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一是不是也是这般平日都是隐于青云周遭暗处”白青亭越想越觉得是。“是。”听到青云二字,本低首敛目的小二不禁瞧了新主子一眼,看来小三说得对,这姑娘与公子的关系果真不同凡响。“今晚你便替我办件事。”“姑娘请说。”“近来翰林院在修国史,已近尾声。你寻个机会,让翰林院修撰莫浩失手打翻油台烧了这些日子以来众位大人辛苦所得的成果,倘若能让史阁里的其他历代史书也烧一些那便更好。”白青亭吩咐着小二借莫浩之手放火,想到什么又问道:“莫浩知道是谁吧”小二点头:“齐均候府世子,莫候爷嫡长子,原是工部郎中正五品,后因着月台之事陛下震怒,被连降三级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知道得还挺多的。白青亭很满意,“朝中之事皆是你家公子告知你的”“不是,属下原来便是为公子收集消息的。”小二不曾犹豫,便如实说道。丝毫未想隐瞒,这点白青亭更满意了,“那将你给了我,青云不是少了个收集消息的能手”“小四一样能力不凡,足以顶上属下的位置。”“小四”白青亭觉得半点也不意外还有个小四,“那小四原来的差事呢对了,小四是男是女”“小四今日一早刚从师门回来,公子便令我将手上所有事情交接与他,原来不曾有何差事。”又想到白青亭最后的问题,小二答道:“小四是男的。”白青亭听明白了,小二管情报,小四刚从师门回来还闲着,于是君子恒将小二给了她,小四顶上小二的位置。“既然如此,那何不将小四给我,也免了你们之间还要交接许多事这样麻烦。”又想起她要人的条件,白青亭又揣测道:“莫非小四轻功不如你”“小四轻功与属下不相上下。”那奇怪了,君子恒何必舍简取繁费功夫白青亭问:“青云让你入宫之前,可曾吩咐过你什么”“公子说,往后姑娘便是属下的新主子,一切以姑娘为重。”小二回道,“还有,姑娘宅子搬入许多大木柜,此事惊动了钟淡,他当夜便派人私入姑娘宅子查探了一番。”“没事,都是空的,他爱查查吧。不过,长此以往也不行,总不能我的宅子谁想进便进,何时想闯便闯吧。”白青亭对这点尤其反感会飞檐走壁的高手。“姑娘宅子人少,尤其少了护院。”小二指出其中致命点。白青亭点头,“你说得对,这事我得好好想想。”“姑娘若无其他事情,属下这就去办姑娘所吩咐之事。”小二看着陷入沉思的新主子。“去吧,务必干净俐索。”“是,属下告退。”隔日刚侍候皇帝上了早朝,白青亭左右瞧着没旁人,便拉了小琪子在殿廊下咬耳朵。白青亭问:“那画像里的圆脸宫婢你给我查过没有”她一回宫,便画了重阳引她至观水榭的宫婢画像让小琪子帮忙给找找,着重在栖鸾宫找。“查过了”小琪子怯怯地瞄了一眼白青亭,“那日过去清华阁本来就想向姐姐说此事的,结果忘了”结果被她一吓给忘了是吧。“你怎么这么胆小”白青亭对他翻了个白眼,看得小琪子再次目瞪口呆。“姐姐你你你”怎么做这么不雅的动作“少你你你的”白青亭拍掉小琪子不觉指着她的爪子,低喝道:“快说”“那宫婢确实是在栖鸾宫里当差的,不过重阳过后,所有人都说未曾再见过她。”小琪子迅速地说出所查结果,然后退后两步,离白青亭至少三步远。灭口了。皇贵妃动作倒是快,重阳当日便将那名宫婢灭口了。就算她当日有时间有力气去查这名宫婢,怕也是快不过皇贵妃。既然宫婢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第五十八章过场“你闪那么远做什么”白青亭双手抱胸看着异常怕她的小琪子,“我又不会吃人怕什么就算我真会吃人,我也不会吃自已人。”末了她又加上一句:“我们是自已人吧”“是”这个字小琪子喊得尤其响亮。“那不就得了。”白青亭笑咪咪的。小琪子看着今日亲切正常不少的白代诏,试着问:“姐姐,你真没事”“没事,好得很”白青亭答道,“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人算计,突然想开了而已。放心吧,姐姐就是再凶,也不会凶自已人的。那日就是与你开开玩笑,你忘了就是。”