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须得精益求精,不必顾虑银钱花费。不仅如此,这位大夫人还亲自去成衣铺子里,为云檀订了几套剪裁合身的衣裙与她日常更换,云檀每日起居也由好几个伶俐的婢女伺候着,出门进门都是前呼后拥。府里的仆妇随从得知此事,全都拥到上房来道贺,“新郎官可当真是个标品,不仅相貌是极好的,往后更是云程万里,姑娘福泽深厚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云檀心中原本是雀跃欢喜,此时被她们一说反倒羞涩起来,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窘迫至极。“云姑娘福气好,以后去皇城当了贵夫人,可莫要忘了我呀。”有一回,郡尉夫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去皇城”云檀不明就里,“为什么”那夫人掩嘴轻笑,似是知道什么,却又没有点明,只道,“你未来的夫君可是大富大贵之人,往后飞黄腾达,自然要在皇城中显贵。”云檀点了点头,嫣然一笑,她对功名之念,向来不置于怀,上颢能否辉煌腾达,她并不在意,只是此刻见郡尉夫人执意要个答复,便盈盈笑道,“夫人客气了,您的收留之恩,云檀没齿难忘,日后纵然相隔南北,也必当报答。”郡尉夫人这才满意地走了开去。两人在西容城行了成亲大礼,郡尉与夫人俱皆到场,原本那位姓张的驻将被上颢撤了职,新上任的边关守将当晚也出席了婚礼,西容城内的大小官员更是悉数到场。那夜,华灯初上,星月交辉。烛光耀耀的厅堂内布置得金碧辉煌,富丽异常。佳宴雀屏,锦幢绒单,宾客们纷纷入座,只见圆桌上玉杯象箸,银盘金碗,横陈罗列。透过绮窗绣帘,可见簇拥的花灯,可闻喧闹的鼓乐,回廊上一对对侍从们华裳加身,手执纱灯,飘然来去。女侍捧着首饰嫁衣前来为新娘子梳妆,云檀望着府邸内随处可见的金玉宝鼎,玉轴牙签,心中大是疑惑区区一介偏将,成个婚能让那么多人前来道贺可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被披上了嫁衣,遮下了盖头,由侍女领着去往前厅拜堂。傧相簪花披红,高声唱礼,新人拜过天地,又行了对拜礼,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入夜,新房内红烛高悬,夫妻于床边坐定,侍女端来合卺酒,二人交杯饮讫,按礼掷盏于床下,恰好令其一仰一覆,仆妇们见状顿时笑开了眉眼,“大吉大吉此乃夫妻相谐之意”言罢,她们嬉笑着放下了床边的红纱帐幔,鱼贯而出。上颢揭下了云檀的盖头,烛光掩映下,少女容色鲜妍,宛如雨后桃花,但见她乌发白肤,红唇贝齿,满头珠钗散发着熠熠明光,云檀偷眼瞧他,却见他也正细细打量着她,不禁害羞起来,面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军人握住少女交叠在膝上的手,只觉凝脂般的肌肤如水一样冰凉,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你害怕”“没有。”云檀摇摇头,嫣然一笑。他发现她的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愁韵,便低声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直说,我不会动气。”“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岂会有不高兴的事”云檀加深了面上的笑容,佯装温柔可人,“夫君,夜深了,妾身为你宽衣可好”“我自己会宽衣,”他抓住了她的手,眼睛依旧审视着她的表情,“既然你选择跟我成亲,有什么难处就该直说,你要相信我可以理解你。”少女深深望了他一眼,心中涌上一阵暖意,她轻声道,“我只是有些伤怀罢了,看这合卺之夕,满屋红影彤彤,爹娘却不在身前,得不到他们的祝愿,心里终有几分凄凉。”“原来是为了这事,”上颢微一思索,“其实我随时都能带你回门,只要你高兴,明日也行。”“不,不要,”少女顿时露出惊惶的神色,“不要带我回去,爹娘不会乐意见到我的。”上颢见她这般慌乱,心里隐约吃惊,却并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你不肯,那我自然不会勉强。”“好。”云檀这才垂眸一笑。接下去,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后,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女儿家害羞,始终垂首不语,军人只能率先打破沉默,他看着她秀丽的容颜,乌黑的眼睛不禁比往常要明亮了几分,“夜深了,我们就枕罢。”云檀点点头,拿眼偷偷瞧他。他们曾有过同处一室,朝夕相对的时光,那会儿他始终彬彬有礼,冷静自持,而现在,他的眼里隐隐绰绰闪动起火花来。