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楼永年,事情刚交代好,身负任务的几个护卫在天黑前赶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红薯,连根带藤占了三大袋,护卫们原本以为就是普通的野菜,大不了用马背上的褡裢装一装,没想到挖出来下面还带着一串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的大块头,于是又去村子里找徐大石讨了麻袋,这才装上运了回来。薛云舟看到这些亲切的红薯,激动得恨不得抓起来亲一口,不过为了形象还是控制住了,他兴致高昂地将这些红薯挑挑拣拣,品相好的放在一边留着育苗,品相不好的堆到厨房去,明天早上洗几个煮红薯粥吃。翌日,薛云舟早早起床去了厨房,把厨房里的仆人吓的心惊肉跳,以为是饭菜出了问题,后来看他叫人拿着红薯去洗了,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毕竟那古怪丑陋的东西他们都没见过,王妃说能吃,也只能由王妃来指导一下了。红薯粥很简单,薛云舟稍微点拨一下,厨子们就懂了,到了用早餐的时候,薛云舟盛了两大碗红薯粥,又用口袋装了几颗生红薯,吩咐余庆:“叫人把这些给云清公子和顾夫人送过去。”一顿早饭吃完,整个燕王府都轰动了,红薯宝贵,何总管、余庆等人有幸能吃到一小片,其他下人只吃了一丁点打牙祭,即便如此,也还是吃得他们口水横流,直夸这东西又甜又香又软糯,实在是上等佳肴。薛云舟暗笑:你们要知道这东西好种又高产,那还不得惊掉一地下巴。吃完饭,他立刻吩咐人去把王府后花园的地翻了,之后就投入到红薯苗培育的试验当中。贺渊哭笑不得:“你这个科学技术型人才怎么全是理论知识”薛云舟呵呵干笑:“实践出真知,我先实践实践”还好他动手能力一向很强,试验了几次总算摸出些门道来。这时候,楼永年那边有了进展。贺渊听到汇报,有些吃惊:“青州城半数产业都有他的分红”“是,目前只能查到这些,而且他做得十分隐蔽,这些产业的背后东家明面上都不与他来往。”贺渊看着手中列出的详细产业明目,那家茶馆与他写过对联的酒楼都赫然在列,这回是绝对可以肯定楼永年有问题了,他不由皱眉,沉声道:“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是”薛云舟听到这个结果也十分意外,虽然他隐约觉得楼永年有问题,但是没想到问题这么大,整个青州竟然半数产业有他入股,而他本人却过着异常清贫的生活,查到的账目中进项清晰了然,出项却十分模糊,那他得到的分红都藏到哪儿去了自他们到青州后,楼永年一直深居简出,每天都在为燕王府的事务忙碌着,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不过那时他们没有调查,现在知道他身上有疑点,暗中紧盯,不怕他不露马脚。调查楼永年的事还在暗中进行,王府里的红薯培育倒是进行得如火如荼,薛云舟试了几次,终于将幼苗养活了,总结了一番经验教训,把方法传授给下人,让他们把后花园全部种满。不出几日,好好的王府花园成了菜园子,薛云舟听说里面的苗都活了,正要去验收工作,前面传来消息:康老爷子来了。燕王府顿时忙碌起来,准备为康老爷子接风洗尘,贺渊为了显示对长辈的敬重,亲自陪同薛云舟出城相迎,作为镇守一方的藩王,这待遇已经足够隆重了。康兴为受了贺渊的救命之恩,现在又见他态度谦和,与传说中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摄政王完全不同,心里那点不满意很快就烟消云散,再加上又是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外孙,一路行到王府都是笑呵呵的。与康兴为一同前来的还有薛云舟的外祖母康程氏、康兴为的得意门生兼义子康焕亭。程氏搂着薛云舟就是一通哭,把薛云舟哭得异常尴尬,不过他也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连忙好言好语地劝慰一番,他一向擅长应付中老年妇女,很快就把程氏逗得笑起来,又笑嘻嘻道:“外祖母,娘在内院等着您呢,待会儿您可千万别再哭了,您俩倒是抱头哭得痛快,我可顾不过来”程氏笑嗔:“没想到你嘴巴这么能说你娘最近还好吗”“好着呢。”薛云舟连连点头,突然直觉敏锐地朝一旁的康焕亭看过去,见他正关注着这里的谈话,不禁暗自诧异了一下。康焕亭没料到会撞见他的目光,顿时有些尴尬,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迅速转开目光,加入康兴为与贺渊的谈话中。薛云舟有些莫名地挠挠下巴,继续和程氏说话:“外祖母,我带您去看看我娘。”