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也不迟。”得了李春花的话,金瑶往沉院那边也走得少了,日子过得更加悠闲。但凡想起爹爹,有了什么不开心的,柔心第一个赶来劝慰,又有梁钰茜聊天说话,倒也能消淡几分哀愁。平日里和李蓉珍珍一齐排练,日子过得倒越来越逍遥自在了。到了端午当日,丽春院里忙里忙活,又分发了粽子,每个人四个粽子,两个肉馅的,两个豆沙馅儿的。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的,仿佛大家是一家人一样。这时候最累最忙活的是李春花。捏着帕子,扭着腰儿,这里嘱咐小厮去买彩灯挂在门口,那里去命令厨子做好足够的粽子,好分发给客人。又忙着和化妆婆子们讲这讲那,彩排节目更是少不了李春花的督察。院里一派其乐融融,金瑶心里却是讪讪的。抛头露面,总是很羞愧的,金瑶心想,在一大群男子面前跳舞弹琵琶,让爹爹知道了又是怎么想转念一想,端午节一个个在家吃粽子看龙舟,谁还来这儿花天酒地。事情却是出乎金瑶意料,下午便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客人,到了晚上,丽春楼底下挤满了客人,上到府邸公子商家少爷,下到卖豆腐的算八字的,鱼龙混杂。楼上张灯结彩,辉煌夺目,好一派荣华景象。姑娘们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谁不想乘机勾搭几个富贵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梁钰茜外面罩了一层薄衫,一双玉臂朦胧可见,端茶倒水,时时不忘淑女风范。李珍也放下了一脸高贵的神情,哈头弯腰喂公子们喝酒。其他姑娘更不用说,恨不得整个人扑到那些衣着奢侈的富贵人家身上去。金瑶坐在酒桌旁,看着面前高处的戏台子挂上了帷幔,拿着手上的粉色绣帕时不时遮住面容。李春花笑着走上来:“金瑶,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去后面,等会该你上场了。”金瑶不解:“不是先让蓉姐姐跳舞吗”李春花道:“她是花魁,花魁如何当然是压轴。”金瑶哂笑,和李春花来到戏台子后面,走着小甬道来到帷幔后面。帷幔一拉,前面便是数不清的酒桌和不可计数的客人们。可这时帷幔可不能拉开。站在金瑶左右各有四位姑娘,是给金瑶伴舞的,毕竟金瑶不是从小习舞的,舞艺上还有局限,需着这八个姑娘来衬。小姑娘们一个个身材纤细,亭亭玉立,穿着绣百花粉色丝绸长裙,衣袖拉出许长,远远看去,就像花儿似的。许婆婆也走了过来,递给金瑶一张琵琶,金瑶垂头接过了,许婆婆不由笑了起来:“我会吃了你这么怕我作甚,你是我的学生,平日没进沉院,我犯不着挑你错。”金瑶抬头朝她笑了笑,许婆婆倒是自个走了。李春花道:“别怕也别紧张,这是你第一次上台,可别出错。”说着绕去了前边。金瑶在帷幔后,只听前面有李春花的声音:“各位客官们,今天是咱们的一大节日端午节,妈妈在这里先要恭祝各位端午节好吃好喝,玩得尽兴,再感谢各位能赏脸到我们丽春院来。”底下乌泱泱几百号人哪里还坐得住,有的喊:“妈妈你快别废话了,快叫蓉姑娘来跳舞,我们等着呢”有的扯开嗓子:“李蓉姑娘,你在哪儿,陪我喝喝酒。”一个个全拉开嗓子叫着李蓉姑娘,金瑶却站不住了,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羞愧。旁边一个小姑娘安慰道:“姐姐别担心,不碍事的。再差又能把你怎么着,不就是不得他们待见罢了。”金瑶小声道:“妹妹说的是,我又不稀罕他们待见。”只握着琵琶,不再说话。李春花双手下压:“各位别闹了,静下来,静下来。你们这样的架势,李蓉姑娘早就被你们吓跑了,哪里还敢上来。我们先来看看咱们丽春院新人带来的琵琶歌,后面蓉姑娘自然会出来的。”底下客官一个个住了口,屏住气,目不转睛盯着戏台子。李春花一拍手,一溜烟跑下台子。两边的龟奴得了老鸨的指令,拉动绳子,绳子上头连着帷幔,这一拉扯,帷幔往两边收去。众目睽睽之下,金瑶和八位小姑娘站在戏台子上。金瑶转身,面对着众位来客。一脑青丝垂在左肩,头上只别了一朵白蔷薇。一身桃红色棉衣,用大红色丝线绣着桃花。脸上微施粉黛,目光清澈,肌肤雪白。缓缓托起琵琶,置背后,渐次扭下腰身,拨弄起来。乐声一响,八位女子将金瑶围在中央,一个个亭亭玉立,挥舞着长袖如游龙戏水,凤落梧桐。二楼站了一排龟奴,被一众灯笼遮掩了起来,偷偷往缝隙里面抛洒花瓣,下面的客人一看,就像下了花瓣雨一般。客人们透着姑娘们的腰身看着金瑶的面孔,整个人都要化了似的。