵宾室。盈袖的丫鬟婆子和谢东篱的小厮被迎到另外的屋子喝茶吃点心。“郡主是听说我们有新货到吧”那掌柜一边说,一边亲自去捧了这一次最好的两件东西进来。一件是莹白透明的金刚石做的小发冠,看上去像发箍。戴在如意髻上,如同君王的冠冕。那金刚石打磨得十分璀璨耀眼,迎着阳光一照。甚至能腾起彩虹般的荧光。“这个真漂亮。”盈袖一眼就看中了,不过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让娘亏本。你还有别的东西吗”掌柜的虽然将这金刚石冠冕拿了出来,其实一直在肉疼。因为这东西确实很贵。如果就这样给了郡主,他们这铺子这三年的生意就白做了当然,这铺子是东家的,东家说给谁就给谁,他们只是掌柜和伙计,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只是生意人总是这样,什么东西都会忍不住想想成本和赚头。盈袖一看那掌柜肉疼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上一世,她也是这样的生意人,好东西都是留着卖的,不是自己用的。那掌柜的见她这样体贴,心里也很高兴,忙道:“有的,有的,还有这个。这一套碧玺头面,也是难得的珍品。您看看,这戒面是猫儿眼,这步摇上面镶的是咱们中州大陆头一份的宝蓝碧玺。”盈袖将那步摇插在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那碧玺上也能透出五彩霓光,喜道:“这个好看,我就要这一套”说着,她又给小磊挑了犀牛角的腰带,雪白的鹅毛笔,还买了一张象牙色的弩弓。那弩弓虽然看上去是象牙色,却不是象牙做的,而是一种她看不出来的材质。本来她是不想要这个东西的,不过谢东篱却从库房里一堆东西里一眼看见这张弩弓,拣了起来,对盈袖道:“这个给小磊,他会喜欢。”盈袖二话不说就拿着了,又吩咐丫鬟付账。掌柜只收了工本费,没有赚一文钱。这也是盈袖自己的坚持,就算是自家人,也不能白拿,一定要出工本费。而刚才那个金刚石的冠冕,盈袖知道,就算是工本费,她也出不起,所以索性就不要了。两人从仙客来出来,径直去了西街最有名的酒楼四季春要了雅间。盈袖笑道:“这里的酒菜很有名,谢副相不要客气,放开了吃。”谢东篱应了,却只点了四个小菜,一壶酒。盈袖一看那些小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忙道:“你也点几个你爱吃的菜吧。”说着招手让小二再报些菜名好挑选。谢东篱却摇摇头,道:“这些就是我爱吃的。”说着,拿起筷子,先每样夹了些放到自己的碗碟里。盈袖其实一点都不饿,而且因为谢东篱不能跟她有接触,她也不吃那些菜,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吃,自己斟了酒。一边吃酒,一边笑着问道:“今天听说大朝会上很热闹”今天大朝会一结束,沈大丞相就使人来元王府,跟沈咏洁说了始末。谢东篱也知道她们定是晓得了,点点头,道:“是挺热闹。皇后穿了大礼服来大朝会,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呢。”盈袖撇了撇嘴。闷闷地仰脖将杯子里的酒都喝了。道:“怎么会认为是我们家做的这都是怎么想的生意人以和为贵,什么时候跟人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全家了我们可没有做过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儿”“我知道。”谢东篱不动声色给她又斟了一杯酒。“你不用担心。刑部和大理寺一定秉公执法。”“你信得过他们我可信不过”盈袖嘟嘟囔囔说道,随手将杯子里的酒又喝尽了。谢东篱凑过来,又给她斟了一杯。盈袖上一世的酒量在酒桌上练出来了,号称“千杯不醉”。但是这一世。她却忘了,她还没有历练过心里不高兴地时候本来就容易喝得多。借酒浇愁嘛,所以盈袖一时不察,已经喝了五六杯下肚了。谢东篱要的酒是葡萄蜜,喝起来跟蜜水似地甜丝丝。但是后劲极大。没过多久,盈袖就觉得脑袋开始发沉了。她甩了甩头,抬着醉意朦胧的杏眸看了看谢东篱。皱眉道:“咦,你的杯子里怎么是空的来。我给你斟一杯。”说着,拎过来甜白瓷的小酒瓶,往谢东篱的酒杯里倒酒。可是那酒杯看着就在跟前,她却怎么都对不准,眼看着那酒都流到桌子上去了。盈袖指着那酒杯恼道:“你给我站好了别乱动”把气都撒在酒杯上了。在旁边伺候的采茵看不下去了,忙走过去要从盈袖手里接过酒瓶,轻声道:“郡主,您喝醉了,让奴婢来倒吧。”“不用你管我一定要自己倒进去”盈袖直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垂下头,一只胳膊握住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不让自己乱晃,继续往那小酒杯里倒酒。结果倒了半天,一瓶酒洒了半瓶,谢东篱的酒杯还是空的。谢东篱面色淡然,对采茵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你们郡主这里有我就行了。”采茵迟疑地看了看已经醉态可鞠的盈袖,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谢东篱,终于什么也没敢说,屈膝应了声“是”,忙离开了雅间,去下面的大厅跟那些丫鬟婆子一起吃饭去了。谢东篱随手关了雅间的门,走过来坐到盈袖身边,对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问道:“这是几你还认得吗”盈袖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了,眉梢眼角多了几抹春色,只是意识里还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在外面的酒楼里吃酒,不能太过放松,撑着眼睛道:“当然认得这是三”在她眼里,谢东篱的一根手指头已经变作三根了谢东篱唇角微翘,有心想跟她坐近些,但是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还是打消了主意,一边看着她,一边道:“坐好了,别东倒西歪的。”盈袖本来是趴在桌上的,听他一说,忙坐直了身子,差一点就要背着手跟小学生上学堂一样了。谢东篱的唇角越翘越高,又细声问道:“你最近好吗”盈袖如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的好的好的”真是跟先生和学生一样,一个问,一个答。谢东篱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情,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你现在最想见谁”“师父,我最想见师父。”