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接过笔，唇角掀起一个柔柔的弧度。柳晨道：“看起来，你没有讨厌我。”纪凉写道：没有理由讨厌你。柳晨道：“没有理由讨厌，也没有理由喜欢”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纪凉看上去，对这个问题有些无措。柳晨站起身，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到她面前：“不一定非要回答，可以选择跳过。”听到这话纪凉不禁一愣，无视明明是她惯用的手法，刚才的一瞬间竟然忘记柳晨微微一笑，道：“介意我替你做个检查吗听说你失忆了”纪凉轻轻一笑，写道：理论上不介意，但应该用不着。失忆是假的。淡定的放下笔，她捧起温热的茶杯，茉莉的清香扑鼻而来。柳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快笑起来，点头道：“我猜也是呢。”“我看过你近期的体检报告，身体各项因素都很好，那么，我能否问问你不想说话的原因”今天检查的目的彼此都清楚，柳晨不觉得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何况，从纪凉的表现来看，坦诚相问胜过试探虚实。果然，纪凉的反应很平静，啜了一口茶，才提起笔，写下四个字：祸从口出。柳晨眼露疑惑，联想到那一叠大清早江倾彦送来的资料内容，直觉与她的过去必定有关系。柳晨问道：“介意跟我说一说原因吗”不介意。说实话，柳晨问的时候并没有报太大希望，所以当看到纪凉爽快的写下这三个字时，忍不住多盯了一会，以防看错。然而三秒后，纪凉手里的笔再度动起来：但是很麻烦，我懒得写。柳晨呆呆的表情让纪凉心情顿时愉悦，唇角的笑意随之加深。“咳，”没想到她这样冷淡的性格也会耍人，柳晨无奈，语气真诚的建议：“我更希望听到你说出来。”纪凉抬起头，眼神很茫然，握着笔的手指渐渐捏紧。不是不想说，而是心底一直在抗拒，万一又说错了什么，她是不是还得付出和当初同样严重的代价她不想，也付不起。柳晨了然，笑道：“不想说的话题也能跳过。”纪凉失笑，听从的写下两字：跳过。人都说字如其人，柳晨看看她的笔下，字迹大气有力，内心应该是坚强勇敢，可这样的性格都跨不过心底的坎，如果没有找对突破的方向，旁人口头上的劝解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柳晨在心底叹口气，换了个话题：“倾彦是不是很缠人”纪凉微微侧头，想了想昨晚他那坚持不懈的短信电话，不禁用力点头。柳晨笑道：“我也深受其害，昨晚大半夜还兴冲冲的打电话跟我预定，信誓旦旦说会把你带来，果然是去执着的烦你了。”纪凉笑，转了转笔算是默认。江倾彦今天的表现倒也说不上烦人，比起来更偏向于执着，而她，对执着的人没办法拒绝。比如陈毅。这个不肯放弃用笑容和她沟通的人，就是用执着打动了她，成为她在z市唯一的依靠。柳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在说到江倾彦时，她眼底总有一丝犹豫，看来短短两天，江倾彦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且印象似乎还不差。柳晨此时对她的病情以及想法都了解的差不多，便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为了救他妹妹，当时他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但小黎的病很严重，医院不肯收，他就来找我，白天堵医院，晚上堵我家。”柳晨摇头笑，见纪凉听得认真，接着说道：“我那时候也只是刚上岗的医生，人命关天的事自然不敢接手，结果他却说，他的眼光不会错。”纪凉脑子里浮现出少年江倾彦的模样，眼神倔强，执着不肯放手。好像，和记忆里的一个人有些重叠纪凉皱眉，想要往记忆深处探寻，柳晨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忍不住帮了他，没想到真的能成功，因为所有的医药费都是我垫的，事后，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我，等他一年，他就把整间医院送给我。”纪凉睁大眼，忍不住唇角的浓浓笑意，一手托腮，一手提笔快速写到：最后呢柳晨微笑着指指了屋顶：“一年不到，他就真的送了。”