起初客人还呆呆的,后来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李春花打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客官们,这叫反弹琵琶,天落花雨。”“好,好,值得了”底下客人们大声喊叫,也不乏交头接耳的赞赏金瑶舞技和琵琶。金瑶弹着,也分了心神,如果自己能这样一直弹奏琵琶下去,给这些人带来欢乐,不是很金瑶的心也渐渐舒缓起来。一曲完毕,客官们意犹未尽,嚷嚷着要金瑶再来一曲,李春花平定不下来,只得让金瑶另拾一首曲子来弹。那些小姑娘们也想不到这个,只排了一支舞,李春花只得命小姑娘们全部撤了,由着金瑶干弹。金瑶干弹着又觉对不起客人们,便把一个月学的舞技都搬弄了出来。这下客官们都炸开了锅,有的云:“这姑娘长得好生漂亮,便是蓉姑娘都比不上。”有的说:“岂止啊,你且看这姑娘浑身的气质,这里哪个姑娘比得上。”有的道:“又会弹琵琶又会跳舞,就算这样看着听着,死了我也愿意。”一个个交头接耳,把金瑶赞到天上去了。如此金瑶一发不可收拾,一夜里,金瑶弹了一晚上琵琶,其他姑娘的节目根本没上戏台,一个个急得哇哇叫,李蓉精心打扮的妆容和用心排练的雀舞也没搬上。也就是这一夜,金瑶成了丽春院头牌花魁,成了丽春院一带赫赫有名的“多才多艺之清纯女子”。、花魁一如今金瑶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一夜成名,就端午节日弹了几首琵琶,硬是成为了丽春院周遭红极一时的花魁,别人的风头全抢光了。来的客人们也不再找李蓉姑娘了,一个个点了名要金瑶,还道:“蓉姑娘的姿色也看腻了,不想还有金瑶这样的,和一朵白莲花似的。”金瑶只卖艺不卖身,李春花能力再大,也没本事说服金瑶,只得和客官们赔礼道歉,拿假话敷衍:“咱们瑶姑娘昨晚弹琵琶劳累了,今早起来受了风寒,只怕不能陪公子们喝酒呢。”三天两头就找借口搪塞。金瑶呆在房里,不由道:“本以为能给他们带来欢乐是好事,没想到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这个样子,我也不敢去弹了。”梁钰茜拿着铜镜又在抹胭脂,顺着和金瑶道:“你是得了便宜卖乖,想当初我被卖进来的时候,不知演了多少,也只略微有些人记得我罢了。你才来一个月,就成了花魁,我真是眼热得很。”金瑶近来和梁钰茜住在一处,和她也渐渐熟稔起来,含了两分笑意:“你眼红我了”梁钰茜将铜镜放了下来,走过去拉着金瑶的手:“你可别误会,我这种眼红一半是羡慕一半是敬佩,可不是下作的妒恨。凭着我两个的关系,我才和你这样说的。”金瑶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说着玩,你可别往心里去。”两人闲话一阵子,金瑶去了厨房。几个厨房管事笑道:“瑶姑娘来了”金瑶点了点头,请管事们做了一些如意糕和栗粉糕,自己拿干净手帕包了,一步步前往沉院。自从金瑶红了以后,许婆婆也没有以前那样苛刻了,顶多是对金瑶训练很严厉。金瑶大约也看了出来,不再怎么害怕,只越加刻苦一些。今日训练完后,金瑶请许婆婆吃了两块如意糕,便问:“妈妈可知那晚伴我跳舞的那个八个小姑娘”许婆婆想了片刻,摇头道:“我哪里记得清这么多。”金瑶道:“那许婆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我有些事要和她们交代。”许婆婆笑着点头,拉着金瑶来到沉院另外一间房子,走了进去,一众老妈妈坐在里面摸牌。许婆婆也不进去,在门口叫了声:“张婆子。”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婆走了出来,腿脚麻利,问道:“许婆子,叫我作甚”许婆婆推了推金瑶,金瑶连声笑道:“张婆婆,我是来找端午节给我伴舞的那八个小姑娘。”张婆婆打量了金瑶,含着笑意道:“看来你也是喜欢上了这八个小姑娘了,以后我叫她们天天给瑶姑娘伴舞。”张婆婆带着金瑶来到一个小房子,推开了门,八个小姑娘果然各自练舞,听到开门声,慌做一团,一个个愈加卖力演练。张婆婆朗声道:“别乘我不在这里,就偷懒耍滑,今晚我可要要一个个看的,谁没练好,今晚我再来和你们算账。”金瑶走了进去,笑道:“妈妈别吓坏了她们,你先去罢,我和她们说说话。”寻常这样的光景,金瑶都喜欢拿出一些钱来打发下人的,现在身上就剩下爹爹给的二十八枚铜钱,哪里舍得打赏给旁人,便一笑而过。张婆婆知道她是院子最红的姑娘,也不和她计较什么,笑着走了。金瑶将门一关,八个小姑娘一个个望着她。