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映容有些无奈,却理解他们的护主之心,唯有礼貌而温和地向他们笑着。那些下人们看见映容的笑后,有的一愣,随即回以微笑,并恭敬地行礼;而有的,眼神中竟更添了一份鄙夷,匆匆弯腰以示礼节后,便不再看她。映容心里也不勉强,只是依然不避讳地在院子里散着步。她仿佛想起了前世里大家都在说的那个道理你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而她惊讶的是,自己好像为了李修尧,正在试图改变自己和听雨阁的关系呢。修尧,在我们那里,都说,若是喜欢了一个人,不要为了迎合他而去改变自己,那样的爱情,没有尊严,也会失去自我。可你看我现在,好像不自觉中,所有的念想,所有的神思,都在为了你呢。我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时代的人了。我的身,我的心,仿佛都因为你,变得更像一个以夫为天的小女子,在这不算乱的尘世中得以生存。映容抬眼看了看越来越温暖的日光,闭上眼,享受着一抹抹洒下的温暖。想着这些心情,她嘴角上扬,有些不可置信,却又觉得甜蜜不已。修尧呀修尧,我若是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你会有什么表情呢。映容在心里窃笑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宋蓁那依然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恶作剧般地想着。而日光再暖,仿佛也照不到窗沿紧闭的屋子里。宋蓁拗不过李修尧,终于妥协,被他扶着上了榻,倚着床头坐了下来。“好歹是我的孩子,蓁儿,你听尧哥哥的话。”李修尧坐在床沿处,帮宋蓁脱了绣鞋,低着头,眉头紧蹙。“王爷说了,这不是王爷的孩子。”宋蓁面上冷漠,径自拿了锦被盖上了腿和隆起的肚子。李修尧叹了口气,却无力反驳。“王爷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宋蓁将脸转向里侧,眼眶泛红,声音里是她并未察觉的委屈。“蓁儿,今日你我不管前些日子的争吵,好好说说话,可好”李修尧握住宋蓁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宋蓁另一只未被握住的手悄悄擦了擦脸上的泪,李修尧看在眼里,却故意不说。她长舒一口气,转过脸来,面上依然平静:“好。”“先跟你说,尧哥哥那日说的是气话,我跟你道歉。不久后就要临盆了吧。”李修尧伸手轻轻覆上了宋蓁的肚子,语气里是一片温柔。“嗯。还有差不多三个月。”谈起孩子,宋蓁语气间也缓和了不少。“可否让我听听”李修尧抬头恳切地看着宋蓁,宋蓁脸一红,咬了咬唇。“他并未踢我踢得那般频繁王爷听了,可能也听不出什么。”李修尧展颜一笑:“无事,让我亲近亲近他就好。”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朵靠近宋蓁的肚子,好奇地听了一会儿。“王爷可听出什么了”宋蓁被李修尧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有些局促,更多的是娇羞。李修尧噗嗤一笑,直起身,依然盯着宋蓁的肚子,随即抬头笑着同她说:“许是看见我这个父王来了,紧张得很,一点动静都不出。”宋蓁掩面而笑:“王爷净说笑,若是有动静了,岂不成了哪吒。”宋蓁说完后,方觉自己说了混账话,捂着嘴有些慌张。李修尧听后反倒笑得更开怀,宋蓁也顺势不再介意,两人笑得没有架子,倒也乐在其中。笑过一阵后,两人歇了歇,平静了下来。在这再无第三人的屋子里,这样的平静仿佛显得格外的尴尬。“蓁儿可是不愿叫我尧哥哥了”李修尧替宋蓁掖了掖被角,抬眼询问地望着她。宋蓁眼里的笑意渐渐隐去,虽未换上最初的那番淡漠神情,却也有着不同以往的平静。“王爷我如今家破人亡,怎还会如从前那般毫无心事救容姐姐一事,我无怨无悔。可蓁儿从未想过的是,害家父入狱之人,竟是王爷。蓁儿自知家父罪孽深重,加害容姐姐之事,我虽暗中亦帮衬过,心中却一直不甚赞同,直至此番容姐姐下狱,千钧一发,我方才决意站出来向皇上禀明一切。