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心对着金瑶一通夸赞,说的唾沫横飞才肯离去。两人一走,金瑶将被子捆住一团,梁钰茜坐在床上,问道:“瑶儿,你要送给家人吗”金瑶咬紧牙关,托着棉被放到了梁钰茜床上:“送给姐妹。”梁钰茜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惊愕道:“送给我,真的要送给我这个可是很值钱的。”金瑶不能睡软床,对自己腰背骨头不好,自然不会用这么绵软的被子垫着。只道:“钰茜,我就老实和你说了,我腰背损害得厉害,大夫说了不能睡软的,我不能用才转送给你。我不想白赚这个好,和你开天窗说亮话。”梁钰茜双手不住在棉被上摸来摸去:“这样的直性子多好呢,有什么咱们说出来,也不用背后算计。再说不管如何,你送我就是一个人情,还有那么多姐妹,你没送她们,只送给我,这是和我关系好呢。”两人说笑一阵子,便前去吃完饭,李蓉李珍那事也不再放在心上。、花魁二外面对于金瑶的追捧,越来越热。金瑶每日往沉院去的时辰也少了,每晚戏台子上弹几首琵琶曲子,便早早告退。弹时,底下座无虚席。等到金瑶转身离去,乌泱泱一群人可不干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去和李春花讲:“妈妈,今日你让她来伺候我,多少银子妈妈只管开价。”李春花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可却束手无策:“今晚已经有公子预定了,明儿再说罢。”那些人又问:“那明日后日的呢”看她不搭,连珠发问:“妈妈,你给我们一个说法啊。”一想到这些,李春花一个头两个大,关键是和金瑶做了多少思想功夫,打了多少口水战,金瑶也不肯答应,有几次还恼羞成怒:“妈妈若是再逼,只看我一头撞死。”李春花皱起眉毛,当了这么久的老鸨,阅人无数,可偏偏栽到这个姑娘手上的。李蓉笑着走上来:“妈妈,我有个好法子。”在李春花耳边嘟囔了几句,李春花眉毛反而皱得更深:“这样做,万一惹她恼了,谁都吃不完兜着走啊。”李蓉撇嘴道:“银子在那里,就看妈妈有没有胆量有没有本事去赚,再说天底下,还有银子干不了的事情”李春花若有所思,也不再说话。这日天气晴朗,院子一派暖洋洋的,小厮和几个丫鬟在水井边,打水的打水,洗衣的洗衣。微风拂来,还夹带着草叶清香。金瑶在长廊里面走动,不住赞叹着好天气。才叹了一句,天上既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院里的丫鬟下人们抱着头,连忙跑开。金瑶望着外面阳光和雨,不住笑道:“下起太阳雨来了。”起初雨点还小,渐渐得下得也大了,再过一会儿,太阳躲在云里头,雨水如注。金瑶提着衣裳,也慌慌张张往西院跑去。正要走出长廊,李春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拦住金瑶:“你去哪儿”金瑶望着这大雨:“我回房,没带伞在身边,等会要是再下大些,我可要被淋成落水狗了。”李春花拉着金瑶:“别往西院去了,今晚去住丽春楼给你预备的房子。”金瑶扯开李春花的手:“妈妈又来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少痴心妄想,那间房子我再也不住。况且大夫也嘱咐过,我睡不得软床。”李春花叹气道:“这好了,费力还不讨好。今日我看天气好,把你的被子拿出来晒了晒,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下起大雨了,你的被子肯定全湿了,再说逢了下雨,西院房子就漏水,我是为你好,才让你去丽春院呢。”金瑶半信半疑:“妈妈说真的”李春花拉着金瑶一路往丽春楼走去:“骗你作甚其他姑娘早已经住进丽春楼了,你还巴巴往西院跑,难不成想晚上盖着湿被子淋着雨水睡”金瑶低头一笑:“多谢妈妈一份苦心。”来到那间房子,李春花道:“瑶姑娘若实在碰不得软床,我将这棉被撤了,另叫龟奴搬一张硬板子垫着如何”金瑶坐了下来,沉吟片刻:“不必费心了,我在这里不常住,何必让他们忙活一趟。时候不晚了,妈妈先去吧。”李春花笑着走出去,金瑶又加了一句:“把门关上。”其实这房子金瑶还是很喜欢的,虽然是软床,可桌椅摆设像极了自家闺房,让金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一旁的香炉燃着香料,金瑶闻着很是静心静气,平地里也生出一丝倦意来。挨到晚上,金瑶略微吃了几口饭,宽衣入睡,只穿了一身里衣。