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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如今真动起手来,才发现他不但功夫好,脑子也十分活络。哪怕此刻人数上仍占优,赵青河还能跳出包围圈,动作毫不拖滞,令胡子不禁有点后悔自己轻率。冯保的死讯传来时,胡子正要北上交货。一边是主家命令,一边是兄弟交情,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向上面虚报了行程,绕道苏州来查冯保死因。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杀了冯保的人竟是赵青河。当初他奉命挖山泥设陷阱,亲眼目睹这人滑下陡坡摔没了魂,谁知赵青河命大,撑着最后一口气,竟然缓过来了。干他们这行,最忌讳这等邪门事,活儿没做干净,就必须再收拾一回,又牵涉他兄弟的大仇。他潜在苏州好几日,派人一直盯着赵府,这才找准今夜对方坐船出城的时机。也就是说,这回行动是他擅自主张,若干掉了赵青河还好说,若干不掉胡子打个寒颤,目光森冷,提刀紧紧追上。他已没有回头路,不是赵青河死,就是他死。胡子喝,“你往哪里跑”赵青河不说话,飞身上了矮舱顶,足似点水,自顶缘敏捷空翻,竟是直接要落入底舱中。不料,底舱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小小人,污皮黑脸瘦骨架子,抱着一只比小小人的个头小不了多少的花瓶,上到船板就往船橼直缩。赵青河张开双臂,如蝙蝠飞行,改变落姿,一撑底舱门两边,灵活翻过了门。但等他一抬头,又见下面钻上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他才暗道搞什么,听胡子气急败坏。“小兔崽子们怎么窜上来了哪个蠢家伙在看”胡子厉声,却没问完。赵青河大感好笑,“这位老大,你不会数数带了多少人上船,刚才跑出来多少人,减一减就知道谁在下面。莫非等于零”可不就是等于零胡子就此把夏苏想起来了,抬头见桅杆上飘得只是一件空袄,便知她下到底舱里去了,急忙喊手下,“堵舱门,别让兔崽子们出”听手下们喊老大,胡子不耐烦转头,正要骂娘,看到那根挂袄的桅杆朝自己倒来,要不是两手下拉着他往后退,他就被砸死了。“姓赵的”胡子怒咆。就有这种人,自己做什么都行,别人做什么都不行。“欸”赵青河敷衍应声,淡眼瞧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钻出,只不过由小孩子变成女子。他也瞧明白了,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还是人贩子。捡起地上的刀,不再如玩具一般拎着,到这时他尚未开杀戒,对方才能像打不死的蟑螂。“这位老大怎么称呼无本的买卖都让你一家包了,我佩服得紧,向你正式讨教。留个名号,跟你好兄弟冯保一样,我好记着。”刀芒毕现,无需再手下留情。胡子全然不察赵青河的变化,哼哼唧唧,“可别想我上你的当,你套出我的名号来,回头知会官府,满地通缉我。”赵青河眼中无绪,如同单调流淌的水,“身为老大,说到做不到,见势不妙就打退堂鼓,不太好。今后底下人怎能对你有信心”胡子心里是在打鼓。料错赵青河的实力,料错夏苏的身手,以至于他虽然人多,也没讨得多少好处,而人口买卖又让对方揭了出来,令他开始头皮麻。“把船靠边。”柔美的女声划开这两人的两种情绪,“不然”飘摇的风中灯色,映照着舱门边的夏苏,双眸沉静了冷冬的河,神情似笑非笑,她的手一放,展开一卷长幅。这个动作仿佛就是号令,拿卷轴的人皆展,拿瓷器的人作出摔势,拿金铜器的人作出抛势。对方的刀,可以取他们的性命,也同时毁去这些东西,一件不留。赵青河敛眸,从不知道,破釜沉舟的气势是可以被如此营造出来的。而他料不到她这面应付危急的本事,本已准备大开杀戒,如今,不需要了。水声哗哗,纸声哗哗,一切却仿佛静待着夏苏的声音。“赵千里的暮江渔父图。”笑声捎铃,难得一丝自信的俏皮,“了不得,谁能想到,此画竟在一群盗贼手中要是让京里大人物知道,岂止满地通缉,要满天撒网了呢。”