金瑶从怀里掏出如意糕,分给小姑娘们吃了,小姑娘们平日训练幸苦,又没什么东西可吃,得了一个个眉开眼笑,狼吞虎咽吃了下去。金瑶在一旁看得心满意足,又拉着一个砸吧砸吧嘴儿的小姑娘到一旁,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看着金瑶,也不怕,笑道:“我叫安月儿。”金瑶拿出栗粉糕,递给安月儿:“我叫金瑶。金瑶姐姐在这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出言安慰,姐姐不知道多么紧张呢。”安月儿吃得满嘴沫子,也丝毫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姐姐担心什么,我第一次登台跳舞的时候,比姐姐害怕,两条腿不住打颤,迈都迈不开。幸好一个姐姐红桂安慰了我,我才不怕。那晚我不过照搬她的话罢了。”金瑶皱起眉毛:“红桂我们丽春院有这一号人吗”安月儿道:“姐姐来院子里来的晚,可不知道呢,红桂当初是这院里的头牌花魁,比你前面的李蓉姑娘还早些呢,不过她现在不在这儿了。”金瑶拍了拍手,只当她嫁了一个好归宿,也没再问。安月儿吃了,又拿起那些栗粉糕:“不和瑶姐姐说了,我先去练舞,得了空了再和姐姐说话。”金瑶颔首,看着八个小姑娘练了一会舞,也走出沉院。出了院子,便是曲折迂回的走廊,金瑶走了一会儿,坐在栏杆上。下面一个水池子也没有,金瑶没处观望,远远一瞥,珍珍和李蓉坐在院子上的石凳上。金瑶起身跑了上去,打着招呼:“两位姐姐在这里吹风呢。”李珍扬着脸,冷笑道:“哟,这是哪阵风,把贵人你给吹来了。”说着挽着李蓉,站了起来。李蓉冷眼瞥了金瑶一眼,狠狠道:“别以为你当了花魁就能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比起根基姿色容貌,我样样都比不你差。”李珍不住拿眼刮着金瑶:“姐姐莫恼,客人们素来喜欢新鲜的口味,偶尔来了几个这样的,一时喜欢也是有的。譬如一直吃白米饭的,偶尔也会吃几次面食,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吃几天尝尝鲜罢了。”李蓉眼皮刮了金瑶一下,扶着李珍扭着腰就走了。金瑶目瞪口呆,自讨个没趣,满脸羞红,回到房舍。梁钰茜见金瑶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连忙跑上前来:“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闷声闷气的”金瑶依旧不答。梁钰茜笑着将手放在金瑶的额头上:“你中邪了你倒是说说话啊。”金瑶倒头伏在梁钰茜的怀里:“你说这情谊怎么这么不可靠,明明以前玩得好好的。”梁钰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声问了金瑶好几次,金瑶才将情况说了,梁钰茜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就为了这么点事。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说李蓉本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结交。她从前和一个叫红桂的玩得很好,红桂火了,她就嫉妒了,每日背地里想着法子折磨人。幸好红桂走了,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金瑶抬起头来:“可是以前李蓉她”梁钰茜道:“没有什么以前以前,以前你没有危及她的地位,只是衬她的一片绿叶,她当然容得下你。现在你含苞怒放,她当然视你为眼中钉,不和你好了。”金瑶站了起来:“你说的也是,我们无法和所有人的合得来,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么几个便足够了。”梁钰茜正要出言,李春花领着柔心走了进来。柔心抱着一团软顺的蚕丝棉被,李春花一面摩挲一面道:“瑶姑娘,这是我送你的贺礼,恭喜你成为咱们院的头牌花魁。”梁钰茜看着那床雪白的蚕丝棉被,用白色的丝线勾勒出竹叶边,又是素净又是淡雅,不由羡慕起来。金瑶羞红了脸,柔心将棉被铺在金瑶床上,不住赞道:“我就说瑶妹妹现在苦尽甘来了,混得有头有脸,以后还怕没有银子钱。”李春花道:“我就说这姑娘是个有潜质的,果然一飞冲天,大红大紫了。”李春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