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我的面孔,似乎比昨天老了不少。”镜台前的人怅然道。原来,明照水迷恋魇神术法,为了采集新鲜灵力来驻颜,她的悭贪、嗔恚之心日益加重,而那鼎炼魂高炉中的死魂灵也越来越多。然而自五年前,她陷入“一念无明”的见思惑中,魇神术法的修学似乎停滞不前,有时功体会莫名遭到反噬的伤害,心识烦恼渐生。难道自然力量的摧枯拉朽真的不可抵御为了外表的青春逆天而行,终究一日是枉用心思吗、瘗玉埋香叹缘悭上四十一瘗玉埋香叹缘悭地牢里,席紫凰皱眉望着受刑后坐在铁栏后草间、满身血污的卢翎,眼瞳里蕴涵着遭受背叛后的羞愤与困惑。当年,席紫凰派人仔细调查过卢翎的来历,与他自述的西羌孤儿身世没有多少出入,又见其身上并无特殊的家纹或帮派标记,这才放心收留他,进而选为近身侍从。因容貌和聪慧,卢翎渐渐备受她的喜爱,于是她遣散了其他少年侍从,独独授予他一些特权;之后觉得卢翎在机关布局方面很有天赋,便让他参与希望门径内“喜怒哀惧”等关卡的设置。五年前,当席紫凰与父亲飏懿的旧部发生权力角逐时,是十八岁的卢翎带暗探掌握席紫凰最大的对手赵护法反叛的证据,亲自率人先发制人,将其左膀右臂一网打尽,武器归库,其中还有卢翎刚入魇城时结识的同伴尤晟。待卢翎二十一岁时,席紫凰便让他担任云影天宫的管事。没想到这主仆情深的背后,竟隐藏着一场惊天阴谋一个宠侍居然敢勾结弋天宗,想在这场里应外合的阴谋中耗损魇城实力,然后将她们母女取而代之,攫取更多的财富和无上地位真是愚蠢得可笑正当席紫凰咬牙愤恨时,卢翎闻声略一抬头,依旧明亮的双眼扫视着她,目光依稀透着冷漠与倔强。她命人打开牢笼,走近他,瞥向他那被刑具折断、如枯枝般下垂的染血十指,冷笑道:“想不到你沦为阶下囚,居然还有目空一切的傲气。”卢翎青紫的嘴角微微一扬,声音沙哑:“城主想看我摇尾乞怜的样子,恐怕要失望了。”席紫凰走上前,一把拖起他,右手将涂了毒药的锋利匕首抵在他的心口,左手硬生生抬起他的下颌,心中恨极:自己一直在养虎为患,但又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心思。她松开左手,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抖开后,上面是一首诗:“英杰仗剑顾东风,布衣挥毫书妄语。纵使迤逦暖乾坤,垂老终难追剑履。”席紫凰阴沉着脸:“还认得自己的笔迹吧两年前,你故意让我派的暗探搜到篓子里未焚烧殆尽的书信,制造洪迤逦有心弄权拉拢与你、却被你婉拒的幌子,以表对我的忠心。之后我才让你协助洪迤逦管治云影天宫,以便互相牵制,而你也得到了联络城外采购矿石丹药的肥差,生了日后叛乱之心。我本让洪迤逦监视你采购之事,但万万没想到,他竟和你沆瀣一气,还乘乱离开了宫城”卢翎闻言,唇角微勾:“利益面前,可以化敌为友。”席紫凰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有一事不明,沈川穹是如何与你狼狈为奸的”“因为我发现了此人的真正来历,顺带利用一下,大家各取所需。”席紫凰知晓沈祭司少时是颢清云甍一药僮,听他一说,诧异道:“沈祭司有什么特殊身份”卢翎道:“其实,早在千先生入赘魇城后,沈祭司便被他的手下易容后替代,其本尊可能早已毁于一场火祭天神的仪式。或许,当年千先生本想携图册逃离魇城,由大祭司掠阵作掩护,可惜事与愿违。”席紫凰奇道:“您是怎么发现沈祭司有异样的”卢翎道:“四年前,我奉命巡查云影天宫新修的建筑时,发现有人闯入新书阁的地下室,但没有任何书籍丢失,后来仔细查找,唯独半卷江海图鉴的书页上有部分拓印过的痕迹。我想起武林中有种蝉翼丝制成的特殊拓纸、能吸纳部分原字迹的墨痕一事。”席紫凰愠怒道:“没想到你一直隐瞒了此事。”卢翎毫不在意道:“由于此事蹊跷,我便在两卷图鉴上均撒了特殊的无色药粉封存,此药粉一旦接触空气,可令人从头至脚出现风疹状的病症,后来查得盗图人居然是沈川穹,不过他的面部没有明显病症。我曾听师父说过,江海冰殿的药蛊林有种幻蛊,再配上一种丝薄的面胶,可令人在一定时间内改变容颜,昔年千先生可能携有此物入城。