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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王嗤笑:“光想想我就头疼,让我去收拾这烂摊子不如叫我去死,至少还落个痛快。我可想明白了,谁到最后不是一死能快活一时是一时,否则到了黄泉,想起自己整天过得愁眉苦脸的,多亏啊。”他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前方已出现的坊门。姚潜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脸顿时皱成一团:“所以大王出门就直奔北里”东平王笑得无比暧昧:“我说峰鹤啊,我可听说当年你春闱及第,乃是两街探花使,难道就不曾来过此处”姚潜正色:“某出身贫寒,不比膏梁子弟崇侈宴游。何况既已身在朝籍,就更应洁身自爱。”东平王顿觉扫兴:“我怎么就识得你这么个呆子了呢”低头思忖片刻,他又嘿嘿坏笑起来:“我看你是还没见识过此间娘子们的才情,才这么道貌岸然。我今日倒定要你去开开眼界了。”见东平王挽了袖子来拽他,姚潜慌忙躲避:“某不好风月之事,大王还是饶了在下罢。”东平王罢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嘴里啧啧有声:“你说你喏大的年纪,既不娶妻,也不流连风月,难不成你好的是男风”姚潜勃然变色:“大王休要妄言某家一脉单传,岂能有那种癖好”“那你倒是娶个妻我看看呀。”东平王笑道。姚潜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良久以后才回答:“不是不愿娶,只是有缘无份。”“咦听你这意思,难道已有意中人”东平王大感兴趣。姚潜想了想,略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只是为何说是有缘无份”东平王愈发好奇,摸着下巴沉思起来,“莫非那小娘子出身崔卢望族,你高攀不上”姚潜摇头:“那倒不是。”东平王继续追问:“既非门第悬殊,那就是她已订了亲嫁了人”姚潜垂目,良久以后才点了下头。见他承认,东平王倒愣了一愣才笑骂道:“好你个姚峰鹤,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样,竟然好这口,还不及我流连风月有品格呢。”姚潜苦笑:“就知道大王定是这话,某才不想告知。她既已有了归宿,某自然不会还有什么想法,只是缘悭一面,始终有些遗憾罢了。”“你的意思是,你连意中人的面都没见过”东平王抚着下巴,“这可有趣。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姚潜知道他的性子,真告诉了他只怕他会经常拿来取笑,便不肯答话。东平王却不依不挠,扯着他道:“不行不行,不能这么说一半吞一半的,你得全告诉我,否则我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他纠缠不休,姚潜无可奈何,终是据实相告。谁知东平王一听他说完,嗤地笑出了声:“竟然是她”、第7章 上元“谁”徐九英的面颊被满满当当的吃食塞得鼓了起来,以致这个诧异的表情做得无比艰难。“不是说了还没查明身份么,”陈守逸伸指拈走她沾在脸上的饭粒,“上次赵王身边的中人说漏嘴,奴才知道有这么个神秘高人。听说连赵王几个素日看重的心腹也不知此人年貌,只晓得赵王经常背着人见他。前几日好不容易查到点线索,派人去查探,找到那宅院时竟是人去楼空。邻家说住在宅子里的人一个多月前就搬走了。这人如此警觉,看来相当难缠。”“所以呢”徐九英嘟囔着把碗里的饭粒尽数刨进嘴里,把碗递给陈守逸,含含糊糊地问,“不够。再来一碗。”陈守逸又好气又好笑:“除了吃,太妃脑袋里还有别的东西吗”“有啊,”徐九英道,“有青翟呀。当然青翟不是东西。呸呸呸,我可不是骂我们家青翟啊。”陈守逸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配合徐九英的俏皮,而是正色道:“赵王身边有这么个神秘谋士,太妃得小心防备。”