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苏儿,我待你万分真心。”他待她,万分真心夏苏想笑,却笑不出来。刘彻言有句话没说错。她爹老狐狸,话不可信。那么,爹告诉她葛巾的暗示,究竟是什么意图呢哎,要是赵青河在就好了,他才真聪明,弯弯绕绕,经过他的脑子,都捋得笔直,一眼就可以看到头。长日过去,终于夜了,惯于夜间活动的夏苏,却已觉得心累。家里来了贵客,刘彻言只好放过她,但以三日为限,让她说出爹的藏富之地。要是说不出来,他就跟她行夫妻之实,一辈子扣压着她,生来死去纠缠到底。显然,他对于她不在乎清白那样的话全不上心,仍以为这是最有效的要挟。在乎不在乎,她都想彻底解决这个人。夏苏反复思量葛巾这条线索,最终决定再去看一回爹。只是这回,将多年练起的防备心层层包裹,不打算把那位当风烛残年的可怜老人。到了爹的院子里,却是无人。小厮们不在,那位颇为主性的徐管事也不在,阴影里不藏着鬼祟。不过,清静了,反而不是常态,夏苏的步子就成了龟步,身形就成了鼠形,蹭半天才踩进里屋去。外面有些古怪,里面却一切如常。面色枯槁的爹坐在床上,靠着高叠的被子,歪头侧脸,昏昏沉沉的模样。旁边矮几上放着一碗药,还冒热气,药香扑鼻。她作画的桌案那儿,放下了千里江山的纱帘。大概窗开着,风吹帘动,时不时有轻微的拍打声。她细细听过,确认没有他人声息,才走到父亲床前。“爹。”她唤道,“不用装了,除了你和我,这里没有别人。”刘玮的眼皮子动了动。“为何是葛巾”她不是玩得了心眼的人。刘玮睁开眼睛,那双能从水墨色彩中分辨出真伪的眼瞳,此时失去了光泽,张口傻乐,流涎邋遢的样子再真不过,很难让人怀疑他是装疯卖傻。他不说话,直愣愣盯着夏苏,好一会儿却又无所谓得瞥开去,嘴里咕噜了一句。夏苏没听懂他说什么,往前靠近一步,正想弯身。一声长叹--“妹妹如此行夜怎么得了再宽的夜路,只要自觉身处险境,就该如履薄冰,不可掉以轻心。我若是你,一,不会靠近神智不清之人,二,必探纱帘之后,看清楚有没有人,三,原本一直有人防守的院子,突然没人了,所以绝对进都不会进来。”纱帘后,陡然亮起明光,一道影子扶摇直上,竟笼罩大半江山图。人未出,气势如虹。夏苏幽冷的双眼顿然一热,再不逼自己空洞。这个人的影,形,音,气,皆刻入她的骨,与夜相融,为夜添彩,只要她一息尚存,就不可能错过。“”心潮澎湃,不会撒娇,却成了嗔怪,“你居然闭息”“这时候,妹妹需要和我讨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唉--”强大的气势,为心爱的姑娘频频缩水,“亏得哥哥日思夜想,又自我安慰,想你跟我学了不少,应该能够自保,谁知一见面,你这拖泥带水,不瞻前不顾后,还自以为防备有佳的小聪明,一点点也没改--”江山拍浪风乱卷,青河磅礴,夏炽烈。赵青河低头望着紧抱自己的姑娘,嘴边的话暂时咽了下去,回抱住她,渐渐收紧双臂,不自禁亲吻她的发。待她仰面来瞧,他正好接收了小巧的莲唇,俯注前所未有的狂潮,放肆自己,任她惊,任她躲,任她喘息,任她推拒,他寸步不让,直到心头攫满了蜜甜,方才重新抱紧她。遥望,远想,魂牵梦萦,怎能解开思念的咒两人纵然个性不热,内心孤僻,因家人饱受痛楚,一旦有了心爱,却也与天下有情人没两样,想抱,想亲,想相拥不分,守到天荒地老。早就动心,却挣扎。早就爱上,却不安。直至分离,才知相思噬骨,万般痛苦中滋养浓情。待到再相会,心意契合,别无扭捏,心动情动,热烈迸发就是。这一抱,这一吻,将之前所有模糊不清的暧昧落实,真正情定。“夏苏,你今后再一个人出远门试试。”趁他动弹不得,一跑出去就不着家了。夏苏不知亲个嘴还能这般放肆,感觉就像要被他吞进肚里,心里居然死都甘愿,不想放手。唇,火辣辣;身,紧绷绷;心,跳蜜蜜。发麻的手指捉住他的衣襟,让他按贴在胸膛,听他心跳如擂鼓密集,红脸才稍稍褪浅。“瞧你中气十足,想来毒拔干净了,脑袋也没闭窍。”真好。