纪凉很庆幸刚才自己是托着下巴的，瞬间明白柳晨一开始的巡视是什么意思，原来江倾彦才是医院的幕后大老板“说实话，我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柳晨嘴角微扬，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以至于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看来，执着，也是一个优点。”纪凉无声的点头。敲门声忽然响起，柳晨第一反应却是看了看手表，笑道：“他来了。”第七章 意外他指的自然是江倾彦。推门进来的人脸上虽然挂着笑，心底对柳晨可能得出的结论却有些紧张，眼睛微微一扫，见他回了一个笑，才对着纪凉道：“快到上班时间了，我送你回去。”纪凉下意识看看时间，点头应好，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柳医生，能否留个电话给我在场的两个男人顿时一愣，而后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柳晨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随后报了一串数字给她。江倾彦用手指刮了刮眉毛，忍不住又刮了刮。来之前他早猜到，凭柳晨的能力一定能达到不小的效果，可一转眼就让纪凉主动要号码，再回想自己那个完全不同层次的主动，摸摸心口，实在有点酸等纪凉记完号码，柳晨又道：“欢迎随时来找我。”纪凉嘴唇微抿，低头写：医院我可不想常来。不过，你若是有闲暇，希望能一起走走。柳晨点头道：“好。”江倾彦凑过去插嘴道：“我可以给你们做免费司机。”纪凉悠悠抬头看他，面色淡定如常。江倾彦被她盯得发毛，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偏偏柳晨毫无自觉，在一旁看他的好戏，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打算。不过下一刻，纪凉严肃的表情松动了，竟然对他弯眉一笑江倾彦心扑通扑通直跳，干咳着转头道：“柳晨，今天谢谢。”柳晨回了一个笑容。走出门的时候，纪凉忍不住朝门牌看去，挂在那里的确实是“特约医生办公室”几个字，而并非“院长室”。柳晨的性格绝不会骗她，难道“怎么了”江倾彦见她表情疑惑，不禁问。纪凉微微皱眉，习惯性的要将好奇压下去，伸手关上电梯门。江倾彦却好脾气的坚持问：“有关柳晨的问题”纪凉轻轻点头，掏出手机打字：他不是院长江倾彦愣了愣，随即就猜出刚才柳晨都和她说了些什么，挠挠脸道：“我送他，他没收”纪凉联想到柳晨那超脱凡俗的淡然性格，立马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笑，又睁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江倾彦，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个富家公子，没想到是白手起家的年轻才俊呐。“我怎么了”江倾彦被她看得不由紧张起来，暗忖柳晨很靠谱，应该不会在背后消遣他才对。纪凉没答，给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大步走出电梯，连让江倾彦从她表情中找答案的时间都没给。江倾彦哭笑不得的叹口气，心里却是满满的。被纪凉主动给的两个笑装的满满的送纪凉到图书馆后，江倾彦迫不及待的又赶回医院，询问检查结果。柳晨的答案和他的猜想差不多，总结一下就四个字心理障碍。但是如何克服这个障碍，柳晨给出了一个提议：“除了注意平时多加交流，诱导她说话之外，还可以适当刺激。”“刺激”江倾彦挑挑眉，不敢确定柳晨口中的“刺激”和他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柳晨微笑道：“在我看来纪凉就是一个湖，但平静的表象下总有汹涌暗流，她对自己越不在乎，就说明对别人越在乎。甚至因为害怕伤害别人，而放弃说话的能力。”江倾彦敲着桌子，轻声道：“自我牺牲的笨蛋吗”柳晨摇头反驳：“不，她很聪明，想要站起来却一直没人有能力拉她一把，所以，她现在对你并没有逃避。”江倾彦微微勾唇，笑问：“你说的刺激是指哪方面”柳晨眨了眨眼睛，不打算戳穿他背后的洋洋得意：“你应该懂。”“我需要医生给我一个尺度。”江倾彦认真的看着他。“自己把握。”依江倾彦的智商，早已经理解了。刚才一问，柳晨很清楚，他纯属是得意忘形。如柳晨所想，江倾彦脑子里的主意早已经一窝一窝了。刺激有很多种方式，但要挑对正确的那一种，困难指数比较高。