枕着枕头,金瑶不住想,自己日子如今好过了,爹爹可过得好不好如今怎么样了迷迷糊糊正要睡觉,只听外面靴声橐橐,金瑶唬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那床褥遮着身子。门扉一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身材矮小,目光如鼠,虽是一身绸缎衣裳,挂着玉佩,却也遮不住笑起来那一脸纨绔气息。看他目光灼灼贼似的盯着自己,金瑶不由气盛,夹杂着对李春花那股怨气,一股脑发作在这个男子身上:“你是哪儿来的,快哪儿去,别来这地。”那男子摸着下巴,淌着口水:“妹妹,青楼我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丽春院我来了也不知多少次了,你还和我计较什么呢都是常客,不如一起睡吧”金瑶狠狠道:“做梦,走开。”男子摇摇头:“我有的是钱,听说过扬州城最大的丝绸商程家吧我和他们家一起干的,每年能赚很多银子”扬州专门做丝绸营生的程家富甲一方,扬州城的姑娘都是削尖脑袋想巴结上的,这男子孙河鹤虽然是长相猥琐些,不过跟着程家贩卖丝绸,也捞了不少油水,银子自然少不了。金瑶哪里会在意这些,只屏气道:“谁稀罕你几个臭钱,谁没见过似的。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请第二次。”孙河鹤见多了女子傲慢之态,只当是为了兴致,一面宽衣解带,一面笑道:“来来来,别这么生气,我让你领教领教什么是醉仙欲死。”金瑶猛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在烛火映衬下尤为刺眼:“你要敢过来,看是我先领教你的醉仙欲死还是你先领教我的刀戳惨死。”孙河鹤见了真刀,可不敢再放肆,坐在桌旁,一个劲望着金瑶。金瑶看出他的惧意,稍稍放下心来,对着他道:“罢了,你走吧。”孙河鹤定了定心神,塞给李春花一大把银子才混进来,要是走了,钱打水漂不说,面上也无光,还当一个丫头片子也搞定不了。当下只干坐着,准备等金瑶睡了,再做行动。金瑶见他不走,也不好撵了他出去,又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来看。这些都是金瑶以前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现在都派上了用场。金瑶有了东西消遣,却也不敢松懈,看一两行字,就拿余光往孙河鹤瞥去,孙河鹤更加恼怒,时刻就想冲上去,却碍着那把匕首。香炉焚的香清淡宁静,金瑶没睡,倒是把孙河鹤给弄睡了。倒在桌子上,打起鼾声来。金瑶怕他有诈,也不敢入睡,一直捧着书卷看着,蜡烛都多点了三四只。夜里孙河鹤惊醒过来,抬头望去,金瑶还坐在床沿上看书,手里紧紧捏着那把匕首,一旁的烛火光芒如豆。孙河鹤看着这幅美人捧书图,也看呆了,待看了一会儿,睡意又袭来,阖着眼又睡了过去。天边逐渐亮起了一丝红,红色越来越深,一轮圆日也从云里头涌了出来。一缕缕阳光从窗纸透了进来,淡淡洒在桌椅床上。孙河鹤吸着鼻子,醒来过来,看着床上熬了一夜的金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花了一大笔银子,却是来着折磨自己,越想越恼,拂袖走了出去。看着孙河鹤气恼地走出了房子,金瑶如释重负,趿上鞋子,将门闩死死闩住,重新回到床上,再也撑不住,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孙河鹤在桌子上趴了一晚,脸上全是红印子,走出房来,心中怒火炽盛。李春花正在巡视,看着孙河鹤脸上的红印子,只当是金瑶打了他,迎上去道:“孙公子没事罢”不问还好,一问孙河鹤压了一晚上的怒火全都释放了出来:“妈妈这是在玩弄我于股掌之间我生生在桌子上趴了整整一夜现在骨头都要散架了。”李春花笑道:“公子别生气,那是得手没得手”孙河鹤一面摇头一面道:“妈妈,还钱。三千两银子,你快还给我。”李春花听到金瑶还不肯,也是心烦意乱,孙河鹤又来讨那钱,李春花随意在怀里抓了一把:“给,都在这了,别问了。”孙河鹤点了一遍,不过才几百两银票,怒道:“三千两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你是抢劫呢”李春花眼珠子骨碌乱转:“孙公子,你大把的钱还和妈妈计较这个,平日我给你留了多少好姑娘。