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干什么”“不知道,”秋月摇摇头,她在婢女中算得上镇定的,此时强自克制着惊惶,将云檀拉回屏风后,“夫人莫慌,方才我出去打探过了,那些人不杀女眷,咱们先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暂时不会有杀身之祸。”云檀依言留守房中,跟秋月哆哆嗦嗦地坐在黑暗中,连蜡烛也不敢点。危机到来时,她满脑子都是上颢,如果他在这儿就好了,她可以安安心心地躲到他背后,他一定会有办法带她安全出去的。走廊上不断有人在奔跑,鲜血溅出来喷洒在纸窗上,云檀听见刀从血肉中抽出来的声音,有人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混乱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回廊上终于恢复了宁静,云檀与秋月仍然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生怕一开门就会看见遍地横尸。片刻功夫,有人敲门,秋月示意她噤声,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到外间将门打开。来的人是平苍王妃,她的脸色白得像鬼,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穿的还是昨夜的裙袍。王妃的脸色非常镇定,这种镇定离疯狂似乎只差一步,她警惕地关上门,让秋月守在外间,自己则拉着云檀走到里间的方桌边,她让云檀坐下,自己却摇摇晃晃地跪在了她的脚边。“王妃这是何意折煞云檀了”丽人慌忙起身扶她。“夫人,妾身有罪”王妃话未说完,便两泪交流,她执意不肯起来,颤巍巍地抓住她的手。“到底出了事”见眼前的女子比自己还要失控,云檀反倒是镇定起来,她费力地将王妃扶了起来,安置到一把楠木扶手椅上。原本雍容华贵的平苍王妃此时浑身发僵,好像随时都会晕厥,云檀轻按着她的胸口,又给她灌了一些茶水,她好半天才喘上一口气,喃喃着低语,“平苍王死了是苏燃害他的人是苏燃”云檀模模糊糊听见她说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妇人拉着她的衣袖,半闭着双目,语无伦次地开口,“他就死在灵云城外苏燃的人已经到了萧洵投靠了苏燃杀光了府里的卫兵。”“苏燃他,他想干什么”“自然是为了当皇帝。”王妃渐渐平静了下来。丽人惶恐不已,满头乱绪。苏燃想当皇帝,萧洵又投靠了他她忽然想到了那位府兵统领腰带上的海棠花纹,想到了那群只有精兵十万便企图复国的晔国旧臣,丽人脑中忽地灵光一闪难不成那些晔国人是与七王爷联手,以光复晔国为条件,暗中借兵助其登上帝位天遂人愿,云檀没有猜错,只是她从未想到谋朝篡位的事,竟会波及她自身。平苍王妃此时已定下了心神,她低言细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删繁就简地告诉了云檀。“七王爷的母亲是我的姐姐,她当年入宫为妃,深得先帝宠爱,成了后宫众矢之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疯子,为了争皇宠,生儿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姐姐千防万防,终是死在了张贵妃手里,张贵妃就是苏昂的母亲。”“苏燃打小便立下决心,要为母亲报仇,我姐姐死时,苏燃只有五岁,被人交由宣王爷抚养。”“宣王爷”云檀有些疑惑。“宣王爷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二,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知道他的人不多,”平苍王妃解释道,“宣王爷是真正的闲云野鹤,他精通医术,博闻多识,平常好挥金结客,以诗酒为伴,从不迷恋权术,苏燃打小天资聪颖,又有宣王爷引导,因此年纪小小便能腹载五车,通文达艺。”“可他到底不是宣王爷,虽然继承了他的才学,却没有一颗明朗和善的心,起初,他发奋图强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后来,这决心便渐渐化作了野心。他钻研医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制毒;他挥金结客不是喜欢交朋友,而是为了收集雩之国各州府的情报;他生来皮相姣好,举止温雅,拥有讨人欢心的禀赋,能在饭桌上就赢人好感,轻易将人化为己用。”云檀安静地聆听,渐渐感到骨寒毛竖,她回想起七王爷屡次出入遥玦山庄的情形,想来他暗地里早就做过无数杀人越货的勾当了,而他面上的笑容竟仍是那般亲切温和,云淡风轻,女郎只觉得背脊上像是爬着一条蛇。“多年前,宁襄王叛乱,广青王造反,还有璇玑海大乱都是他作的祟。