毕竟不像是打地鼠，乱敲乱打总有蒙对的时候，对象是纪凉，乱来很容易出问题。江倾彦绝对不允许刺激的前提发生在纪凉身上，那就只能制造一些外部刺激。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里，纪凉总觉得，身边事情怪怪的比如，某天中午，图书馆轮到她当值，有个人在书架前好好地看着书，忽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她飞奔出去找人来处理情况，那人已经活蹦乱跳的说没事了。又比如，一次下班，飞车党不知打哪冒出来，一把抢走她身边女同事的挎包，穿着高跟鞋的女同事连忙推着穿平底鞋的她上前追，跑了一条街幸好遇上正在执勤的陈毅，顺利抓到抢劫犯，但隔了一天却听说，案子不了了之。再比如，平常去的小餐馆莫名换了服务员，上错饭之后任凭她怎么打手势都看不见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扯住人指了指那盘上错的饭，服务员竟然直接无视了她。好吧，最终她也只好无视上错这件事，吃完走人。种种大事小事充斥在纪凉原本平静的生活里，有一种突然热闹起来的错觉，让习惯了寂寞的人不知所措。纪凉经过仔细分析，隐隐也能猜到其中的因由，但懒筋一犯，干脆将其总总归诸为倒霉期。过一阵子就会自然消停。这种事情就和打架一样，只有一方打的欢，另一方却懒洋洋完全没兴致，绝对打不久。纪凉完全不当回事，但这凭着以往经验得出的结论显然不足以让陈毅信服，军队养成的谨慎性格，确实很容易把事情想复杂。于是乎，在陈毅的过度担心下，纪凉被迫接受了他的上下班接送服务。真的太麻烦太麻烦太麻烦太麻烦。纪凉看着一下班就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的大队长，无奈的叹口气，一连打了四个“麻烦”来强调自己的想法。陈毅不以为意的笑道：“不会麻烦，我反正要去路上督查，顺路而已。”纪凉对他说谎的本领深不以为然，连字都懒得打，径直拿眼睛瞪他。她住的又不是主城区，督查花草树木吗陈毅避开纪凉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骑车送你很快，用不了多少时间。”说着，将头盔递上前。纪凉到底不是真的生气，眼神很快软下来，这种拒绝不了的好意，总让她无所适从。一旦有所接触，就很难再逃开，而她并没有足够的把握，不去伤害他们。“走吧，与其在这里僵持还不如让我快点把你送回家，哈哈。”见纪凉愣着没接，陈毅干脆上前一步将头盔稳稳戴在她头上，表情认真地说道：“你以前的事我多少能猜到一点，不是说你不想记起它们就不曾发生过。我喜欢在我面前俏皮可爱的小凉，不希望失去，所以，小心一点总没错。”纪凉心底愕然，陈毅的细心她深有体会，从来没有问过她有关于“过去”的事，即使是这样，他也能猜得到纪凉微微抿唇，比了个口型认真道：谢谢。陈毅英俊的脸庞顿时浮上红晕，连忙也戴上头盔，跨上车子，隔了半天声音才闷闷的传来：“走了走了。”纪凉眉眼一弯，提着衣摆刚要跨上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她猛地拉住。纪凉眼神一慌回头看去，却是三天没出现的江倾彦。第八章 过往“我送你回家吧。”江倾彦仍旧顶着那张邪气的笑脸，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陈毅动作迅速的摘了帽子下车，劈手隔开江倾彦没礼貌的爪子，沉着脸道：“江先生不觉得很莫名其妙”江倾彦面色不改答：“不觉得。”虽然看不见头盔后面纪凉的表情，但从她不经意地一颤中，陈毅可以看出，此时的纪凉绝对是一头黑线。无耻啊无耻陈毅实在弄不清楚江倾彦的想法，只是一次意外的车祸，就让他对纪凉穷追不舍眼下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江倾彦又不是偶像剧中毒者，以至于上演这种烂俗桥段。陈毅之前虽然没有与江倾彦有过正面接触，但其为人是早有耳闻，手段多的让人咂舌，况且商人向来奉行利益至上的原则，陈毅想不出眼前纪凉的利益所在，自然而然就联想到她的从前。“你之前认识他吗”陈毅压低声问。纪凉戴着头盔看不清表情，只是微微侧了头，似乎不解。陈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无厘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好像认识你，三年前的你。”纪凉不自觉皱起眉，陈毅的话无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