赵青河闻言,将夏苏推直了端详,一手拎起她腕上的锁链,撇撇嘴,“我知道妹妹最怕哥哥变回笨蛋,不过,在我看来,妹妹所作所为也不见得聪明,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回来当囚犯。”他再啧啧有声,眼底焰气腾腾,“手脚皆铐,怎么不干脆打个鸟笼子”夏苏道,“崔九也这么说。”赵青河败给她了,“那是因为旁观者都知道替你不值,你还安之若素。”突然眼一明,“你这样也能跑。”从刘玮的床头,到这张桌前,足有三丈远,然而他眨眼之间,她已抱住他。“自然。”夜行初衷,原本就是修习轻功。三年前,她侥幸逃脱,尝到甜头,没有一日不勤奋。三年后,飞天舞已经练成,不能飞,但能跑。今天第一更、第178片 真正溪山小步大步没差别,上房揭瓦也不难。链子,既然能让刘彻言松懈,夏苏就戴着。赵青河拉拉她的发尾,“怪不得你胆子啸天,敢送上门去。”“我胆子小,不过--”夏苏“谦虚”。赵青河笑道,“你胆小,不过仗我先行,现在我来了,麻烦你让个位吧。”夏苏这才正经了神色,“赵青河,刘彻言在找我爹藏起的财产,刘府已是空壳子了。”“早知道了。”赵青河眼中自信,“你可知,你那位养兄杀了岑雪敏,吞下她最后一笔黑心钱。岑雪敏自视甚高,所有计划都有后招,却没想到输给了命,下场凄惨。”“不是命。”夏苏并不惊讶。赵青河眯了眼,“哦,莫非还是人算”“应是涵画馆的方掌柜泄密给刘彻言,刘彻言才能找出岑雪敏的藏身处,也是藏财处,将其劫杀。”一切有因有果,皆不偶然。“你如何得知”总觉得这姑娘瞒了什么,看来自己直觉不错。夏苏有点心虚,看赵青河一眼就笑了笑,风水轮流转,也有她讨好的时候,“在西湖吃面那晚,我不是夜潜涵画馆么瞧见方掌柜写一封信,抬头是宇美二字。宇美,是刘彻言的旧字,他从不提,我小时候却偶见过一回,在他家乡的来信上。”赵青河立刻联想到了一起,“方掌柜是刘彻言的亲生父亲。”夏苏点头,“应该不会错。而且,离开苏州前的那日深夜,刘彻言接报后就带着一群武师下船,回来时我偷偷瞧过,亲见胡子贼船上的几只大箱子让他们搬上来,箱子上还有血迹。我就猜岑雪敏可能出事了。”赵青河爱极夏苏的敏捷思维,关键时刻有惊喜,令他如虎添翼之感,“刘彻言如何处理箱子的”夏苏还真答得上来,“那些箱子都是隔水防蛀箱,珍木定制,放置古董字画最好不过。箱子到府就进库,但今日大姐拉我去看库房,那些箱子已经不见了,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我要是刘彻言,一面想着从刘府多捞金银,一面又要贡献给刘公公,是不会再换箱子的。”赵青河再同意不过,“很可能直接送给刘公公了,这样就好。”岑雪敏虽死,还有两个帮手活着,为了减罪,巴不得作证。“妹妹原本如何打算”“刘彻言怀疑我爹瞒藏了大笔钱财,以我爹的精明,是极有可能的。而且,刘家富可敌国也并非夸大,自我有记忆起,家里穷奢极侈,金银已是俗物,更曾见库里堆满珍宝,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绝非今日模样。而我爹从不相信任何人,与刘彻言斗了十年,无奈刘公公的势力,藏宝很是合情合理。”纱帘那头,父亲的影子虚弱无形,夏苏沉默片刻,“而最让我奇怪的是--溪山先生说墨笈。”赵青河剑眉一挑,“你说过,说墨笈上多数画都是假的,江南卷更是出自你手。”夏苏笑得轻柔,“溪山先生是我爹杜撰出来的人物,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我爹不仅是识画高手,也是造假高手,不然也不会有我这样的女儿了。他托溪山之名在画上留下鉴诗,不料让溪山声名大噪,他干脆造假到底,暗地购置一所宅院作为溪山居所,他神秘出入,再让仆从散播消息,凡要鉴画的人只管上门,画留下,数日取,他只留评留鉴。如此,溪山先生由虚化实。”“你爹也算得上传奇。”高招。