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青女,袅袅柔情连碧波这两句美则美矣,却缺乏情趣。”李慕儿故意抬杠。兴王气得回头白她:“你这妮子懂什么”“呐,我给你改二字,再叫你兄长评评,你敢叫我改吗”李慕儿激他。“有何不敢”兴王仰着头骄傲地说。朱祐樘也来了兴致,亲自递过一张纸来。李慕儿提笔,想了想又说道:“我们打个赌。若是你兄长觉得我改得好,你便得答应我一桩事儿,反之亦然,可好”兴王心想,难不成本王真会输了你去,难不成樘哥哥还会帮你不成遂大方应承:“好,一言为定”朱祐樘一脸得色道:“好,那朕就为你们做个见证。”兴王嘴角一瞥:“皇兄只管公正评判,不要偏帮了臣弟,惹得小妮子不服气。”李慕儿也不搭话,提起笔来一书而就。朱祐樘率先拿过,只见她的字迹虽不如祐杬的力透纸背,却是美女簪花,隽秀飘逸。他默读了遍改好了的诗,轻轻摇了摇头,对朱祐杬说道:“杬儿,你输了。”兴王本端着一副自信的表情,闻言脸色大变。朱祐樘也不逗他,只将诗递给他自己看:“金丝缕缕是谁搓,时见流莺为掷梭。春暮絮飞清影薄,夏初蝉噪绿阴多。依依弱态愁青女,袅袅柔情恋碧波。惆怅路歧行客众,长条折尽欲如何。”不过是两个字的更改,确实多了份绵长情意。兴王心中十分喜欢,嘴上却揶揄道:“这回且算你赢了吧。”李慕儿拱手,笑道:“兴王年纪尚小,不知情为何物,也是难怪。不过我看诗中所写,怕是某人情窦初开了”兴王的脸一下红了,恨恨道:“哼,本王不和你争。你要我答应什么,说来便是,本王定不耍赖。”李慕儿转了转眼珠子道:“现下还没想好,我且记着吧。”“那可不行,今日事今日毕,今日的赌约今日就得结,逾期不候”李慕儿不驳他,转头问朱祐樘:“你是公证人,你说。”皮球踢给了朱祐樘,他只好接着。只见他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兴王,突然伸手取下他的玉佩坠儿,丢给了李慕儿,并道:“拿着这坠儿,以后管他兑现承诺。”李慕儿眼疾手快接过,哈哈一笑,又作势行礼,“皇上英明,谢主隆恩”兴王郁闷得咬牙切齿,“皇兄我当皇兄会偏帮臣弟,原来竟是自作多情,皇兄分明一心向着她”又冲李慕儿叫道,“你快还我我答应你就是。”“不还”李慕儿将手举高。兴王上前去抢,两人你争我躲,朱祐樘在旁看得眉开眼笑。突然,殿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郑金莲捧着茶托诧异地站着,不知该进该退。“咳咳”朱祐樘一声轻咳,三人遂各归各位,恍若无事。、第九章:仇人见面这第二个难她的人,却是个她想一剑结果了的。这日午后,朱祐樘午朝归来,也带来了一个李慕儿最不想见的:兵部尚书马文升。李慕儿立刻认出了他,虽然幼时只是偶有照面,但马文升毕竟无甚变化。李慕儿记起他常来府上拜访,说是讨教武功,却从不记得他有胜过父亲。如今看来,原来是图谋不轨,早有计划。一想到这儿,李慕儿就恨不得扑身过去与他决一死战。可眼下的情形她是明白的,自不会轻举妄动,只能埋头为朱祐樘磨墨。马文升并不确切记得李慕儿样貌,却是个精明睿智的。虽然几次三番询问马骢,马骢都不肯相告,但他知晓,马骢近来精神困顿只会为一人。越是要瞒,就越能证明李慕儿就在京城。然而他跟踪马骢,却从不见他相会于鬼祟之人,可见李慕儿当是在马骢触手可及却出手不得之地。难不成混进了皇宫,欲行不轨何况马文升抬眼看殿上女子,一个是御前常侍宫女郑金莲,众人皆识。而另一个女官打扮的,看着眼生,又看着眼熟。马文升心生一计,对朱祐樘奏禀道:“皇上,臣今日求见,只为荐那江西巡抚闵珪,此人武功高强,处事老成,本该在京为朝廷效力。却在前朝被那贼子李孜省排挤”李慕儿手中的墨块猛地掉入砚台中,咬紧了嘴唇。朱祐樘侧目。“皇上,从前在皇上身边没见过这位大人,大人是”马文升趁机问道。“此人姓沈名琼莲,从前在掖庭当差,是朕刚提拔的女官,封为御侍,马尚书没有见过也是情理之中。”马文升紧张起来,果然没有猜错。当年苦练克制李家剑法之术,只为将佞臣李孜省一朝击溃。本该斩草除根,岂料李孜省这老狐狸竟扣下马骢,要挟马文升送他出城,保他全家无虞。千般讨价还价,最终二人大打出手。李孜省这才知道,马文升已创出破他剑法的武功,李家再不能敌。