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涵站在旁边,神色未动,刚才华先生微微惊讶的眼神,加上眼前乔清妍和聂云深这两人一人一语的姿态,她刚才揪紧的心突然明白了七八分。宴会到一半,乔清妍先离场。聂云深鼓足了勇气追了上去,晚了一步,乔清妍已经坐上了车,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夜晚的湿气很重,她刚急急地从宴会厅出来,冷得发抖。刚回过头去,见不远处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向着她走过来。她朝着乔均宏点点头,就要离开。乔均宏一个箭步冲到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笑:“想要问她什么”“请让一让。”聂云深冷冷地说了一句。“利用完我了,见到我就要走”乔均宏双手环胸,看向乔清妍车子开走的方向,他又看了看聂云深的脸色,笑了笑:“是要问她今晚为什么会帮你”“你又什么都知道了。”聂云深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干脆绕过他,往宴会厅方向走去。。乔均宏双手插入口袋,跟在她身边,“我想今天裴傅两家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目的”乔均宏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姨妈身上的翡翠项链和镯子是我爷爷当年在国外标的的,包括我妈在内,乔家三位女儿每个人一套。她刚才明着撒谎,你居然也应了,配合的不错。只不过,你居然没有趁势追击,让傅云涵去接触印尼那些人,不像你。”“我没有什么从商的经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今天,她更适合。”聂云深移开了目光,撇了撇嘴。“你关键时候还是没有意气之争。”乔均宏用手臂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低声说:“喂,你要不要听那位冷漠华先生的故事”“非常重要哦。”他又多加了一句。“你”聂云深气不打一处来,停下了脚步,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吸都是白气,“你说不说”乔均宏正了正脸色,点燃了一根烟,开口道:“华先生的母亲曾经是灵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因为当年家里不同意与华老先生的婚事,两人便私奔去了印尼。哪知道那位华老先生到了印尼之后就身染疾病去世了。华先生母亲非常倔强地独立抚养她儿子长大,没有再回国。二十多年前,他们母子回国祭拜,辗转才得知她走后,家道便中落,两位老人相继病逝,唯一的弟弟也不知所踪。华老夫人回到印尼之后最终郁郁而终,而当时华先生却在国外赶不回去。所以当时得知,傅老太太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傅家其他人却选择了利益,我想也是触动了华先生内心中的遗憾,才让他突然对傅家的态度急速转变。”“那想必乔女士她已经事先得知了这段故事,所以刚才才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让华先生清楚地明白,傅家并非那么无情无义因为傅家还有最后一个人是陪着的。”“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世上没有人会与利益为敌。那天那样的场合傅家裴家的选择都没有错,并非无情,只是很多时候必须以大局为重。而印尼那边是因为媒体过度的夸大这件事情,让他们必须有个台阶下,而华先生内心的结也是一个问题。”“在来这里之前,我们想过很多办法,只是没想到居然只是这样而已。”“金钱和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艰难而出乎意料的。裴老爷子那么多年那么信任我姨妈并不止因为她是乔家的女儿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很像一个人”“什么”“没什么。”乔均宏掐灭了手中的烟,“进去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么美丽冻人容易生病”“哦,谢谢你啊”看着聂云深匆匆离去的背影,乔均宏竟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乔清妍。