盈袖不假思索地道,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期盼之意。谢东篱的脸色顿时黑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夜,山雨欲来风满楼。盈袖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凉飕飕的,似乎刮起了大风。她一回头,见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蓝天,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片乌云,将湛蓝的天空和耀眼的太阳都挡住了。“刮风了要下雨了收衣裳啊”有人在酒楼下奔走呼号。谢东篱已经欺到她身边,伸手托起她的下颌,目光逡巡在她唇瓣上,声音似威胁,又似哄骗:“袖袖,你心里最喜欢的人,是谁”第291章 及笄轰隆就在这个时候,天边正好响起一声脆生生的炸雷。出的话也很打击人。盈袖的脸一下子红了,当了真,忙问道:“我真的很胖不行,以后得多练两个时辰。”谢东篱背着手,从窗边踱回来,坐到盈袖对面,又要给她斟酒,一边问道:“你刚才说你最想见的人是师父,你师父是谁怎么没有听你娘提过”盈袖全身一下子僵硬了,她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怔了半天,才咯咯笑道:“你听错了,什么师傅厨房里做菜的大师傅谢副相,咱们去把这酒楼里做菜的大师傅请来看看”谢东篱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头再看桌上的菜,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两人一时沉默下来。不过盈袖觉得这样的沉默太不舒服了,她开始没话找话:“五哥,后天我及笄,你会不会来我家啊”“我发现你心里一有鬼,就喜欢叫我五哥。说吧,你这次又是怎么了”谢东篱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着盈袖。他虽然比她大六岁,可也不过才是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但是神情持重,举止端肃,上位者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每每这时,盈袖就有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谢东篱好像不是才刚当上副相不久的年轻人,而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很久了,久到大丞相这个正职已经非他莫属了。“我哪有”盈袖瞪大眼睛,眼里春水潼潼,像是会说话一样,有种欲语还休的缠绵。谢东篱微微笑道:“有话快说,我还有事。”“我就是想问问五哥会不会去参加我的及笄礼。毕竟没有几个女子有这样的福气,能让自己的未婚夫去参加自己的及笄礼。”盈袖轻言细语地说道,唇边带着一股狡黠的笑意。明知她只是在转移话题,谢东篱竟然还是被她的甜言蜜语给打动了,“你想我去。我就去。”“我当然想了。给你们谢家也送过帖子,但是我娘说,你也许不会来。因为你大嫂、二嫂都说要来。再说及笄礼本来是女人家的事”盈袖一直盯着谢东篱细看,发现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生得更好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只要定定地看着你,真是让你的心都能化了盈袖不由自主别开头,脸上飞起两片红晕。这两片红晕真正取悦了谢东篱。他刚才的不悦情绪马上一扫而空,声音也温柔下来:“嗯,我会去的。及笄礼。你家里都准备好了吗”“好了。”盈袖得到他的保证,十分高兴,忙点头给他掰着指头数:“正宾请的是我外祖母。托盘的有司是我大伯母,赞者是我表妹遇乐,都是我家的至亲。”“你倒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谢东篱笑了笑,转而叮嘱她。“这几天。你不要到处乱跑了。”顿了顿,又道:“齐王府最近晦气得很,你要小心。”盈袖知道谢东篱说的是齐王府的几桩命案,不由揉了揉太阳穴,道:“真的跟我们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就要往我们头上按。”“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谢东篱不以为然,“他们为了不用去南郑国做质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听谢东篱这话,他好像也认为这些案子是齐王府贼喊捉贼。盈袖眼前一亮。心中对谢东篱又亲近了几分,自己就拉了锦凳往谢东篱身边凑近了些。笑道:“五哥,你这话说得真是好听。我就喜欢听你这样说话”特别是声音,谢东篱的声音真好听盈袖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听过比谢东篱更好听的男子声音。谢东篱斜睨她一眼,起身道:“好了,快回去吧。”顿了顿,又道:“及笄礼之后,就要准备成亲了。你收收心吧。”盈袖:“”这话好像跟她娘经常说的差不多。他们的婚期定在九月,也就是她及笄礼之后的半年之内。她的嫁妆大件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喜帕、衣衫,还有床上铺盖被褥,都要重新做新的。好在他们家有的是银子,找了五十多个针线上人,日夜不停地给她绣出嫁的东西。“什么叫收收心”盈袖不满,握了握拳头,“我的心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谢东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大步走了出去。盈袖很是不满。就算她喝醉了,一时不察把师父说了出来,那也是她这辈子最敬重的人,跟谢东篱有什么关系他吃哪门子干醋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及笄了,师父又杳无音讯,盈袖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她没精打采地离开酒楼,上了自己家的大车,往元王府行去。一路上一直撑着头,看着车外的景色不说话,车里两个丫鬟被她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