马文升却也心系马骢安危,提出以一换一,可放李家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自由。李孜省爱女如命,答应放出马骢,换李慕儿出逃,不必发配边疆受苦。只是,马文升没有料到,当晚一封密报,彻底改写了李家的命运。那死在自己刀下的便并非李慕儿,而是她人代之。李孜省必定早有预感,才得以保下了掌上明珠的性命。可这变故对马文升而言,却是大逆不道私放朝廷钦犯,此举若教皇上知道,他也在劫难逃。马文升只好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人才难得,臣所以荐之,望皇上将之召回京师,委以重任。”多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李慕儿将墨块拾起,全然不顾手上沾上的墨汁,薄唇紧抿,脸色铁青。朱祐樘盯着她看了几眼,心中忐忑。他竟忘了马文升亲手灭了李家家门,忘了将她支开。如今两人打了照面,怕是不妙。“就依马尚书所言,朕明日即下圣旨,擢闵珪为右副都御史,巡抚顺天。”“皇上英明。”马文升又与朱祐樘商讨几句兵政废弛的状况,便告辞回府去了。朱祐樘命郑金莲下去更换新茶,这才得空复看向李慕儿。李慕儿一声不吭,手下的墨汁已被磨得浓腻粘滞。朱祐樘蹙眉,轻轻抓过她的手道:“朕的砚台都快叫你给磨穿了。”李慕儿没有抬眼,似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失魂落魄。朱祐樘看得心口竟疼了一下,也不嫌脏,用自己的手细细擦拭起她沾了墨的手指。男子略带粗糙的指腹,指尖细腻的摩挲触碰,终于将李慕儿拉回了现实。她抬起眼,怔怔发愣。望着眼前朱祐樘如刀削的侧脸,略低着的眉眼,第一次觉得,若是这人不是自己的仇人,她不用杀他该有多好。这个想法吓得李慕儿心头一跳,猛然缩回了手。朱祐樘手中落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既在朕身边当职,便该想到总会见到他,今日你表现已是极好。”“你倒是会安慰我。”李慕儿吸吸鼻子,“你放心吧,我不会拿他怎样,也不能拿他怎样。你当我为何找你报仇而不找他,其一虽是他动的手,但始作俑者却是你。”朱祐樘苦笑。“其二就是,我打不过他。”“朕一直忘了问你,你可记得当初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的”提到这茬,李慕儿心中敏感,恨意又上来几分,没好气地答道:“不知道,我一直昏睡着,出了城才醒来。”朱祐樘却在心中盘算起来。当年有密探报告马骢被扣于李府,而后马文升亲诛李家,马骢却安然无恙,如今看来,应是李孜省做的一笔好交易。怪不得李慕儿如此执迷,她父亲对她,倒算得上爱逾性命。好在,这样一来马文升应该是不敢戳穿李慕儿真正身份的。他是贤良之臣,为救儿子私放李慕儿也可以谅解。可如今不知他是否认出来李慕儿,若是洞悉了她的身份,必定会为了君主安全,想方设法将她除去。“朕担心,你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却要拿你怎么样。”朱祐樘眉心紧皱。李慕儿冷哼一声,“那,大不了与他拼了。”“你与他拼了,那你的骢哥哥怎么办”朱祐樘逗她,“他是帮你呢还是帮你呢”李慕儿脸红了红,“什么呀,他自然帮他那个诡计多端的爹爹。他若会帮我,此刻我也不会在这宫里,整天对着你这个大仇人”朱祐樘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道:“你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倒也灵光,怎么唯独这看人,总看不清澈。”“我怎么看不清”李慕儿嘴硬道,“是看不清他爹诡计多端,是看不清他帮不帮我,还是看不清你是不是我仇人”“都对,”朱祐樘分析道,“他爹是忍辱负重,他是重情重义,至于朕,也不一定非是你仇人。”呸,李慕儿心里暗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我是说不过你,也不敢揍你。你等着吧,终有一天,定要叫你服了我,看你还还得了嘴”朱祐樘起身,浅浅一笑,“好好好,我且等着看。