当初若不是有人自发提供线索,甘为内应,宁襄王远在千里,哪有胆子叛乱上颢率军平乱时,之所以得不到应援,是苏燃派人告知了宁襄王援兵的行进路线。”“什么他竟然”“是他继承了宣王爷的人脉,认识许多军中的朋友,有一位恰好是援军首领,他酒意冲头时无意间泄漏了消息,恰好为苏燃所用。那时苏燃只有十四岁,十四岁便如此立心透险,教我十分害怕。”说着,平苍王妃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我原是站在苏燃那一边的,因为我也想为姐姐报仇,可惜张妃当上太后,没过几年便死了,仇人一死,我便没了害人的心思,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燃变得越来越阴险可怕而无计可施,最终只得渐渐与之疏远。”“可他为什么要帮宁襄王叛乱”云檀问道。“他没有帮他,只是想搅得雩之国四方大乱,让王爷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只剩他一个人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王妃说道,“苏燃本想给宁襄王尝点甜头,待他得意忘形之际,再用假消息让他一败涂地。未料上颢竟在不得援军的境况下,依然打赢了那场仗,还亲手斩下了宁襄王的头颅,这让苏燃非常震惊,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提防上颢了。”丽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上颢这些年始终忙于征战,哪里知道暗地里有那么一条蛇正吐着信子,准备毒害他呢“四年前,广青王能成功逃离皇城,也是苏燃派了兵马护送。”“苏燃有兵马”云檀喃喃着问。“是的,他不知从哪儿认识了一群晔国旧臣,得了十万兵马,双方暗中协定,只要他们助他登上帝位,他便归还晔国旧土。”“可十万晔国兵将该如何集结平时又如何藏身”“我听说,他们占据了璇玑海上的一座荒岛,开山凿洞,操练兵马,神不知鬼不觉。”“所以璇玑海大乱”“璇玑大乱自然也有七王爷的功劳,苏燃派兵劫走了海姬公主,引得两国交战,把天水城打成一片狼藉,当时人们都以为海姬公主失踪只是璇玑诸岛出兵的借口,而事实则不然。与此同时,他又隐姓埋名,暗中帮小世子弑父,结果自然不负所望,镇洋王葬身火海,广青王被擒回皇城,终身监禁,接下去他就要开始对付他的皇兄了。”“难道皇帝的死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女郎简直不敢相信。“不错,苏燃曾佯装病重,差人送了皇上一支竹笛留作纪念,我说过他精通医术,是个制毒高手,那支竹笛上的毒无色无味,只要人轻轻一碰,便会渗入肌肤,再慢慢侵入五脏六腑,最终官能衰竭而死,连太医都发现不了中毒的迹象,只以为圣上龙体抱恙,虚寒而死。等皇上一死,就只剩下平苍王和上颢了。”“上颢不是王爷,他不会和他抢皇位的”云檀急切地说道。王妃惨然一笑,“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苏燃忌惮上颢远胜于几位王爷,但雩之国内忧外患,他需要明毅能干的将才先替他平定四方,如今璇玑诸岛已俯首系颈,晔国不足为惧,雪国大军也死伤无数,他很快就能坐享其成,但在大权独揽前,他会先除掉上颢。”云檀惊惧交加,一时间肺灼心焦,她强自忍耐,低声询问,“那他打算怎么对付上颢”“他会将平苍王的死嫁祸到上颢头上,称上将军手刃皇族,妄图拥兵自固,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将他除掉,这样苏燃不仅前路无碍,还能得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王妃讽刺般一笑,“但上颢至今仍是军心所向,要除掉他显然很费劲,所以苏燃想到了你。”“可我不会杀上颢的。”“你不需要杀他,只要让他知道你中了毒,唯有苏燃才能解,他就会任人摆布了。”云檀听罢,险些跌倒在地,她的脑中嗡嗡作响,却一片空白。“昨夜,我恳求萧洵,让他看在王爷这些年待他还不错的份上,放了无辜的人,他答应放走了我的儿女,却不答应放走你,因为你是最关键的一步棋。”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我之所以告诉你全部真相,是希望你能想法子逃出去,提前知会上将军,让他想办法对付苏燃。”“可我有什么法子逃出去这又谈何容易”云檀又急又惧,她强迫自己冷静,却变得越发紧张,“那个萧洵,他知道多少”“不清楚,”妇人摇摇头,“但对于你,他只知道你是上颢喜欢的女人,可以当作人质,其他则一无所知。”云檀敛眉思索,但她心慌意乱,短时间内怎么也拿不出主意,而平苍王妃已然静静地站了起来,“我不能多留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其他事就看夫人的造化了。”