可是,王爷,我宁愿那个给予家父致命一击之人是皇上,是陵王爷,是萧相国,却独独不愿是你是那个我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尧哥哥”宋蓁语气间愈发激烈,到最后,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李修尧静静地听着,眼神低垂,不言不语。“王爷可否告诉蓁儿当初王爷纳蓁儿为妃是否想借此牵制住家父”宋蓁泪眼朦胧地抬头,苍凉地望着李修尧。李修尧抬头,眼神波澜不惊:“非也。蓁儿,尧哥哥作为兄长,既已料知宋尚书之死,便定要将你纳入璟王府,保你日后不死。”宋蓁一听,握上李修尧的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再无其他。蓁儿,你要知道,我并非将你当做筹码。”李修尧看向宋蓁的眼眸,坚定不移地说着。“可否有半点其他私心”宋蓁依然不放开李修尧的手,有些渴望地看着他。李修尧顿时明白了宋蓁此问的用意。他心中一叹,伸手抚上宋蓁的发:“蓁儿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的尧哥哥,你可明白”聪慧如宋蓁,她当即了然于心。她低下眼眸,躲开李修尧仍抚在她发上的手:“原来如此蓁儿一直以为那只是个称谓而已原来在王爷心里,对称谓看得,竟是如此之重啊。”宋蓁再次将眼泪擦干,眼睛有些红肿。她又复抬起头,眼神坚定,却再也没了往日里那股聪慧,更多的,反而是成熟。她抿了抿唇,轻轻开了口:“尧哥哥,尧哥哥。这是蓁儿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蓁儿既已明了它对你的含义,蓁儿从此便不再随便叫了。王爷,今日你所之言,蓁儿了然于心。”李修尧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好几岁的女子。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一无所有之时,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笨拙地用着自己的方式,将他召回了京城,从此渐渐拥有了整个皇权中近乎一半的权势若是夸张些来说,如今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而此番映容落难,她的信竟是第一个送到的,甚至早于李修乾和李修陵的密报。这不是她的真心,又能是什么呢可是,蓁儿,你可知你曾伤害的,是尧哥哥毕生所爱之人李修尧心中有些酸涩。他站起身,不敢再看宋蓁。“蓁儿,你还有什么要求,尧我都满足你。”李修尧一顿,知她介怀那个称呼,连忙改了口。宋蓁瞬间知晓了李修尧的用意。她双手覆上小腹,眼神看向李修尧的背影:“只求王爷给蓁儿寻一清净住处,生下吾儿,平静度过此生。除此之外,蓁别无他求。”李修尧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头。他知道,终究会有这一日,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原以为自己会送走的那个女子,成了他的挚爱,而身后这个他原以为会相伴一生的青梅,却被逼到了与自己绝情断义。他想起了最初在江南为映容安排的那个宅子。那宅子里,如今他已安排了谢思语母子住了过去。他理了理心绪,转过身,走到宋蓁面前蹲下。“蓁儿,江南水乡,你可喜欢”李修尧眼中带着不掺别物的关切,询问着宋蓁。宋蓁眼眸一转,唇上带上一抹浅笑:“甚好。”李修尧似乎很开心于宋蓁的喜欢,他欣慰地笑笑,替宋蓁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蓁儿喜欢就好。我在江南买下过一处别院,蓁儿何时想去了,就搬过去住一住。只是,我在先前,已安排了谢家母子住了进去,宅子很大,你若住进去,怕是屋子比这听雨阁都要大上几倍,你可介怀”宋蓁想了想后,随即笑笑摇了摇头:“无妨。那谢家念之,毕竟也算是我的弟弟,与之亲近亲近,也是应该的。蓁儿怕过些日子身子更不方便了,七日后,我收拾妥当,就搬了去吧。”宋蓁似乎很是向往,央求着李修尧。李修尧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就听蓁儿的。