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上。苏烈向她伸出手,缓缓地抚摸她光洁的脸颊,“本王听说,近来你很喜欢去山顶上吹风”“是的。”“和谁”云裳顿时笑了起来,笑得百媚生辉,“在王爷的眼皮底下,妾身还能和谁在一起自然是一个人。”苏烈冷笑了一声,不发一言。云裳见他不说话,便露出了温柔关切的神色,“听说王爷在祭典上受伤了,不知伤着了哪儿快让妾身瞧瞧”她说着将手按上他的膝头,作势要查看他腿上的伤势,可苏烈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他的手劲很大,捏得她生疼,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看着我。”阴戾的镇洋王捏着美人的下巴,眼睛死死地盯在她脸上。云裳顺从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是虚浮的,就跟她的灵魂一样,仿佛并不属于这个尘世,更不属于任何人。“你的眼睛里有我,”他的手从她的脸颊边缓缓移了下去,划过脖颈,轻轻停在了心口,“这里却没有。”“不错,”云裳漠然道,“这里没有人,从来都没有”苏烈的目光瞬间变得凶狠异常,云裳几乎以为他会站起来,狠狠一拳将自己打翻在地,可他没有,他怒极反笑,竟是咧开嘴嘻嘻哈哈地笑了很久,然后俯身盯着红衣女子美丽的脸庞,眼色宛若虎豹盯上了猎物。“你真是个美人,一个性情古怪的美人,”他的语声低得近乎耳语,“一个孤独的美人。”“不错,妾身很享受孤独。”她曼然浅笑。苏烈的牙齿紧咬在一起,突然猛地将她往后一推,美人低呼一声跌倒在地,发上的珠翠发出叮呤当啷的碰撞声。云檀此时立在宫殿外,隐约听见了里头的响动,心里不由一紧,雕花的大门牢牢闭着,云檀焦急地守在门外,她侧耳倾听,宫内似乎陷入了一片寂静,然后是两个人的低语声,未过多久,云裳忽然大叫起来,“来人哪来人哪”宫女们立刻冲了进去,只见一把染血的匕首掉在地上,苏烈的手腕处鲜血淋漓,侍女们慌慌张张地命人取了纱布,替王爷包扎。事后,她惊魂未定地问起姐姐当时的情况。这红衣丽人显得格外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苏烈这人就是如此,他过去是情场上的常胜将军,可如今却只能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他急得发狂了,便问我,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会不会像离开西凌侯那样离开他。”“你怎么回答”“我当然说会的,”美人一边说一边悠闲地对镜梳妆,她慢慢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簪子,“然后他就气疯了,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匕首来,我以为他要杀我,谁料他竟往自己手腕上扎,说什么就算我不爱他,也要让我永远都记得他。”云裳说着举起簪子,做了个往下刺的动作,然后又无可奈何地将它丢在菱花镜边上,“他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就那么蠢呢就算他把手腕刺个穿,我也不会永远记得他的。”“你为什么不骗骗他呢把他哄得高兴了,你的日子也好过。”云檀盈盈笑道。“我这人装不来假,不爱就是不爱,我可以对他笑,给他唱曲,可要我承认本就没有的心意,那还是罢了。”云裳说着嘲弄似的瞟了云檀一眼,“我不像你,嘴上一套一套的尽会骗人。”云檀浅笑道,“其实,姐姐如今想要的也无非是作作曲,唱唱歌罢了,留在这王府里好吃好喝也不错,你何必那么倔强,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说得倒是容易,换你过这样的日子,你会高兴吗”云裳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尔后摇摇头,“你不会懂的,你从来没有被人囚禁过,失去自由的滋味,不可能体会得比我更深刻。”“说得也是。”云檀想了想,她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那这些年,姐姐你可曾爱过什么人”“没有,”云裳摇摇头,她露出一丝苦笑,“我天生就有一种毛病,我不会爱人,别人对我再好都没有用,我不爱谁,也不需要爱谁。”“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不会爱人,但后来却变了。”云檀展颜一笑。她们都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姑娘,见多了后院中明争暗斗的景象,尚未出嫁就能预见婚后十年的情形一个心猿意马的夫君,一堆处之不尽的家务事,还有层出不穷的情敌,情爱在她们眼中一度毫无乐趣可言。