说罢,她静悄悄地往外间走去,叮嘱秋月好好守在云檀身边,云檀急忙追上去拦她,平苍王妃回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不用担心,除非万不得已,苏燃不会杀女人,这是他的作风,你们见机行事就好。”说罢,她推开门,离开了屋子,迅速消失在回廊上。屋里只剩下相依为命的主仆二人,秋月哆哆嗦嗦地点上了一支蜡烛,清晨的天色晦暗如夜,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而下,一阵阵打在脆弱的纸窗上。云檀走到内间,斜倚在绣塌上,两眼放空,秋月默默地守在一边,她感到自己被逼近了死角,即将作困兽之斗,如果她是一只凶猛的野兽,或许还能发起狂来冲破牢笼,可惜她不是,她顶多是只兔子,就算急了会咬人也没多少攻击力。丽人头脑昏沉,思绪混沌,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作者有话要说:大boss是苏燃啊,哈哈哈,小天使们没有料到吧,小白莲叉腰仰天笑其实皇帝是个好人呢你们不该讨厌他苏燃:我才是男主的设定上顥那是男二的配置好么、色令智昏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秋月将她摇醒了,云檀睁开眼,见她正将一个托盘放在矮几,盘中一杯热水和一瓶药,“夫人,您该服药了。”云檀曾吩咐过她,每日巳时半刻提醒她服药,昨夜遭逢巨变,秋月竟还能记得这事,云檀觉得她怪了不起的。“哪儿来的热水”她疑惑地问道。“方才夫人睡着的时候,萧洵来过了,我将他拦在外间没让他进来,”秋月看上去十分疲惫,“他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府里仆妇都还在,廊上的死尸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夫人起居大可照常,只要不出府便成。”“奇怪,待遇这么好”云檀就着温水服下了药,她睡了一觉,醒来后心情愈发沉重,却不似之前那般慌乱无措,“我得想办法出去,通知上将军关于平苍王的事。”“但府里守卫森严,我方才在门边悄悄张望了一番,回廊上每隔五步就有一个岗哨。”秋月悄声道,她也是一筹莫展。云檀蹙起了秀眉,她算了算日子,又数了数陶瓷瓶里的药丸,发现只剩下半个月了的时间,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有所行动。次日,云檀稍作打扮,静静守在屋里,当她听见楼下传来萧洵与下属说话的声音时,立刻叫上秋月,推开门,走到回廊上假装吹吹风,透透气。萧洵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身上,她没有回避,也没有与之对视,只是装作没有察觉,在栏杆边立了一会儿,转身进屋。第二天,她又采取了相同的策略,等萧洵路过之时,叫上秋月出现在游廊上,只是这一回,萧洵看她的时候,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丽人眼神深沉,假装若有所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如同昨日一般转身回房。到了第三天,云檀又如期而至,这回她没有让秋月作陪,当萧洵经过阁楼时,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萧洵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一动,作出了一个短促的回应。云檀心里有了四五分底气,她回屋后拉着秋月商量,这样那样地将她的计划说了一番。秋月表示此法可行,但云檀却迟疑不决,她顾虑重重,“秋月,你说我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再做这种事会不会太不要脸了”“这种时候还要什么脸呀”“说得容易,你怎么不去”“我要是有这能耐早就去了,”秋月立在云檀身后无奈道,“这种事儿拼的是天分,我不会也学不来。”云檀回头细细打量着她,只见秋月的姿容端丽,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冷清,若要扮冰山美人,她最贴切不过了;但要妖里妖气,蛊惑人心,她恐怕难当大任。丽人叹了一口气,她打算硬着头皮上了。次日,云檀精心打扮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合适的衣服穿,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重操旧业了,这回心里是又紧张又害臊,她起初换了一身清新飘逸的淡绿色裙裳,立在铜镜前照了照。秋月见了,立刻紧锁秀眉,提醒道,“夫人,这一身会不会太清新了您不是想扮妖艳女子吗”于是云檀不得不脱下浅绿色的裙裳,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