胡子眼珠子凸出,让她骂怒了,“你懂个屁这是假货。”“是吗”夏苏对身旁一个女子点点头。哐啷那女子手里的一鼎青铜炉摔到船板上,滚出两圈。胡子眼睛翻上,简直气昏,那一下砸没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夏苏却觉不够,又示意离她最近的小男孩,“把瓷瓶砸了。”胡子是专管盗货偷货运货的人,但偷得多了也有记性,看出那是大明宫里皇帝爱的名瓶,价值千金,眼睛立刻急绿,忙喊住手。同时,他肚里骂翻了天,暗道怎么最好的宝贝都让她给带上来了“靠岸。”夏苏没有废话。胡子贼心不死,“老子认栽,不过只能放你二人上岸。”不放女人和孩子。赵青河笑撇着嘴,“妹妹撕画吧,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夏苏从善如流,将画卷横捏,一手撕状。这幅暮江渔父图已有买家下定,万一出什么差池,不知上方会如何惩戒自己。到了这份上,胡子清楚意识到他对付不了这对兄妹,唯今之计只有暂时妥协。人跑了,还能再捉,古董书画损坏,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第二更。么么吧、第86片 心诚头香“靠岸”胡子恨恨吩咐下去。船往河边靠去,行缓撑停,放下舢板。女人和孩子们往舢板那边走,直至上岸,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一个个跑往明亮的山塘街,方向也一致。赵青河走到夏苏身旁,“妹妹教导有方,不过不怕对方这会儿一拥而上”夏苏对上胡子阴森森的目光,“整船的货恐怕都没有我手上这幅画值钱,尤其这画还是某位高官买定了的宝贝。”与画一起附着约书,写明送交的地点。“这样”赵青河也看胡子,语气傲慢得令人憋气,“阁下,你笃定手到擒来不费工夫,开着货船就来杀人,不知此时是否悔得肠子都青”胡子牙齿磨得嘎嘎响,“既然知道这是给大人物的宝贝,若有半点损坏,难道你们跑得了么不是我撂狠话,你俩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敢搅和我们的买卖,迟早死于非命。”“反正今晚是死不了了。”赵青河并不欠缺“得过且过”的纨绔风格,一手拿过画去,一手横起刀,“妹妹下船等我罢。”夏苏眯眼稍顿,放开画,神情闲淡,“别磨蹭,若想烧大吉大利的头香,要赶在日出之前。”赵青河笑得无声,看夏苏下了船,这才收敛笑意,眼底深如夜海,对胡子冷然道,“不知你们上方是谁,但有句老话,夜路走多要小心。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你们非要苦苦相逼,为了活命,就只有拼命了。今晚的账,你清,我就清,老死不相见,我也不会想念你。这位老大行惯江湖,懂我的意思吧”胡子表情狰狞,出口却无奈发软,“懂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呗。行,今后你不找我,我就不找你。”赵青河硬扎子,报仇事小,保命事大,他也不可能再罔顾上方,擅自行动,栽了就栽了,此时最好静悄悄平息这场输局,不惊动他人。“你比冯保懂事。他若直接远走高飞,不想着找我妹妹晦气,就不至于丢了性命。他有杀意,我怎能等杀”赵青河一步步退上舢板,突然将画往空中一抛,引得胡子等人手忙脚乱。待胡子接过画,察看有无破损之后,再望小巷,哪里还有那对兄妹的身影。他跳脚直骂粗话,却也莫可奈何,只能让人将那些古董书画重新搬上船,灰溜溜离去。到了江上整顿,他自己没伤,但他的十一二名手下都挂了彩,且比赵青河的皮外伤严重得多,真要硬拼也未必占得到好,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跑得及时。当下,安排值夜,还盘算着从北上的哪几个点弄些女人孩子上来,他一头倒下去睡大觉。再说夏苏和赵青河,先将那些逃出来的人交给巡夜的兵员,这才到了虎丘山寺。夏苏倒是有诚心想上头香。此时子夜过了,第一批守岁的香客也过了,灰云雾海的天空缓缓升轻,气氛稍冷的庙宇正待第二批来赶黎明的人,影子三三两两,恰好静时。