夏苏可不这么认为,“起初或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就在刘公公要刘彻言接管矿山,我爹不得不双手奉上之后没多久,他开始筹备溪山先生说墨笈。说墨笈面世三年,不仅受到书画艺界的推崇,连先帝都爱不释手,向民间征找说墨笈中的古画。如今的皇上,虽不曾召见过我爹,却受先帝影响,也将那些画当成沧海遗珠,崇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溪山先生,尊他为一代鉴赏大师。“刘玮的造假,到此达到最高境界。“溪山先生说墨笈几乎成为收藏家们必备的书册时,我爹才让我将里面的小画临摹出来。”夏苏又道。赵青河倒是没想到,“也就是说,书先出,后成画。如此看来,不论利益,你爹对你的才能是确实肯定的,所以要等你长大,笔力成器。”夏苏头回听到这种说法,微微一怔,半晌后又继续道,“我爹平素就十分严厉,但对于说墨笈上的仿画制作,简直吹毛求疵。每幅画,我至少画了百遍有余,整整两年工夫才全部完成。再之后的一年里,我被刘彻言约嫁给他大伯,我爹已无实权,整日在外流连,间中更是昏于花楼,让人抬回家来,至此身子就大不如前了。”“你作得那些画呢”真是因果循回,成王败寇。夏苏摇摇头,“我每作成一幅,不管好坏,爹就会拿走,过不久便当着我面烧掉。我那会儿以为他全烧光了,如今想来,只是他让我这么认为而已。我爹的防心,比我大得多。”赵青河也同意,“你爹很可能留了一手。”且思考更深一层,“刘彻言是接掌刘家全盘营生的人,少了一大笔财产,他肯定有所察觉。方掌柜是刘彻言亲爹,他带着江南卷八幅画想跑,就不是贪财那么简单。”“我也这么想。画是我画的,刘彻言一日找不出答案,一日不会放过我。我回来,帮他”话,不可说太满。赵青河却有点瞧不得的好笑意,“妹妹心肠真好,帮他哈哈,换作是我,可不敢受用。”这姑娘,杀伤力无形,鼠胆龟步全是幻象。“他要财,我要自在,各取所需,和心肠好不好无关。”夏苏不以为然,自觉心诚就好,“我与刘彻言一样,都觉得秘密在江南八画上,因我爹最推崇南宋山水。但是”今天第二更离三更还差十几票、第179片 天地一拜夏苏蹙眉,“我爹以葛巾为暗示,让我一时难以决断。你来得正好,帮我想想,到底该不该信”“葛巾牡丹吗”赵青河问道。“不错。前几爹突然塞给我一条葛色巾带,言辞之中提到牡丹,我才读为葛巾。爹一直教我作山水画,从不教花鸟,只挑选一些样画让我自己揣摩,葛巾就是其中一幅,并无特别之处。所以,我不明白爹的意思,反怕他利用我,耍什么同归于尽的诡计。他和刘彻言一块儿死不要紧,我却不愿陪上自己性命。”她的性命弥足珍贵,她娘的掌中宝,周叔梓叔全力守护,泰伯泰婶他们关怀备至,更要为了眼前这个男子,爱惜自己万分。“这态度好。”赵青河也算放下一半的心,掀起纱帘走出去,抱臂与神色茫然的刘玮对视,“你爹装傻”“听说神智不清,也难保一时清醒。”如果是这样,倒还好。赵青河真瞧不出所以然,尝试引刘玮开口,“刘老爷,此时只有女儿女婿,大可说真话。”情定是一回事,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夏苏面皮厚不过赵青河,“胡说八道。”赵青河咧开白牙,冲夏苏抛出桃心颗颗,“我却觉得正是良辰吉时,高堂在上,书画为媒,拜了天地就成真真正正的夫妻,谁再打你我的主意,都是歪不成理。”夏苏以为他不过闹着玩的,岂料让他一把拉着跪到床前,方才意识到他说真的。“赵青河”她轻喝。赵青河却从没如此正经,眼底锋芒定决心,柔情渗揉酷俊的棱廓线,“夏苏,我赵青河今生今世只想与你相爱相守,无论江南昼或夜,永远携手同行。你可愿为我妻”这番话,不是唱礼,像誓言,夏苏只觉千万斤重,心头沉甸甸,却美若醇酒,芳香四溢,甜愉到要流泪。她想说,他还没找出她许干娘的婚约信物,这么拜堂,根本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