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面无表情地抬眼:“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了。”司雨笑着摇头:“知足常乐,我这个人从不贪心”,说完她转身,背着朝他懒懒说道:“夜深了,将军晚安。”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出过客苑,反倒是朱勉和傅强被她软磨硬泡请进了院子,她教他们识字,给他们讲孙子兵法,他们教她习武,陪她对练招式。他们不知她姓名,只喊她先生,三人亦师亦友般的度过了两个月,司雨的拳脚功夫也愈发有模有样。那天她站在院中,与朱勉未露败象地过了十招之后,她反押着朱勉的手臂笑道:“朱勉,你今天输定了。”她话音未落,就被对方反勾了脚踝,身子一个趔趄便仰面躺在了地上,朱勉的小臂抵在她颈下,白皙文气的脸上透着股倔强:“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司雨嘴角的笑意加深:“我今天就教你三十六计里最毒的一计”,说着她松开抵在对方肘部的手,搭在自己领口的扣子上,朱唇轻启:“美人计”“啪”,一个暗扣解开。朱勉霎时僵住彻底忘记了反应,司雨趁机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翻转到他身后手按在他颈间动脉上,笑道:“你已经死了。”朱勉赤红着脸转回身,面色骤然纸白,跪地行礼道:“属下参见将军。”笑意僵在脸上,司雨收回手,再转身时已经换上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朝李不凡挑眉:“哟,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李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您不要怪罪。”她一张艳丽的脸上挂着薄汗,衣袖微挽露出雪肌,衣领微敞露出精致锁骨,腰间束着皮带,显得她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她也纤细,却有种别样的英姿,配着她痞痞的笑容,竟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李不凡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赏悦,冷冷的扫了朱勉和傅强一眼:“退下”司雨脸上的笑意渐渐回收,走到了墙根寻了个阴凉地靠着,对着李不凡没好气道:“李将军亲自登门,不知又有何指教啊”李不凡没说话,气势凌人地朝她缓步踱过来,边走边道:“从小木屋出来开始,你就变得阴阳怪气,如今两个月过去,你还是这副样子,你到底在恼什么”司雨正在抬手够着头顶的树枝,听得他的话也愣了愣,李不凡也不全是个傻子么,只不过,他理解地还是太晚了,又或者,他本就一清二楚,只是不曾在意罢了。“你想多了”,司雨笑着摇头,继续踮起脚尖扯树上的叶子,她仰着脖子费劲说道:“对于我这样的世外高人,脾气有些你不能理解是正常的。”“嘁”,李不凡轻嗤了一声,朝树顶一挥手飘起纷纷绿叶,“你也就当得起世外,高人还是算了吧。”就在李不凡抬臂的时候司雨察觉不妙了,她习了两个月的武,身体也更加敏捷,她脚下生风般的跑开,成功避开了扑簌而落的树叶,和鸟屎。李不凡一脸尴尬地站在树下,感觉侧脸一阵湿凉,眼角余光还能看到淡淡白色。司雨转回身,呆愣地看着他:“你今天是来逗我的吗”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你今天是来逗比的吗但是以李不凡的个性,他一定会问,什么是逗比这个问题太深奥,他得回去照镜子才能领悟。树叶飘落他一身,李不凡抬眸,站在那片绿色的风里,轻问:“那你现在开心了吗”那双看不清眸色的眼睛,此刻像是盛满了星辰,如浩瀚的夜空,让人一眼望进去就无法自拔。、第92章 围魏救赵良久之后,司雨垂眸,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地面,淡淡开口:“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声音听不出喜怒,对于李不凡的主动示好她心中已无波澜,因为她知道,时局有变了。即使她被软禁在此,她也能察觉到些蛛丝马迹。譬如,近来府里的饭菜变得愈发下咽,食材也不怎么新鲜了,菜样好几天都不变,说明府里的采买中断了,潮州城定然是出事了。再者朱勉和傅强两人,这几天一个苦大仇深,一个愁眉不解,和她对招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不走心。李不凡在这个时候找上门,定然不会是来逗她开心的。