“可咱们不是逮不着他么,”徐九英道,“那就等着呗。”“等”陈守逸扇着茶炉的手顿了顿。“不等能怎么着”徐九英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拿在手里把玩,“就像你煮茶,火候不到,水就不开。水不开,就煮不了茶。该等的时候就得等着。”“那这水要是一直不开呢”“下面有火烧着,怎么可能不开”徐九英白他一眼,吃吃笑道,“正月一过,那位可就要听政了。我看他们迟早得闹起来。”“太妃这么笃定”“就听政这么件事,她和赵王都来来回回过了好几次招。你觉得他们以后会客客气气的赵王在朝中经营了好几年,算是有根基。那位心气高,若一直在后宫倒也罢了,现在她却要走到前面去,她能事事由赵王说了算她出来指手划脚,赵王难道又忍得了他们一对上,你还怕那人不出来”“这些太妃一早就算到了”陈守逸笑问。“那倒没有,”徐九英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茶炉,“我不过是觉着局势越乱,对我越有利罢了。本来我还想要不要再挑拨一下他们呢,没想到我什么还没做呢,他们自己就乱成一团。倒没我什么事了。”“所以太妃就一心养膘了”陈守逸揶揄她。为先帝守制时就没见徐九英瘦过,新帝登基以后,她竟然又圆润了些。徐九英踢他一脚,抱怨道:“不吃饱了,我怎么有精神对付他们我又不像他们,生来就是人精,我想个主意得费多少神守制守得一点油腥不见,饿得我头昏眼花,还要想法子保命。我这都多少年没尝过挨饿的滋味了。虽然现在丧期过了,可那位太后一直吃着素呢,我怎么好意思大鱼大肉不然我稀得吃你这茶水泡饭”“太妃可不要小看了这温淘饭,”陈守逸笑道,“要做得好吃,这米、茶、水可都是有讲究的。”“再讲究还不是一碗茶水泡的饭。”徐九英撇嘴。陈守逸不反驳了,默默低头往漆碗里盛冷饭,又从食盒里拈出干脍、紫菜铺在饭上。待水煮沸,取上好的蜀中散茶投入水中,加入青盐略煮,即以长柄木勺舀出茶汤浇在饭上。那干鱼脍和紫菜丝吸足了茶水,片刻后便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鲜香。徐九英不停耸动着鼻尖,去嗅空气中的茶饭香气。见陈守逸端起碗,她忙伸手去接。谁知手才伸出去,陈守逸却又把碗收了回去,轻笑道:“太妃说得不错。粗茶淡饭,实不足取,还是奴自己吃了罢。”到嘴的吃食竟这样没了,徐九英恨得直捶床。见她气急败坏,陈守逸才又把碗放回到她面前,笑眯眯道:“区区一碗温淘饭就急成这样。太妃若哪天坏了事,准是坏在这张嘴上。”“你要坏事也准是坏在嘴上,”徐九英瞪他,“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就你这张贱嘴,我早把你剁了喂狗。”“把奴喂了狗,谁还能随时为太妃整治吃食呢”陈守逸含笑道。“反正又不是多好吃。”徐九英小声嘀咕。“太妃说什么”陈守逸似乎没听清,抬头看她。“宫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找不出个会做吃食的人”徐九英道,“实在不行,我上宫外吃去。当年我家穷,好多京里有名的吃食可都还没尝过呢。”陈守逸笑着看她:“宫禁森严,太妃出得去吗”徐九英挑衅地瞪他:“我要是出得去呢”陈守逸眨了眨眼睛,才又轻笑起来:“听太妃这意思,莫不是有了主意”“算是吧,”徐九英笑道,“太后前日和我说,今年因着先帝,我们是不好取乐的,可宫人们辛苦一年,却不该让他们也过得这么凄苦。既是宫中不举乐,不如准他们出宫去走百病。这不就是出去的机会”陈守逸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妃想混在宫人里出去”徐九英笑道:“机会难得,自然得出去看看。”陈守逸沉吟:“确是良机。只是中宗时曾在上元日许宫人出宫观灯,结果却有不少宫人趁机逃逸,让皇室颜面无光。太后熟知宫中掌故,不会没有防范,只怕混出去并不容易。奴猜宫门一定会有人核对出宫宫人的身份,以防逃逸。”