岂料赵青河拽着她,脚趾都没触到大殿台阶,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立于云岩塔顶层,寒风刮脸,吸入冰嗖嗖的气流,呼气时连眼眶也冒出丝凉。与夏苏冻僵的姿势相反,赵青河单脚着地,气定神闲坐上东窗棱,“总算清静,只可惜了妹妹请我的一顿好酒好菜。”夏苏瞧他,冬衫让刀划破好几处,还染了血,帽冠发簪全不见,头发乱糟糟披着,不过看他说话中气十足,似无需担心伤势,语调就淡些,“你用这披头散发的邋遢样子开一年的光景,全家大概要跟你讨饭去。”“心诚则灵。”赵青河却不在乎。夏苏拆下发间一根红木簪,放进赵青河手里,“你心诚不诚,我不知道,就知道碍我的眼。”赵青河抬了抬眉,脑袋往夏苏那儿一偏,“妹妹帮我弄。”夏苏欲当他耍无赖,不想搭理,却睨见他衣袖下的袍子血迹斑斑,转而默然无言,以十指梳拢他的散发,简单转髻上了簪。她与他从前一点亲近感也无,现在却是怎么了呢他莫名亲她,她心慌,但不厌。她给他扎髻,不情愿,但还是不厌。指尖微麻,夏苏无意识搓起指腹,悄退了几步。可以的话,离他远一点得好。“你真不认赵大老爷么”这夜波澜平定,原本没时间想的事,此刻来袭。他锁住墨眉,“妹妹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抱臂倚住另一扇窗,水漾的淡眸望天边几缕红云,居高远眺,份外美丽清晰,顿时有些明白他为何坚持上塔来。“只要自己不愿意,没人逼得了什么什么的。这话好像是你说的。你不肯认祖归宗,又万般犯难,之前劝我,原是哄我安心。不过,随你怎么为自己打算,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当赵家姑娘的。”他失笑,“妹妹说的是。劝人容易,劝自己难,身世这么错综复杂,就很难理得清是与非。我虽说得坚定,这些日子心里也不是不反复。”这些日子“你早知道了么”她确实迟钝啊。“也不算知道,只是猜测而已。”比她猜的女婿多出一样。说实话,赵大老爷对他的好,远远超出一个女婿的待遇,再加上同姓,青河向南,母亲的信,种种迹象其实明朗。他猜的,总比她准,她自是服气。“我听二太太话里,大老爷与大太太虽互敬互尊,反倒是惦记着干娘的缘故。府里皆知这些年两人分院子住,兴许真得”“逝者已矣。”他道。是的,人死不能复生,赵大老爷情再长,对干娘也已无可弥补。夏苏轻叹,这事,自己插不上嘴。两人沉默之时,东方忽然大放一线明光,将金红的浮云丝丝拉进,不管它们是否甘心,不顾它们奋力拼亮。赵青河动了,立上窗台,对夏苏伸了手,“还好没让禾心那个小丫头说中,下什么雪的。快上来”周末啦,今天第一更,祝亲们心情愉快离加更还差11票,嘻嘻,谢谢、第87片 挑灯看蟹坐船,游河,出城,所为不过这一刻。夏苏捉住赵青河的手。事到如今,若还非要对这个人保持防备,简直自欺欺人。她已丢壳卸壳,就算是被骗,掉下塔去,她也没什么不甘,咎由自取罢了。两人轻功卓绝,眨眼就飞上塔尖,齐望东方。金光沉在天际,如涛海滚滚,下一刻万道光芒挣出,一轮圆日蒸升。新年日出,那么朝气蓬勃,令人心神振奋。“今年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晨风东来,将赵青河的话语吹到夏苏耳里,似乎那不是愿望,而是允诺。她轻道一声很好,眯眼朝阳,接下黎明。旧年,忽远。正月十五,庆年近尾声,却仍热闹。说服了老太太,赵大太太包下华夫人的太湖饭庄,领着府里的女眷出来,吃看灯蟹听大戏。江南人杰地灵,山水锦绣,江南的女子就比北方女子少了一点点拘谨,尤其是这样的大节下,大户人家的女儿媳妇随同长辈们出府逛上一日,并不鲜见。当然,事前赵府和饭庄都作了充足准备,将上席设菜的伙计一律换成婢女,捞蟹捞鱼皆少年,戏班必须严格使用专门通道和出入口,全庄有赵府的护院负责,进来出去一定要看牌子。说到底,包了庄子,也是弄得像赵府别园一样,唯太湖风光特别,从庄里可看湖上,还很方便坐画舫,到附近的湖面赏玩。这日一起出行的,不仅仅是女眷,还有几个年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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