“好好”程氏连连点头,“还有你两个孩子我还没见过呢”薛云舟想到那对玉雪可爱的龙凤胎,自豪感爆棚,连忙去把母亲康氏叫过来:“王爷说了,都是自家人,就别那么讲究了,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多热闹啊”康氏原本是怕坏了王府的规矩,见贺渊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不再守在二门内了,再说她早就出了侯府单过,哪里还是讲究那些豪门规矩的人,当即就不再扭捏,高高兴兴抱着孩子来到前院正厅。有了孩子,家中自然就多了欢声笑语,满屋子的人也就将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康氏与父母多年未见的尴尬在龙凤胎响亮的笑声中迅速被冲淡,她站在那里温婉地笑着,看二老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逗弄,看儿子与王爷默契恩爱,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此时只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低头,不敢与他对视。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将他带来,但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饭,继续享受天伦之乐,入夜后,康老爷子被贺渊请去了外书房,一同待在里面的还有薛云舟。经过这次牢狱之灾,康老爷子心里清楚,他们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果不其然,贺渊从匣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展开,正是当初从薛冲身上搜来的那道圣旨,他将圣旨展开,又重新放回匣子里,将匣子推到康兴为的面前:“外祖父当时仍在大牢中,我就擅自作主将它保管起来,现在物归原主,还请外祖父收好。”康老爷子看着圣旨呵呵笑,并不伸手去接。薛云舟抱怨道:“外祖父,您可真是胆大,我早就写信提醒您了,您竟然还不将它藏好,轻易就被薛冲找了去。”康老爷子摸摸胡须:“你以为外祖父傻”“什么意思”薛云舟一头雾水。康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卷细长的棉布,眉飞色舞道:“那是假的,真的在这里”、第72章 太祖遗诏面对康老爷子一脸“老夫早有应对,你们终究太嫩”的得意神情,贺渊与薛云舟齐齐噎了半晌没有说话。康老爷子缓缓将那卷棉布展开,露出里面的明黄色卷轴,抖着胡子嘿嘿笑:“薛冲自以为机关算尽,他怎么也料不到我这个以正直立世的老头子竟会有胆子伪造太祖遗诏吧哼就算他没被你们逮到,我也不会让他得逞他若是拿着假遗诏作威作福,一旦遗诏被发现有问题,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我原先还盼着看好戏呢,这下看不成了。”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的意味。贺渊:“”薛云舟:“那我们是,好心办坏事了”“这说的什么话薛冲诡计多端、心思阴毒,这样的人就该尽早除之,免得他再兴风作浪”康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好奇问道,“你们把薛冲怎样了”贺渊道:“交给薛云清了。”康老爷子连连点头:“这样就很好,你们不要插手,薛冲毕竟是云舟的生父,你们对付他只会落人口实。”薛云舟连连点头,眼睛却时不时往那明黄卷轴上瞄。那卷轴竟然看起来很新,照理说传了数百年的古物,又接受康家世代供奉,即便时时擦拭,也应该有些黯淡才是,可眼前这个却色泽明亮,就连锦缎上的金丝银线都散发着耀目的光泽,一点都不像旧物。贺渊也发觉了卷轴的异样,待说完薛冲的事就转入正题,指着那卷轴道:“这当真是太祖遗诏”康老爷子恢复正色,摸摸花白的胡须,点头道:“正是你们都觉得它不像”贺渊默认,薛云舟也不好意思说那么直接,只委婉道:“皇家用的东西就是好,过了几百年都簇新簇新的。”康老爷子呵呵笑了一下:“臭小子说话拐弯抹角不过你们有怀疑才是正常的,要不然薛冲也不会上当受骗。这里面写着什么,你们不妨先看看。”