然而她眼睛都快把地面盯个洞了,李不凡也没吱声,司雨不由蹙起秀眉,抬头朝他看去,猝不及防间视线撞进他写满失落的眸中。心头微微一悸,司雨轻启了唇,“你”下一秒她又顿住,他眸间情绪一扫而空,抬步偏首,抖落发上肩头的绿叶,唯独脸上的秽物未被擦去,他就这么神态自若地行至司雨跟前,低声道:“焱军围困汴京了”简短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般炸响在司雨耳中,她瞪大眼睛,唇瓣微微颤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怎么不会历史上的今天,本就是焱国灭南之时,围困汴京,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定阳失守,焱军走的水路”,李不凡距她仅仅一步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声音透着疲惫和轻颓。他苦心孤诣地谋划了三年,控制朝局建立强军,当初三十万过境焱军都被他歼杀了大半,他以为,这一世终会有些不同。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先是失去了左妃,如今,还要再失去家国吗他周身的气息愈发低迷,弥漫着痛苦跟绝望,就像一团寒流朝司雨袭来,又像一座大山朝她压顶而来,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司雨已经双手扶上他的双臂。“焱军久居草原少识水性,从定阳到汴京就算是走水路至少也要一个月,大军水上漂足一个月,等赶到汴京的时候也定然兵疲马倦,京中有三万御林军,两万御城军,未必不能守到你援兵而至”她声如清泓,低柔地传入李不凡耳中,驱散开他心头的阴霾。李不凡神色微动,轻缓地摇头:“来不及了,焱军有四万精锐,京中”京中两万御城军,百年未曾御敌根本无力对抗焱军的精锐之师,至于那三万御林军,不到穷途末路,南帝绝对不会动用。以汴京城的兵力,顶死了能撑二十天,届时南帝一定会弃城南逃,留下的满城百姓,绝无活路。“我虽有神军,却鞭长莫及。”岂止是鞭长莫及,即使他赶得回去,只怕也是有去无回。他神兵在暗,一旦暴露天下,单一个私建军队的罪名,就够他李不凡死一百回了。司雨轻咬了下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手臂,眸光微闪,语气认真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做”李不凡望着她,心头莫名地安定下来,这个与他相处不足三日的女子,却总给他一种相识甚久心意相通的感觉,无关爱情,却难以忽略。“用你说的计谋围魏救赵。”三十六计之围魏救赵。司雨愣了愣,这个她只教过朱勉和傅强,这俩小混蛋妥妥的是叛徒“你想发兵大偃”大偃是焱国都城,距离潮州也不过才八百里,若是骑兵加急行军的话,两日便可抵达,步兵也晚不了几天。再者大偃不比汴京城中物资充足,一旦被困,便是无需一兵一卒也能在十日之内拖死一城人。李不凡并未言语,算是默认了司雨的话。“可是,你未得圣意擅自发兵的话会害死李家的”司雨踌躇着说道,满面的担忧掩饰不住。李不凡终于开口:“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我重兵压境,陛下才会心有忌惮,李家才有存活之机。”只要李不凡手握重兵死守边境,李家远有神军,近有御城军,南帝必然心有忌惮,但他决不敢轻举妄动。他说的都对,只是如此一来,李家的处境,就万分艰险了。司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他把所有事都告诉她了,司雨不会觉得他是闲得慌到她这儿唠嗑来了,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她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李不凡却突然抓起她的衣袖,在自个儿脸上擦了擦,擦去那一坨鸟屎。司雨目瞪口呆,看着衣袖不知该作何反应。“我能相信你吗”,李不凡突然认真了神色问道。“啊”司雨惊诧抬头,也懒得跟他计较鸟屎的问题了,一瞬后她郑重点头:“绝对”阳光下她白皙的脸愈发明艳动人,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朱,她睫毛又卷又长,在一双灵动清眸上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就连李不凡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当之无愧的美人。这女子究竟姓甚名谁,从何而来,这一刻李不凡已经不想再追问,他想,她本就该是神秘而不为人知的。