“这我倒没想到,”徐九英皱眉,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泄气地提议,“那我水性好,哪天我从御沟游出去”陈守逸喷笑:“出了郑中丞注1的事以后就装上栅栏了。若太妃身轻似叶,大概还能顺水飘出去。可太妃珠圆玉润的,奴觉着有点悬呢。”徐九英恼了:“那你说怎么办”陈守逸想了一会儿,笑着道:“若一定要出去,恐怕还得打上元节的主意。奴婢想那日出宫的人多,他们不可能细查。太妃殿中宫女不少,找个年纪、身量和太妃相仿的宫女应该不难。太妃顶了她的身份,就能出去了。唯一可虑的是碰上熟人,揭穿太妃的身份就不妙了。得有人先打点好,才能蒙混过关。”“坏胚,”徐九英笑嘻嘻地在他肩上一阵猛拍,“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陈守逸揉着肩膀,淡定地回答:“坏胚除了干坏事,大概也没别的优点了。”“没错,你干起坏事最有一套。我才想到一,你却是二三四五都想到了,可见是天生的坏胚子。”陈守逸含笑道:“奴婢不幸生而嘴贱,若再不让太妃用得顺手,岂不是早就喂了狗”“不过怎么打点呢”徐九英问。“太妃身份贵重,自然不能亲自出马。宫女也不适合出面。说不得,只好交给奴了。好在这些门路奴也熟悉,定无不成之理。”“你去做倒也合适。”“不过”“不过什么”“奴有个请求。”徐九英一脸嫌弃地看他:“你不会是想让我带你一起出去吧”“宫外不安全,还是有个人跟着好,”陈守逸赔笑,“再说奴不是也想出去看个热闹嘛。”“好吧,多带你一个也无妨。”陈守逸应了,却又忽然想起一事,说:“此事不可让三娘知道,否则她又要苦劝。”“知道了又能怎样”徐九英撇嘴,“她还能去太后面前揭我的底不成”陈守逸一想也是,便笑道:“这倒也是。那就请太妃静待上元佳节罢。”都中风俗,上元前后的三日,城内广饰灯影,不禁夜行。昔年国朝鼎盛,所设灯楼高达数十丈,可谓盛景。近年来国力虽不如前,上元灯节却依旧火树银花,热闹非凡。今年因先帝的缘故,不曾大肆铺张,宫中更是冷清得不像样。虽说新君守制以日代月,但毕竟有心丧之说,就算已经除服,也没有大肆庆贺的道理。别说上元节,除夕、元日也莫不如是,连宴饮都一概缺省。不过太后体恤下情,宫中虽不曾预备,却特地准许宫人们在十五、十六这两日轮番出宫走百病,又许诺正月以后会择三千宫人释归民间。国朝虽常有释放宫人返乡之德政,但一次就释放三千人之众也十分少见。此举令太后在宫人中赢得了极高的声望。也因有太后这番承诺,宫人借出宫之机逃逸的事也必然大为减少。当然,防患于未燃也有必要。获准出宫的宫人都登记在案,出入皆要核对身份。若有人胆敢逃逸,自有官军按名册追捕。到了上元那日,太后为让宫人们早些出宫,将几位太妃、太仪请来一道用饭。食毕各人自回宫室歇息,余下便是宫人们活动的时间。徐九英应付完了太后,又和皇帝玩了一会儿,最后让乳母将皇帝带去睡了,才回返自己殿中。陈守逸早就选中一名宫女,让她睡在徐九英的寝帐内。徐九英换了宫人服饰后,两人便悄悄溜出来,前往开放的宫门。初时徐九英怕被人认出,走路时低头缩胸,又不时用袖子遮挡面容。在被陈守逸提醒鬼鬼祟祟反而更引人注意后,她才恢复正常的姿态。除此之外,出宫的过程异常顺利。一来宫人们只顾着出宫游玩,根本不曾关注他们;二来陈守逸选的路径极为巧妙,竟没碰上什么熟人。宫门前核对身份的宦官已事先得了陈守逸好处,不过对着徐九英抬了一下眼皮,就去和陈守逸寒喧:“老弟这就出宫了”陈守逸也笑道:“是啊,多谢阿兄通融。”那宦官笑道:“你我兄弟,哪有不通融的太妃那里”他机警地看了看四周,又小声道:“还望老弟替愚兄美言几句。”“这是自然。”陈守逸笑答。有了他的保证,那宦官便笑着挥手放行。到了宫门前,又有兵卫再来验身。不过因之前已验过一次,这次不过草草核对便予放行。直到步出宫门,徐九英还有些难以置信:“这就出来了”“可不就出来了。”徐九英几乎笑出声来:“要知道这么容易混出来,我早该动这脑筋。”“这是可一不可再的事,”陈守逸道,“也不是次次都能碰上这样的运气。”“也是,”徐九英笑道,“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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