贺渊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康老爷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事到如今,怕是这遗诏的存在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知薛冲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虽然薛冲被抓了,但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暗自觊觎,此事不会就此结束,倒不如给你们看看,免得被别人打个措手不及。”听他这么说,贺渊也就不再客气,拿起那卷轴缓缓展开,朝薛云舟面前偏了偏。两人头凑在一起,看完里面的内容,大吃一惊。这遗诏竟是本朝太祖用来废除后世不成器的皇帝的按照里面的说法,太祖皇帝选了四大家族各授机密,康氏这一族得到的正是面前这道遗诏,另三族各得一块令牌,后世子孙继承皇位者,若能力不足或德行有失,就可以由四大家族联手,凭借遗诏与三块令牌,废除在位者另立新帝,若无可继位者,则学尧舜禹,放弃皇族血脉,择贤者居之两个现代人颇有些震惊,一是没料到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竟然也有尧舜禹,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分岔,不仅发展出不同的历史轨迹,连男子的身体构造都有了变化,又或者这里的尧舜禹和前世历史上的仅仅重名,实际并无关联;另一点让他们惊讶的是太祖皇帝的胸襟,那该多有远见卓识才会立下这样的遗诏贺渊有些感慨:“想必太祖皇帝心里很清楚,没有哪个朝代能维持千年万年,兴衰更迭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康老爷子点头,称赞道:“没错,盛极必衰乃世间万物必然遵循的法则,太祖皇帝的胸襟非常人能及。”薛云舟有些疑惑:“可这样的遗诏不也给了奸人钻空子的机会薛冲不就为此煞费苦心吗”康老爷子却笑道:“自古邪不胜正,薛冲到底没有得逞嘛,这就说明太祖皇帝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有所不知,太祖皇帝虽然选了四家,却没有告诉我们康氏的老祖宗另三家是谁,也没有告诉另外三家的老祖宗他们手中的令牌该怎么用,这也是防着我们起谋逆之心,四家合起伙来对付天子,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三块令牌在哪里。”贺渊沉吟片刻:“那三块令牌都被薛冲得到了,如今就在我手中。”康老爷子惊讶万分:“他竟真的差点得手了”贺渊接着道:“当初薛冲灭高子明满门,就是为了得到他们家主手中的令牌,还有齐、沈两家,也破费了他一番心思,他能得到三块令牌,又知道您手中有遗诏,必定是有人泄露消息给他,而他培养的私兵一直不肯交到皇上手中,可见他野心不小。”薛云舟指指那道遗诏:“外祖父,您还没告诉我们这遗诏为什么会这么新呢。”康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这遗诏自祖上传下来就一直封在漆筒中,我们康家世代谨遵太祖口谕,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打开漆筒,如今倒是被我破例了。说起来,这里面的内容,我也才知道没多久。薛冲得到的假遗诏是被我故意做旧的,印章也有些出入,只是这细小的差别很难被发现。”薛云舟连忙拍马屁:“还是外祖父英明”康老爷子摸着胡子呵呵笑。贺渊起身去博古架上取出另一只匣子,拿过来摆在桌上打开:“这是从薛冲那里搜来的三块令牌,您看看是真是假。”当初薛云清审问高子明,让高子明凭着记忆大致画出齐、沈两家令牌的图案,贺渊得到令牌后便与那图案对比,确实极为相似,只是真假还有待商榷。康老爷子拿到手中眯眼看,沉吟半晌,将三块令牌一横两竖按“品”字摆在一起,又将遗诏反铺在桌上,两相对比,令牌拼凑出的图案与遗诏背面的银色纹路走势完全一样,只是令牌上的是微缩版,而遗诏上的暗纹金银两色夹杂,若没有这三块令牌做提示,也很难发现银色纹路的特殊之处。康老爷子仔细看过后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这么一来,太祖遗诏的秘密看似已完全解开,但仍有费解之处。薛冲是如何得到这些机密的就算有人泄露给他,那泄露之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贺渊将令牌重新收好,遗诏则归还康老爷子。康老爷子面露赞赏,心里却止不住疑惑: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仍能泰然处之,这样的燕王与传言中那个野心勃勃、手段残暴的摄政王简直判若两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