他只需要知道,她是他可以信赖的人,就够了。“我所行之事乃是皇权难容,李家一门忠烈,为国为民无惧生死,可我尚有一子,他才两岁半,若因我谋事而遭牵连,我怕是会死不瞑目。”“我能信赖的人,他们的命都和我栓在一起,如果我遭遇了什么不测,我想求你,照顾他”听到他说到孩子的时候,司雨就已经情不能自控了,她十月怀胎却来不及连一面的孩子,他已经两岁半了。他会长什么样子呢已经会跑会跳会识字了吧毫无征兆地,司雨泪流满面,李不凡的话语不由停了下来,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如同那晚在山洞里一样,她泪水像决堤般地流,哀伤那么浓那么重。李不凡抬手,双掌捧在她脸上,用拇指指腹一遍又一遍擦着她的眼泪,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对待左妃呢“孩子呢他在哪儿”司雨抓上他的手腕,用带着哭腔的鼻音问他。“他赶了十几天的路,还在我房里睡着,等入了夜我带他过来,你收拾一下行李,今晚我就派人送你们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止住眼泪,松开李不凡的手腕,擦干脸上的泪痕,道:“好,我答应你。”李不凡眼睛顿时一亮,正要千恩万谢,却又听得对方话音一转:“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李不凡点头,表示他愿意洗耳恭听。司雨被他郑重的表情看得有些不自在,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才道:“府里那个你豁出命救下的姑娘,不是你要找的司雨”她微顿,然后一扬脖傲然道:“我才是。”李不凡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府里那个他豁出命救下的姑娘司羽。当初他率兵袭营,成功后军队撤得急,他只在敌军营帐中听到有人喊司雨,就打马折回去,拎起一姑娘问道:“你叫司雨”那姑娘一副娇小纤弱的模样,看着他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李不凡忍不住吼她:“到底是不是”司羽这才哭着说了个“是。”李不凡再不多言,一抄手就把人拎走,后来焱军来追,他的马被射中了一箭,再负担两个人就不行了,于是他就把人扔给了下属,单枪匹马引着追兵深入雨林,再后来,他就遇见了司雨。其实这件事并不像苏北辰所言那样,他救那个姑娘是顺手,最重要的原因是当时追击他们的焱兵数量太多了,而且都是骑射的好手,如果没人去引开追兵,他们此行必然伤亡惨重,他的马已经受伤,根本跑不出焱境。回到潮州城之后,他见了那姑娘,名叫司羽而不是司雨,而且她根本不认识左妃给她,他便送了她归乡的盘缠,差人送她去了码头。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那时候左妃一心想逃离汴京,所以才会以司雨之名在西平购置家产,虽然后来她也说过如果他遇见司雨要善待她,但是在李不凡看来,他是很怀疑这个“表姐”的真实性的。他问过左赫,左家根本没有司姓的亲戚。然而心底,有总有另一个声音,左妃那么珍而重之的托付,或许有她的原因呢。直到此刻素来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李不凡,也有些不知该作何表情总有种活见鬼的感觉啊“表姐”,李不凡微拧着眉,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司雨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几番点头又摇头后她小脸都快纠成一团了,泄气地耷拉下肩膀,叹道:“算了,就当是表姐吧”“就当是”,李不凡挑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就当是“哎呀,这根本不重要好吗重点是我才是你要找的人你既然打算发兵大偃了,那府里那个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司雨问得有些急,脸上这会儿红扑扑的,难得地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李不凡退后半步,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她:“所以你跟我置了两个月的气,就是因为她你在怪我认错了人”虽然并不完全正确,但是大致正确。司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脸,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