云檀走到屏风后,哆哆嗦嗦地脱下了外袍,又卸了妆容,拆下头饰,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准备就绪,她重新坐回床边,他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带,又褪去她的中衣,军人对宽衣解带的事似乎不太熟练,云檀紧张又笨拙地伸手帮他。床幔垂落下来,红烛幽幽地燃烧着。云檀本想乞求他温柔一些,却难以启齿,她将新婚之夜视作女人生命中的一场灾难,作好了逆来顺受的准备,未料过程中竟没有承受太多痛苦,反而渐渐地体会到一股甜蜜圆满的滋味。上颢时刻顾虑着她的感受,待她温柔又克己,少女乃是娇芯嫩蕊,宛如玉软花柔,跟他久经沙场,刚强精悍的体魄迥然不同。他从未跟人那么亲密过,眼前的身躯柔软又弱小,简直无从下手。两人探索着搂抱缠绵了许久,才终于尝到了欢情的滋味。军人一时迫切又狂乱,他反复地碾压着她,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亲吻她的颈窝;情到浓时,他撕咬着揉皱的床单来,不敢用力碰触她,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身下的柔肤弱体。云檀支离破碎地呼吸着,她仿佛化成了水,渐渐跟他融为一体。次日清晨,少女起床之时感到神倦体乏,浑身无力,她看见床席上沾着点点血迹的白帕子,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纯真已经被人夺走,再也回不来了。云檀神思飘忽,突地双膝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好在有人从身后及时扶住了她。上颢刚披上一件衫子,尚未系好衣带,云檀被他搀扶着站稳了身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宽阔的胸膛,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模模糊糊地回想起昨夜的情形,想起自己意乱情迷时,曾羞怯地伸手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抚摸,当她抚摸到他的胸膛和背脊时,可以感觉到一条条结痂的伤疤,横斜不依地挂在他身上。她并不知道这些伤疤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她还不够了解他的过去,少女忽然感到一阵不安。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军人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醒和冷静,与昨夜温柔深情的样子大相径庭,从他的神态上,她已经看不出他们曾是多么亲密了,少女不由惊惶又难过,仿佛被人欺骗了一样。“怎么了”军人低下头打量她的神色。她看上去非常可怜,上颢原本是十分满足的,因为她终于成了他的人,往后他每天都能看见她春花般的笑靥,可她惴惴不安的神色又为他满足感蒙上了一层罪恶,仿佛打破她纯洁的外壳是世间最不可饶恕的过错。“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少女抬起头,眼中既带着担忧,又怀着渴盼,“若是日子久了,你会厌烦我吗”“我们自然要在一起的,”他伸手抚摸她的秀发,“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只要你不厌烦我就好,我怎么会厌烦你”云檀这才笑逐颜开,她投入他的怀抱,像只归巢的燕子一般。未过多时,仆妇进屋伺候,她们见云檀晨起时娇娇怯怯的模样,故意开她玩笑,“新夫人真是纤巧,我瞧着都喜欢,昨夜新郎官没有太孟浪吧”云檀羞得抬不起头来。接下去的三天,她连直视上颢的勇气都没有,只要他走得近了,她便害怕含羞;若军人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的腰上胯上,她便浑身发烫,不知所措。这变扭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子,少女才渐渐习惯已为的事实。***********、往事:幸福此番的私定终生,对于上颢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很擅长控制自己的行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循规蹈矩,上老将军从他十八岁起便开始筹谋婚事,上颢知道上铭想要的无非是个家世雄厚的儿媳妇。他向他提起过好几位艳名远播的名门闺秀,还给他看过画像,可上颢一个都看不上,倒不是因为眼高于顶,他那会儿对于娶谁都无所谓,因为他谁也不爱,而他之所以拒绝,只是厌恶凡事都为上铭所控。毕竟任何人,即使是性格极其懦弱之人,若是长期遭人剥夺意志,抵背扼喉,无法讫情尽意,都会心生叛逆,更何况上颢是个敢想敢做,甚至有些一意孤行的人。