我便怀疑大祭司是江海冰殿的暗探,呵,要不是绿野丹,他一定会伺机携宝逃离雪域。”席紫凰霍然明白:由于假祭司服用魇城的绿野丹后,必须于每年祭神仪式前接受洗髓伐筋的药浴,没有解药的他,将终生无法离开那个弥漫水晶赤蝶花香的神殿。因此,要想完成窃取江海图鉴的任务,他必须寻机与人里应外合,于是卢翎与他一拍即合。她的目光顿时锐利如刀,咬牙道:“是你用夕蕊和飒黄的粉末迷惑我,以掩饰飞光、白羽楼内的火药味吧本座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利用我赐予的权力,嫁祸洪迤逦,暗地勾结弋天宗的人背叛我”“勾结,背叛”卢翎失血的面庞恬静得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我本就是复仇者,忍辱负重多年,何来背叛一说”席紫凰震惊不已:“你原本就是弋天宗弟子”卢翎微微点头。席紫凰疑心道:“可弋天宗人人身上都会有特殊印记,为何单单你没有”卢翎道:“我是弋天宗的记室弟子,非正式入教;我的本名,叫做蓝潇。城主还记得肃州蓝家吗”“肃州蓝家”席紫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想了想,赫然一惊,“飞鹏帮匠作蓝云涛,是你什么人”“城主好记性,蓝云涛正是先父。当年魇城雇佣家父和大哥设计希望门径的机关布局图,但门径完工后,蓝家人均死于弑魂天宫杀手的血刃之下。”“这不可能赵护法曾禀报过我,说屠杀当日,蓝家包括仆役在内的二十五口人都死光了,且有名单和尸体数目为证,你一垂髫小儿怎会轻易逃脱”卢翎冷笑几声,道:“你错了,因为蓝家有个秘密,那就是”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本是蓝家外室之子。”席紫凰瞳仁一紧:“外室之子”卢翎垂下眼帘:“我出生时体质较弱,便被父亲花重金托一位弋天宗的好友将我带到弱水城悄悄抚养,改名卢翎。自我的亲人罹难后,七岁的我经义父举荐做了弋天宗的记室弟子,暗中自读家学,一晃就是六年。宗主见我容颜清绝,又暗中察得你的癖好,遂安排我潜入你的好友、风沙郡郡守家中卧底,便于伺机接近你进入希望魇城;所以,我替你除掉赵护法,也是复仇的一部分。之后,当我发现祁楚扬来魇城的目的不单纯时,有意无意透露出魇城的禁区秘密。”卢翎在机关布局方面的特长,竟是源于蓝家席紫凰叹了一口气:“好在我为了平衡权力,早有防备。你若不机关算尽、败节背叛主子,也不会因我的哨音而爆发体内之毒,所以你最终是棋差一招。”席紫凰不解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其实你本可以乘乱逃走,却冒险留下行刺我,为什么”见卢翎不答话,她缓缓道:“换个问题。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一丝真心待过我”“哈,城主眼下问这个,有意思吗”他摇摇头,低声道。“你必须回答我”席紫凰的胸膛急剧起伏,左手紧抓着他的肩胛骨,恨不得嵌入其骨髓中。“这几年,我对你的恭顺全是逢场作戏而已。”“逢场作戏我不信你能轻易否认这一切你把话说清楚”她气得发抖。“因为我早有所爱之人,却从来都不、是、你。” 卢翎的嗓音已经喑哑,却回答得斩钉截铁。“她是谁”席紫凰猛然怔住。他抬起头,轻蔑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啪”席紫凰怒极,一个巴掌猛然掼在他的脸上。“嗒”一个物事忽然从他衣襟里掉落在地。席紫凰眸子一颤,连忙拾起它,发现是一串玉石手链,不过还是半成品。他凝视着她手中的那串手链,眼睛亮了一下,伸手虚弱道:“给,给我。”席紫凰素来喜欢收藏玉石饰品,她急问道:“卢郎,这条玉石链子,是不是为我制的你刚才的话,是故意激怒我的”卢郎好个暧昧的称谓直到现在,她还沉浸在自筑的幻梦中不肯抽身么他冷笑着,垂首不言。她不耐烦道:“只要你承认方才说的全是口不择言的假话,我就会原谅你,你快说啊”卢翎抬起俊目,唇角微微一扯:“哈,事到如今,难道城主你还迷恋着我的容颜”“”席紫凰摇晃着对方双肩的手顿时停住了。