“但我与你不同,”云裳坚定地否认,“你是不敢动情,而我呢,我根本就不在乎。”“无情也好,能少很多烦恼,”云檀浅笑道,她望着她,只觉得离她越来越远,只能开玩笑似的说,“瞧,镇洋王如今对你这般痴迷,你只要略施小技,就能让他乖乖听话,到时候小半个雩之国都是你的呢。”云裳也笑了起来,“你不是也一样吗只要我们愿意,说不定能把雩之国搅得天翻地覆,可我们偏偏不乐意,所以老天爷公平得很,人们不是有心无力,便是有力无心,若要二者兼得,必得吃些苦头。”她说着,忽然若有所思地望着云檀,“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姐姐是在下逐客令吗”云檀本打算过两天离开,但云裳这么一催问,反倒是有些不乐意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呆在这儿,我明天就走。”“我没有要赶你走,”云裳难得地温柔一笑,却也没有挽留的意思,“这王府看似守卫森严,其实暗藏危机,我不想连累你。”“暗藏危机什么危机”云檀疑惑地望着她。“你不必知道。”“为什么”云檀警觉地左右四顾,“那你留在这里岂不是也很危险”“没错,是很危险,可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年了,你却是初来乍到,”云裳懒洋洋地说道,她的目光总是透着迷离,无论看向什么人都不清晰也不专注,“我有我的活法,而你有你的,很多年前我们就分开了,如今也不必有更多的交集。”“这话听着怪伤人的。”云檀轻轻道,心里却充满了狐疑。云裳伸出手轻轻抚摸妹妹的长发,她似乎在模仿一个温柔姐姐的样子,可这种举动却让她浑身不自在,于是她收回了手,微笑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姐姐,却也不会指望你坏,你不必多想,好好活着就行。”当夜,云檀睡着的时候,再也没有听见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这一回,她听见的是歌声,没有词,只有旋律的歌声。梦魂颠倒间,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旷黑暗的宫殿里,四周阒无一人,雕花的宫门被大风吹开,海浪拍打岸礁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她在梦里感到一种强烈的寂寞之情,仿佛天地间发生了一场浩劫,只剩下她一个人被彻底地遗忘在这个世上。云檀很冷,却不住地出汗,第二天醒来时,衣衫都湿透了。云裳唤来宫女伺候她沐浴,云檀过了很久才彻底摆脱了梦中的感觉,她愈发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当夜便拾掇了一番,准备离去。夜里,云裳将她送到了幽长的回廊尽头,便停下脚步。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那里超出了苏烈为她画下的牢笼范围。“姐姐,”分别前,云檀不安地回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歌声非常奇怪”“有啊。”“谁”“你。”云裳淡淡一笑。云檀无可奈何地报之以微笑。夜里清冷无风,一点明黄的灯光照耀着云裳秾丽的容颜,只见她红裙曳地,乌发如墨,仿佛是从人世间最浓郁的油画中走出来的丽人。她真美啊,云檀在心中默默感叹着,却也只能轻声开口,“我走了,姐姐,你多保重。”云裳点了点头,目送着她消失在黑夜里。**********作者有话要说:姐妹话家常结束了,预告一下,姐姐下次出场在65章。。。。所以接下去几章小天使就要抛弃我了么。。。大哭脸看着你们不要走、夜色静谧马车就在府外等候,云檀离开府邸的时候,出于对将军夫人的尊重,镇洋王亲自送了她一程,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位夫人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云檀不喜欢苏烈,一来他囚禁了她的姐姐;二来,苏烈虽然热情好客,但他的热情中有一种极其危险的倾向,云檀总觉得他会毫无征兆地大发雷霆,或者猝不及防地给人一拳,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只得面上装出几个笑容。离开王府后,仆从将她引到马车边就退了回去。夜里的风有些冷,云檀裹紧了大氅,呼出一口白气。上颢约莫是公务缠身,没有亲自来接她,只派来一个车夫,那车夫穿着陈旧的斗篷,深色的风兜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走上前为她放下踏板。