那个时候的乔清妍不似如今的冷漠,有朝气、热情,机灵还有倔强是当初那段婚姻消磨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夫人,刚才那位追出来小姐就是”“跟之晟走得很近的聂云深”“是的。”副驾驶上的特助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那场手术还有一刻钟开始一切,都安排好了。”“嗯。”乔清妍淡淡地望向车窗外划过的霓虹夜色。。。“裴医生,702的病人已经进手术室了。”裴之晟看了一眼屏幕仍然能灰暗的手机屏幕,将柜子合上。、第39章 章聂云深睡得很不好,在傅家有些日子了,她仍然觉得这个房间有种淡淡发霉的味道。在被吵醒之前,她正在做一个梦。梦中的自己还是十六七岁的光景,孤零零地站在荷塘边。那是韩家老爷子最喜欢的地方,里面种满了白莲。梦中正在下雨,雨滴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零碎杂乱的涟漪。她也被淋个湿透,瑟瑟发抖。在等谁雨帘中,一个人影渐渐走近。她很开心,跑了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突然眼前扑过来一只猫,随后一片血红遮住了她的眼。喵一声长长的猫叫,凄惨和犀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聂云深说不出的心慌,手机的铃声划破空荡寂静的夜晚。包厢里,整整一列酒摆在了暗光的桌面上。其中已经有三个瓶子空了,斜斜地躺在了一旁。裴之晟像是在闭目养神,额头上却都是冷汗。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又闭上。蒋颖夺下裴之晟的手中的酒杯,灯光迷离中她看不清裴之晟的眼神,痛心疾首:“之晟,别喝了季四,你进来看看他。”气冲冲进来的季淮南直接一脚将桌上的烈酒踹翻,发出咣当的碎裂的声音。。随后跟着进来的经理一路低着腰,嗫喏道:“四少,您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季淮南冷冷地笑了:“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他要酒你就给上你知不知道他之前胃出血过”“这四少您的朋友,我哪敢不上酒,这开门做生意,您也得体谅我啊”季淮南抄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地砸向经理身后的墙壁,“那从今以后就长长记性,他裴之晟要酒,一杯都不准给”“是是是,记得了记得了不敢不敢,以后绝对不敢。”经理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小祖宗哪个胃好哪个胃不好的,碰上这不讲理的季家四少,他真是倒霉透了。季淮南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手指停在了一页,直接拨了过去。“喂,你现在立刻来除非你想他死在这里对,地址我报给你。”乔均宏是最后进来的,看着几个服务生进进出出开始打扫包厢里的残局。“你让谁过来。”“还有谁,当然是那位大红人傅二小姐哦,不,聂小姐呗。”“季四,你别添乱。”乔均宏略有不满,将手机从季淮南手里夺了回来。“他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不让他女人来伺候他,难不成还让我们抬他回去裴七这么多年除了跟那个白宁好过外,就这个聂云深了吧我说均宏,你对这个表弟也管得太过了吧”乔均宏的脸色有些凝重,没了一丝平时与季四打闹的嬉皮笑脸,而在一旁的蒋颖彻底僵硬了动作。聂云深推门进了包厢,一股浓烈的酒气。她挂了电话只换了件外套就冲了过来。她不敢怀疑电话里季淮南是不是在耍她。“怎么喝这么多”聂云深赶紧走了过去,将有些瘫倒的人扶正了,语气因为焦急提高了几分。裴之晟微眯着眼睛,脸色很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却愈加衬得那双眼睛沉郁浓黑,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们找来这里他就喝成这样了。好了,既然你人到了,我也撤了”季淮南邪邪地笑了一下,“要么叫救护车去医院,要么你自己领回家。”聂云深将服务员递来的温热毛巾轻轻地擦了下裴之晟的脸,发现他整个身子在打颤,于是低声问:“胃难受”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从刚才见到他的一刻起,她已明白自己究竟多有想念他。聂云深环顾了下桌上丝毫没动的茶水,对一旁的女服务员说道,“可以去帮忙弄点蜂蜜水么”“等一下,换杯新的茶吧。”蒋颖打断了聂云深,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之晟对蜂蜜过敏。”