再说我当初怎么说的,我只能保证你们两个共处一室,却不能保证你能得手,你也笑嘻嘻地说自己有手段,你手段也只这么点话说回来,这姑娘性子这么高,三千两银子你也能够”孙河鹤气不打一处,指着李春花的鼻子:“敢情妈妈知道这事情不成,故意宰我三千两银子”李春花道:“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没把握。这下知道了,我才能有下招。公子也别难过,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慢慢来。下次她答应了,我头一个想到公子你。”孙河鹤犹有怒气:“妈妈说的,可要记得,否则我可不依。”说着叫了早膳,吃罢才走。、赎身李春花就这样赚了两千七百多两银子,心里别提多么舒畅,扭着腰来到右边转角处,敲开了柔心的房门。柔心打开门,揉着眼睛一看:“哎呀,这么早,娘怎么来了”李春花捂着嘴,走进去坐在小杌子上:“多亏了金瑶这个丫头,我们就赚了三千两呢。”柔心眼睛都看直了,瞪着李春花:“这才开始呢,娘就宰了一头黄牛。那我们可从她身上捞许多银子呢。”李春花道:“那是,现在金瑶就是我们丽春院的聚宝盆,若是让上头知道了,要了去,那可就糟糕了。”柔心道:“这有什么糟糕的,若有上头要,我们说她气性还大,接不了客,不就得了。她在这里一刻,我们便多捞点油水。”李春花点了点头,又掏出二十两银票塞到柔心怀里:“这丫头说不准心里在气我,你把这二十两银子给她,再好好宽慰她一番。”柔心收了起来,倒了一盏茶递给李春花,又道:“娘,二十两银子,可别被她存着存着能够赎身了。”李春花咕噜喝了下去:“哪里能等到她存够啊,那陈婆子可坑了我五百两银子,等她有了足够的钱赎身,都已人老珠黄了,那时候送她出去她都不走了。再说陈婆子说她一心等着穷鬼爹赚钱赎她呢,自己哪里动这样的心思。”五百两银子买一个姑娘,这是丽春院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柔心啧啧嘴巴:“娘你可是疯魔了不成五百两银子买一个不知成败的丫头”李春花将茶杯放到桌上,抬头望着柔心:“心儿,你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就是高贵的书卷气。我们这其他的姑娘都没有的。我能花这样的大价钱,那是看得明白,知道她必火,这陈婆子也知道这一点,才把价放这么高。”柔心叹气道:“可惜却不做那个。”李春花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金瑶是不是要醒来了,你快去罢。”柔心得了令,揣着二十两银票来到金瑶的房门前。敲了两声无果,推又推不开,柔心只得扯开嗓子:“瑶妹妹,你在不在”叫了两声,金瑶答应着,便起床跑来将门打开。一看是柔心,想也不想就冲进柔心怀中,哭了起来。柔心一面将门掩了,一面领着金瑶坐到桌旁。柔心挤出两滴泪来:“我的好妹妹,我也从妈妈那里听说了,怎么妈妈这么坏的心肠,竟逼着妹妹去做不得已的事情。”金瑶睡眼惺忪,眼泪却止不住,淌在桌上溅了开来:“我只当妈妈真心为我好,别让我淋了雨,却暗地里打下这么阴损的主意。我实在太难过了。”柔心打了一个沉儿,轻轻拍着金瑶的背:“我的好妹妹,别再难过了。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哪里都是干净的。就算接客了又能怎么着心里没有他们,照样是清白之身。”金瑶呜咽道:“姐姐看得透,我却不如姐姐。我只求那些男人别来招惹我,我也不去招惹他们。越了雷池,我就索性来个同归于尽。”便是柔心这样的人,听了也竖起了寒毛。当下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了,撺掇她梳笼只好静等良机。柔心又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票,递给金瑶:“这是我从妈妈那里拿的,也算妈妈对你的一片愧疚之心。”金瑶撅嘴,摇头:“我不要这个。”柔心道:“难不成钱也有脏的都是人手里的人,还分个什么。你现在住在这里看不起这点银子,若是去了哪,没银子看你能不能行动。”金瑶又想到和爹爹流落扬州街头的往事,咬着牙儿收下了这二十两。柔心给了钱,安慰一番,这才离去。金瑶手里攥着银票,突然想到了赎身。当初陈妈妈说爹爹临走之前,只给自己留了二十铜钱,想必自己也没卖多少银子。钱在手里攥出了汗,金瑶带着希翼前去找李春花。昨日阳光雨降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