小琪子松了口气,“姐姐往后还是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现今想起姐姐那时凶煞的眼神,小的还浑身发寒呢”白青亭靠近拍了拍小琪子肩膀,以示安慰。“小的也不是个胆小的,在这深宫也好歹几年了,看过的听过的都不少,好的坏的都有。”小琪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白代诏,委屈道:“就是向来小的视姐姐为亲姐姐,突然姐姐变成那个样子,小的害怕之余,也担心姐姐是不是落水后被什么魔魇住了。”这回换白青亭惊了,小琪子这小子居然想到那么远,还曲解她的本性是被鬼怪附身了小琪子又道:“小的还与刘总管微微提过,刘总管说是我想多了。”“确实想多了。”白青亭真心道,“既然我们改变不了环境,改变不了事实,那只有改变我们自已。”“姐姐没事便好。”小琪子真诚道。与小琪子分道扬镳之后,白青亭没回清华阁,反正小二也不在。昨晚小二去翰林院之时莫浩早已下差,今儿一早小二便出宫候到翰林院里头去找机会,估计没那么早回来。她打算去趟广纳局,绣花针少了两根,她得补回来。内务司处于三宫六院之外,在皇宫北边边沿一处,占地颇广。刚入广纳局,新上任不久的柳局造便迎向她,客气道:“白代诏,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白青亭随口道:“东北风。”还吹得够快,她不过刚刚进门槛,他便收到风了。柳局造一愣,随即又像花儿笑开,呵呵道:“白代诏就是风趣”“我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就是想要两根绣花针。”“小事小事白代诏想要多少都没问题”柳局造着人上上好的龙井,又着人上了各色点心,从头到脚笑得捡到金子一般。谁都知道陛下跟前除了刘总管,便数白代诏最得陛下的心了。只要讨好了白代诏,他说上数百句也抵不过她在陛下跟前的半句话。在广纳局就着龙井吃了块桂酥,可白青亭就是觉得没在君子恒马车上那桂酥吃得香。不想再看着柳局造刻意奉承的嘴脸,她起身告辞。经过营作局,却见向局造正送着左副都统出营作局。两人客气寒喧着,未曾发现不远处的白青亭。向局造,营作局局主,掌宫廷修缮工程。左田,黄骑卫副都统,正二品,礼部左侍郎庶子,相貌中上,性情严谨古板,武艺却是超群,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凭着只是庶子的身份能爬到今日地位,靠着司景名的赏识提携外,主要是他自身的实力。他年岁正好双十,不知为何竟也未曾娶妻,听闻早年是有个未婚妻的,后来因着瞧不上他庶子身份,与高门嫡子有了首尾,尔后无意外地与他退了亲抬着入了高门为妾。俗话说,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如今看来,这俗话也不是个个都能真真切切地听进心里去的。司景名受皇命前往海宁府,于是皇帝下令严查荷花湖一事便落在了左田的身上。他虽有勇有谋,可荷花湖里的尸体早被小一处理干净,而湖边及一路可能有的线索又早被皇贵妃令人尽数清净。这几日来严查之下的结果,毫无意外是一个一无所获的过场。他即便有所疑,可寻不到证据,什么猜想都是白搭。或许是皇帝说过什么,他竟从未寻过她这个当事人问过话。在皇帝心中,果真还是以大局为重,终究不舍得打破这牵制了十数年之久的平衡。她想,皇帝兴许只是在做一个天意。若左田真能不经过她查到什么确实的证据,那便是天意,他或许真会严加查办。毕竟,九皇子无事,她也无事,有惊无险,谁也没有损失不是。何况九皇子与她对于皇帝来说,都轻微渺小得很。不,九皇子要比她这个奴婢重多了,她那么多的赏赐之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左田终于看到了白青亭,虎步生风地朝她走过来。白青亭含笑向他行了个礼,“左副都统这是去哪呢”“荷花湖一事皆因湖边年久失修,土松岩裂,杂草又丛生,这九月的天还偶有小雨,有时不小心难免一个滑脚所幸九皇子殿下安然无恙,否则营作局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此番也难逃一番责罚。”