“抱歉”聂云深愣了愣,转头继续拿着毛巾帮裴之晟擦脸,发现他的双拳握在两侧,死死地握着。右手上的纱布很刺眼。聂云深探手想去看看裴之晟的右手,却被裴之晟突然甩开,她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倒在了沙发的另一边。“我们出去说话。”蒋颖的脸色也不比沙发上的裴之晟好多少。聂云深担忧地看了一眼裴之晟,起身跟蒋颖走了出去。“脑外科有个八岁的小孩子,恶性脑血管瘤,结果那孩子在原定的手术前晚出现了呼吸困难和鼻塞的症状,是心脏衰竭必须手术,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情况特别紧急当时在那里能做手术的心外科医生只有之晟。他本就不应该上那台手术”“手术的操作没有问题是那孩子自己支撑不了。孩子死后,家属非常激动,要去状告之晟,怎么说都没有用。其实那孩子本身脑部手术的风险就非常高,存活的几率不大而且当时手术太紧急,是家属一定要求要手术,也非常配合地签字了。结果,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认为医院在包庇之晟”“那也可以申请医疗事故鉴定啊”聂云深听着蒋颖的解释,有些疑惑,“他受伤了”看包扎的手法,绝对不是一般划伤弄伤。蒋颖冷冷地笑了笑,“你现在倒是想到关心他了。以前需要他的时候,天天恨不得黏在医院都不肯走。你问他手怎么会受伤第二天,病人家属带着一群人来医院闹,引来了媒体。院里也传出些流言蜚语,传手术过程中医生有失误之晟其实是有过失误,只是医院包庇。结果,那个病人家属不知道怎么冲进了医生办公楼,看见之晟走出来办公室,抄起怀里的一只酒瓶,就冲了过去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之晟他抬起一手就挡了过去,那酒瓶本来就是碎酒瓶玻璃插在了他手上”“他的手”她心口窒息得厉害,无法想象当日流了多少血,多疼痛。面对着聂云深的疑问,蒋颖迟疑了一下,眼神在灯光下微微一闪,竟似不太稳定。“伤口很深,虽然紧急处理也缝合了,不过伤到了手指的动脉说不定也许还伤到肌健。”“他以后可能不能再拿手术刀了。”蒋颖顿了顿,转过身去,“对之晟而言,或者说,对一个心外的医生而言,手就跟他的命一样重要。不能手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跟残废没有什么两样。”一阵花白的颤栗感从头顶一路灌到脚心,聂云深说不出话来,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透不过气,自己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轻微地颤抖。她终于明白今天裴之晟为何会这样反常在她的眼里,裴之晟向来都是很冷静自制的。一直站在一旁听的乔均宏没有说话。“还是送去医院吧,我担心他。”蒋颖深呼了一口气,眼圈发涩,“你还是回去吧。我们会照顾他。”突然包厢的门被大力地推开,裴之晟从里面走了出来,又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明明也是反对的,我们去找之晟好不好”蒋颖心里气急了,季淮南把聂云深叫来不说,一向很反对的乔均宏怎么也“你先回去吧。我一会把他们送回家。”“可是之晟的身体”“让他去发泄。小颖,很多事情都需要看开。我们几个人都算一起长大的,你的心气高,所以有些情绪我可以理解。你叫司机送你回家。”“均宏哥,为什么你变了因为她现在变成了傅家的女儿呵呵,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么傅家有多不接受她,有那些遗产又能怎么样”“她这次够狠心的。”乔均宏声音很平静,只是眼神终于变得有些复杂。聂云深追下楼,走出大厅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雨。她出来的急,就加了一件外套,寒风吹过,雨水夹杂着雪籽落进了领子里,聂云深浑身发抖,呼吸的时候可以看见白色的寒气。小步追在了裴之晟后面,头发全湿了,一脚踩在了一摊积水里,浸透了鞋子,刺痛的冰凉感透过脚心。裴之晟摇晃着站直身体,看着外面落下的大雨,迈着不稳的步子走向夜色里,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他也知道聂云深跟在他后面,一阵阵阴寒的冷风刮起,他的全身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条一条地留下。腹部处隐隐作痛,胃里更是一阵一阵的火烧,可是这些都比不上他的心口上的疼。“雨太大了,回去好不好”聂云深拦住了裴之晟,那双阴郁黑眸底映出她自己的脸,苍白焦急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