“一个连丈夫、女儿都能狠心伤害的人,岂配索要真情简直是,痴心妄想”“啪啪”她甩手给了他两巴掌,愤然不已:“你何曾明白我的痛苦我的丈夫防备疏远我,连笑容也只肯给予奴婢;我的儿子得了癔症,难以正常交流;我的女儿为了外人背叛我,他们如何让我不生恨这些年我待你不薄,结果呢只换来欺骗”盛怒之下,她的心口开始钻心地疼痛,额上后背竟渗出冷汗:“我这是怎么了”卢翎见她此状,一股得逞的快意涌上心头:“承蒙城主错爱,不怕告诉你,你已中了苗疆的食心蛊,它的卵在恒定的体温下慢慢孵化,然后靠吸血寄生,耗尽你的功力。”“你,你在胡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栗。、瘗玉埋香叹缘悭下“每次你闻到夕蕊飒黄香,或者发怒后,食心蛊就会更加活跃。最终,它会沿血脉钻入你的脑髓心脏”卢翎平静道,“你说我棋差一招,可我并不是最后的输家。”“卑贱的恶仆枉我宠信你多年,你居然敢毒害我”席紫凰颤抖着将匕首重新贴在他的胸口,却始终无法推进。难道,自己还是不忍心出手吗“呃”他突然前倾身子撞向席紫凰的右手,她的匕首竟来不及抽回,倏而没入他的胸膛。“你”席紫凰惊怒不已。刺骨剜肉的疼痛倒令卢翎清醒了一些,他紧锁眉头,低头盯向齐着刀柄扎进胸口的匕首,仍讥讽道:“事实上,心灵空虚的你连一个宠侍的爱也不配得到,哈哈哈”“住口”席紫凰气愤之下,猛然拔出匕首,卢翎的伤处热血如泉涌,也溅红了她的衣衫。他修长的身子很快委顿下去。席紫凰望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脉部位疼痛起来。卢翎道:“因为食心蛊,我们二人的性命已互相牵制。”她在盛怒中拉起他的衣襟,逼他直面自己,咬牙切齿道:“卢郎,你好狠的心你为了复仇,竟枉顾主仆恩情,一心与我同归于尽吗”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却努力睁大了眼睛:“你害死了我的家人,迫使我撕毁尊严以身侍仇,还让我无奈逼死了心爱之人。所以,我也要毁掉你以及你所珍爱的人。”席紫凰倏然醒悟过来,妒恨道:“你,你竟然喜欢婷丫头,是不是”卢翎摇摇头,觉得全身虚弱无力,对面前近乎崩溃的妇人无力道:“这样了却你我的孽缘咳咳,亦是个,是个不错的收稍”此时,卢翎耳旁嗡嗡作响,身体发凉,心口的剧痛似乎渐渐麻木了。他的眼前恍惚浮现一个清丽的身影,她手执风筝在开满如雪茉莉的山坡上奔跑着,回首喊着:“卢翎,过来啊”可惜,心中的那朵茉莉花,终究还是凋谢了犹记那一天,他在此地刑室赐死了被囚禁的公主。“咣当”那一刻,酒杯在她手中陡然摔落,“骨碌碌”滚到角落。卢翎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在刹那间饮干了杯中毒酒,自己竟来不及阻止他根本没想到一向孤高淡漠的鬘华公主,被揭穿计谋后,竟然会这样决然寻死“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他闪至她身旁,掌击她的后背逼她吐出了一部分毒液,失声道:“你快坐下,我替你逼毒”“没有用了。”席嫣然右手并指推开他,做了个“止步”的手势,“这药是乌头加孔雀胆汁,魇城中无药可解。”“你为何不拒绝反抗即使你易容成二公主,你也可以不必死”他急切道。席嫣然不明白卢翎为何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她也无心去猜,只是倦倦靠上墙壁,喃喃:“爹被娘杀死,娘提防我又利用我,还逼迫发现家族秘密的小妹自尽。席家人的冷漠狠心我已看透,况且我一直服药隐瞒越来越严重的心疾。所以,像我这种随时会死去的人,并不惧怕死亡。”他脸色顿变,又听她说:“何况只要二公主死了,婷儿将会远离阴谋并得到幸福快乐,我也就无憾了。”“当真无憾”卢翎望着面前清瘦的少女,心痛如绞,“可是这样一来,真的席嫣然就会永远失去幸福快乐”听到他第一次对自己真呼其名,少女一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