夜太黑,她又魂不守舍,脚下一不小心便踩了个空,身子直愣愣地往前扑,中途却突然被人一把抱住了,云檀吓呆了,瞪大眼睛回过头,吃惊地瞧着那马夫,但很快就安下心来。借着模糊的月光,她认出了这个车夫是谁,不禁露出了动人的笑靥。她刚要开口,却见他微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坐进车厢里,然后自己也跳上车,挥动鞭子,赶马前行。***********马车轱辘而行,镇洋王的府邸渐渐化作了一个黑点,云檀靠在车厢内,这才撩开帘子,笑盈盈地问道,“你怎么扮成马夫了”“今晚没什么要事,我不想再跟镇洋王假客套。”上颢赶着车,说道。“我以为你天天都会跟他议事呢。”“那是因为你在他的府里。”上颢回过头微微一笑。云檀顿时面露喜色,她刚想从车厢里出来,坐到他身边,却被上颢制止了,“外头风冷,你呆在车厢里,不要出来。”云檀听话地应了一声,放下厚重的车帘,一声不响地坐在里头。马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过了一会儿,她悄悄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轻巧巧地坐到上颢身边。上颢转过脸来,不知道该对她笑还是该对她恼,最后伸出一条胳膊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马车顺着沿海的山路缓缓行驶,月光照耀着水波起伏的海面,从高处眺望,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受创的战船和漂浮的尸骸,烧焦的木头零零星星地浮在水面上,风里的腥味格外浓重。“这里打过仗了”云檀吃惊地问道。三天以来,她呆在云裳那间僻静的宫殿里,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嗯,璇玑诸岛已经对天水城发动了进攻。”上颢回答。“你可有受伤”云檀关切地问道。“没有。”一阵疾风吹落了女子的兜帽,他伸出手替她重新戴上,“这三天,你在王府里玩得高兴吗”云檀摇摇头,“有什么好玩的我每天都呆在姐姐的宫殿里,哪儿也不敢去。”“为什么”他低头看着她。“不知道,我总觉得王府里怪怪的,我连着两晚睡觉时都模模糊糊地听见男人的说话声,但怎么也醒不过来,我怀疑有人给我下药了。”“会不会是镇洋王深夜来看你姐姐”“不可能,我在的三日,镇洋王只召见过姐姐一回,从未亲自登门。”云檀说罢,想了想,又犹豫着开口,“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什么事”“说出来你会笑我吗”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我什么时候笑过你”军人温和地说道。云檀若有所思地沉默地一会儿,“我总觉得姐姐的歌声有些古怪,小时候,我家临海,时常见姐姐去海边玩,只要听到她的歌声,海里的凶兽就会变得非常温驯,你说,她是不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天赋”“或许是的,”上颢淡淡笑道,“这世上怪事太多,鬼神之说究竟是真是假,没人知道。”“所以你不会笑我迷信,对吧”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不会,”他说着抖了抖缰绳,催打马匹,“其实我也见过一些古怪的东西,但要比你姐姐可怕多了。”“是什么”上颢低声道,“我说我见过阴兵,你可信”云檀满脸惊异,像是听说什么惊世奇闻似的。“这不算稀奇,军营里见过的人不少。”上颢看着她惊奇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好奇地追问。“大概十二岁吧,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时我没到入伍的年纪,却也时常随军出征,只是不需上阵搦战,留在后营打杂即可。有一日,我们的人中了埋伏,敌军杀进了营寨,我年纪太小,无法对敌,只能一个人逃。”“你才那么小,上铭竟忍心让你随军出行”云檀愤愤不平道。上颢对此早就不以为意了,从小到大上铭支配他,就像支配他的战马;每天让他穿上戎装,就好比给马儿挂上雕鞍,然后就无情地把他送到战场上去,生死由天。他记得自己逃跑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后背,然后便晕晕乎乎地倒在了泥地上,营寨里的兵力又少又弱,大多都是伤员,他看见敌军高举兵器,从面八方杀进来,个个红着眼睛,切菜砍瓜一样四处屠戮,整个营地很快便血似江流,尸积如山。他本以为此战将要全军覆没,未料头脑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