谢家母女那边,我会送信过去先告知一声,今日我回去后就吩咐下人帮你打点一切。你有身子,切勿操劳,好好休养。还有,给孩子做衣服的事,要有分寸,别累着了,可知道”宋蓁笑笑,轻轻捏了捏李修尧的鼻子:“王爷何时这般啰嗦了蓁儿知道了。”李修尧无奈地笑笑:“竟是嫌我啰嗦了,成,你快躺下好好休息。”宋蓁听话地躺下,闭上眼,很快,呼吸就平缓起来。李修尧看着睡着的宋蓁后,并未起身,而是径自开了口“蓁儿,我欠你的,今生都还不完。可是,欠归欠,我却不能用情来还了。那样不是苦了我,而是苦了你。尧哥哥不会害你,你定要记住。”李修尧轻轻地走远,替宋蓁关上了门。宋蓁睁开眼,叹了一口气。尧哥哥,你说的这些,蓁儿何尝不知。可是,情这个字,又有几人能控制得住。就像你心悦容姐姐那样,我亦心悦于你啊。聪慧如你,你又怎会不知,蓁儿喜爱的不是风景秀丽的江南水乡,而是这繁华盛景的京城宋蓁苦笑,转身面向床榻里侧。尧哥哥,是你让蓁儿成长了呢。蓁儿虽怨你,却不怪你。她想起来,当时的新春猎宴上,她心绪一番辗转后,终究是不忍将尽销魂下进映容的酒杯里。而或许,李修尧至今都以为,自己那个时候鬼迷心窍了吧。罢了,罢了。他知或不知,如今已无甚意义。宋蓁将脸埋进被子里,想着江南的温润风光,渐渐睡了过去。原来,这世间,情深情浅,不过一念之间。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宋蓁的结局也尘埃落定啦。、第六十一章“容儿。”映容坐在石凳上发着呆,忽听得身后那温柔的声音响起。她转过身,带着满满的微笑向他走过去。“谈得如何”映容牵起他的手指把玩着。“谈好了。”李修尧也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谈好了是何意”映容有些不解地望向他。李修尧勾起唇角,顺势拉过她的手放到唇边摩挲着:“七日后,我送蓁儿去江南。谢家母子在那里,他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映容点点头,若有所思。“觉得你我二人有些绝情了”李修尧低下头,询问地看着她。“嗯。有点。”映容毫不掩饰地答着。李修尧无奈地拥着她:“最初是为了你那所谓的白首一人。到最后,我发现,其实我打心眼里,也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映容突然觉得有些冲动的神思在胸间回荡,想要释放出来。她直起身,看向李修尧。“修尧。咱们回屋。我有话想跟你说。”李修尧有些疑惑地被映容拉着往前走去。他头一次见到如此急躁的映容。心里如此想着,两人已经回了屋。“青芷,碧琬,没什么事的话先下去吧。我跟王爷说点体己话,看着别让别人随便进来。”映容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肚,随即吩咐着二人。青芷和碧琬也是一头雾水,对望一眼后,放下手中的活计,退了下去。“容儿因何事烦躁至此”李修尧越来越糊涂,忍不住问出了口。真的要告诉他吗。告诉他吧。映容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舔着嘴唇,走到他面前,直直地俯视着他。“修尧,我若是告诉你我根本不是萧映容,你会如何想”静默。满室的静默。映容有些紧张,手心溢出了汗,僵直地站着。“呵。”李修尧低头把玩着茶杯,有些不以为意。“容儿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何出此言”李修尧宠溺地看着映容,不知如何是好。就猜到会是这样。怎么跟他解释才好呢。映容闭了闭眼,咬了咬唇,开了口“手机,电脑,engish,高跟鞋,小短裙。”映容不经大脑地喊出了几个词。喊过之后,她将头深深地底下,有些不好意思。“容儿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李修尧皱起了眉,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子。“呼李修尧,你还不明白吗。我知道许多你所不知道的文化。我来自和你完全不同的时空。我来自很久很久以后的年代。”终于说出来了。映容有些如释重负,心头却终于不再紧张。李修尧睁大了眼睛,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