比如,他想远离上府,独自外出闯荡,便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皇城中优渥的日子跑去边关;又比如,他看上了一个姑娘,知道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便立刻将她娶走,毫不在乎她的出身。不为人知的身世时常让上颢感到与同一阶层的人格格不入,他习惯用批判的眼光去审视同流甚至是他自己,他鄙视他们骄奢淫逸的作风,贪得无厌的野心,却也始终保持罕言寡语,从不将真情实感付诸于口。上老将军不了解小儿子独特的心思,上了年纪后更是刚愎自用,上颢与他顶嘴的下场便是一顿毒打,因此他打小便养成了先于行,后于言的习惯,这次干脆来了个先斩后奏。成亲后的日子安详宁静,并无波澜。上颢是一个对欲望很有节制的人,虽然新婚燕尔,却并未放任自己沉迷于少女的鲜媚之姿,他喜欢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好像在欣赏一幅失落已久的宜人画卷。白天,两人常常是一个在城郊,一个在军营。上颢正在大力整饬西容散漫的军风,不仅撤去了张将军的职位,更在营中加强了练兵。他几乎从不得闲,回到帐子里也是翻阅文书,处理笔头上的公事,疲惫时便靠坐在椅子上,望着堆积的案牍出神。云檀喜欢鲜花青草,军人便收集了一些废弃的木料,小憩时拿出来雕成各种花朵的形状带回去给她玩,少女见了爱不释手,有一回还温柔地打趣道,“从军太辛苦,你若是改行当个木匠,我也是欢喜的。”她偶尔也会故意问他一些天真傻气的问题,比如“你何时喜欢我的”“为什么”“在遇到我之前,你有喜欢过其他姑娘吗”他的答案听上去总是很教人满意,但是不是真的,云檀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追究,只想捉弄他几回,上颢平常总是不苟言笑,但对她却相当包容,她能随心所欲地跟他撒娇嬉闹,他绝不会摆出军官的架子来要求她规行矩步。他每次回来都已夜幕降临。云檀白日里放情丘壑,听风听水,到了晚上便做几道家常菜,静候良人归来。他们面对面坐在木桌边吃饭,少女暗自庆幸上颢对于食物并不挑剔,因为她的厨艺着实没有过人之处。用罢晚膳,两人一起收拾完碗筷,云檀东拉西扯地说着白日里的见闻,上颢则一向寡言少语,少女将话都说完了,便自顾自唱起歌来。她的声音柔和,让人听着听着便沉醉起来。每次唱完,她总是挂起一张柔媚的笑脸问他好不好听,他自然说好,于是她立刻偎入他怀中,将额头凑到他跟前,他刚低下头,她却突然抬起脸,吻住他的嘴唇,然后风一样飞快地跑开。军人被她逗得露出笑容,她便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她喜欢看他笑,因为他平常总是绷着一张脸,看上去若有所思。云檀时常默默地猜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变得那么安静,难道父母早逝的人,都比较热衷于静思默想她还发现上颢很喜欢听她说话,可对于自己的事却只字不提,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他的脾气似乎也总是紧紧箍着,从没有真正在她面前展现过。“跟我说说你从前的事吧”有一回,她笑盈盈地询问他。“从前的事情”他锁眉沉思了片刻,“没什么值得说的。”“怎么会呢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小时候你爱不爱溜出去玩有没有遇上过有趣的玩伴吗”少女笑容可掬。“我娘性子高傲,有些愤世嫉俗,但对我很好。”他并不乐于回忆往事,但由于发问者是她,他便耐着性子作答,“至于玩伴我没有什么玩伴,只有共事的同僚。”“连玩伴都没有,你是怎么长大的呀”少女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怎么长大的”军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他还真把这句玩笑话当作了一个问题,沉思了半晌才说道,“从小我就开始为打仗做准备,十五岁正式入伍,十七岁第一次出征,以后便马不停蹄地跟着军队征战,直至今日。”少女双眸含笑,她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试图捕捉他的目光,可他说这些话时就跟平常一样冷淡,只是下颔绷得更紧了一些,除此之外,她察觉不到来自情绪上的蛛丝马迹。云檀望着他,忽然问道,“上颢,你有害怕的东西吗”“有。”他脱口而出。“是什么”他顿时怔住了,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某种虚无的东西飘荡在他的脑海里,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但它必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