不过现在,我要去别的地方还嘴。免得你嘴皮子活络,小命儿却丢了。”、第十章:朝臣质疑马府。马文升回府后立即遣人去锦衣卫镇抚司衙门找来了马骢。一路上马骢心神不宁。近来一直在担心李慕儿的事,唯恐她在宫里闯出什么祸端。一方面又在打探如何才能进宫当差,哪怕做个带刀侍卫,也好有机会多见见她。可今日父亲来找,定是已经见过慕儿了。果然,还没等他开口,马文升就一个茶杯砸了过来,正中他眉心。“逆子你迟早为这女人,连命也要丢了”“父亲见到她了”马骢的额上流下了殷虹的鲜血。“说是你助她混进皇宫的吗若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马文升赤胆忠心,只能以死谢罪”马文升激动道。他自问一生为官忠正,三年前为着这儿子,已违抗圣喻,今日亦是为他犯下了欺君之罪。“父亲多虑了。”马骢自知理亏,跪下道,“儿子还没这么大的能耐。”“那她如今混在皇上身边,却是为何当日以为她只是前来投奔于你,尚可原谅。可她若是要潜伏皇上身旁伺机报仇,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事情和盘托出。”马文升自然不知,李慕儿早已报过这仇了。马骢也不会告知,只说:“父亲宽心,皇上已知晓慕儿的身份,是皇上自己要将她留在身边的,而且,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现下危险的不是皇上,我看是慕妹妹才对”“你说什么皇上怎么”马文升也是惊讶,站起来思索了片刻,又说道:“那皇上定也能猜到是我私放了她。”马骢知道父亲有他的执着,劝解道:“父亲,皇上连李慕儿都能放过,怎会怪罪于你。”马文升刚想答话,门外家丁前来禀告,说皇上驾到。父子俩赶紧出外相迎。只见朱祐樘一身便服,行色匆匆,只带了萧敬一人而来。朱祐樘遣他们一同到了书房,这才开口悠悠说了句:“马尚书当知我来意。”吓得马文升急忙跪下说道:“臣有罪。”马骢便也跟着跪下。他额上的伤口倒是不大,此刻血已止住,只是干涸的血迹显得更加突兀。“马卿快请起,”朱祐樘亲手相扶,“朕当感谢马卿。”两人起身,马文升不解道:“皇上此话怎讲”“马卿可知,当年下令杀李家全家,朕于心何忍。”朱祐樘负手走到窗边,“李孜省是有罪,可李慕儿何错之有”“皇上英明”马骢同意得很。马文升却道:“皇上太过仁慈,当年形势所迫,不容迟疑,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况且,李孜省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皇上莫再自责。”“可我终究有愧于她,”朱祐樘摇头道,“既然她没死,朕不怪你,你也不要为难她了。”“臣谢皇上不怪罪,可臣实在不能安心皇上将她安置身边,若是她”“她不会的。”朱祐樘打断他,“朕信她。她只是不了解她父亲为官做人之品质,朕已叫她亲自调查,等她明白了,朕便放她出宫,从此两清。”“皇上,如果当年的密报属实,如果她身上真的背负着李家的”“爱卿不必再说,此事当初我们已经查明真相。何况,依朕看来,她果然是对李家的事一无所知。”朱祐樘顿了顿,面色一沉,话锋一转,“若她到时还要杀朕,那就当朕看错了人,还望马骢替我动手,绝此后患。”马骢一怔,却觉得朱祐樘所言在理,遂跪下道:“臣也以性命担保,慕儿从小便是侠肝义胆,大仁大义。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定不手软,必保皇上周全”“好。马尚书,你儿虽感情用事,却是个识大理,明大义之辈。有他保护朕,马尚书可放心了。”朱祐樘拍拍马骢的肩头,十分满意。看了看他的伤口,又转头对马文升说道,“朕还有个地方要去,马尚书莫要再责怪马骢了。”马骢送朱祐樘出门,望着他远去的车辙,满心欣慰。若是上回在刑部眼见着李慕儿被他带走,心中还惊惧不安,那么这次朱祐樘说的话无疑让他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头,总归,她是安全了。朱祐樘本以为与马文升交了心,李慕儿就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