左田似是特意地向她说明。“那左副都统是来提醒向局造自动去请罪的么好让陛下罚轻些”白青亭猜着左田此行的好意。“主要是荷花湖修缮一事不得拖延,要即日动工方好。”左田道,“这一动工,要做的事情便有许多,总要先安排好。”也是,这动工首先就得挑个宜动土的日子,牵扯的人与事一多,确实费功夫。他略顿中的话应该是,总要向局造先行请罪掌握主动权方能先安排好所有事。“左副都统难得是个真性情的男子。”白青亭赞道。左田听她如此说,心中亦明她话中含着的太多意思。有些人明明不是错在他们,可他们偏偏就得担着扛着,半点都逃不过。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溺水风波便如此,往后那一场声势浩大的腥风血雨真的来临,不知又要祸及多少人令多少家族糟殃。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尽量帮向局造等无辜的人减轻一些责罚。“白代诏这是从哪来”左田自见到她,终于露了个笑脸。看得白青亭挺稀奇,本来司景名也不是很古板之人,随在他身侧的左田却是个人人公认古板不爱笑的副都统。她也笑着:“到广纳局取了要用的绣花针,这才刚出来,正想回乾龙宫。”“那不耽误白代诏了。”他道。点头而过,两人不再寒喧,各走各的。、第五十九章忌日九月的最后一日,老天爷像柔情的姑娘家伤情般从早上便下着绵绵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直到夜幕垂下,仍不见半分收势。回到清华阁时,小二还未回来,白青亭便入了暗室。今日,是明楼的忌日。到见血的日子了。李氏父子仍紧紧被捆着,两两倒在冰凉的地面昏睡着,丝毫不知死神正在靠近。她脱下宫装,换了一身黑的束袍。将一切必用之物准备妥当后,她拿着用来专门唤醒昏迷者的醒露药瓶蹲下,将其放置于李氏父子鼻息下来来晃了两晃。不消片刻,二人慢慢转醒。白青亭起身静候着。先是一阵茫然,想必是在想他们不是应该前往午门刑场么再是一片庆幸,还好这里明显不是断头台最后往跟前仔细一瞧,他们终于发现了这阴沉昏暗的室内还有一个人,其身形娇媚玲珑,凹凸有致,明显是一名女子。她挺身而立高高在上,双手抱胸自是一派盛气凌人,因背着光令他们皆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那一团黑里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姑娘。心中虽有疑惑,这室内也骇人得紧。转念一想,眼前人不过是女流之辈,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贞隆十三年,科举秋闱,上京赴考的平民白居山,还有任贡院考官吏部左侍郎明楼”白青亭眼帘微垂,似是在容他们好好回忆一下,再掀起时一双眸凉丝丝地教人发寒:“二位还记得么”李森李林听到她终于开了口,两两向上望去,却见入目的是黑暗中一双如鬼魅的眼眸,一股自脚底而起的寒意惊得相互缩了缩,捆着的两具身体越发依偎得不留一丝缝隙。他们面面相觑,这都九年前的事了“你是谁胆敢将我们捆挷在此”李林做了九年的官终究不是在绣花,即使害怕也在不知不觉中端起了官架子,他鼓着勇气想厉声斥问眼前女子,却因着许久昏睡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声音沙哑暗沉,已与低声呢喃无异。若非暗室寂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闻见,她还真听不到他说的话。在这十日里,她也就每天进来给他们往嘴里滴些水进去,他们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能说话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