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的啊。谢满棠垂眸盯着她的发顶看了片刻,温柔地抱住她。安怡哭到一直哭不动了才收住,只觉得眼睛都肿得看不见光了,谢满棠的膝盖上还糊着可疑的液体,自己不好意思就要找台阶下:“都是你害的,让我在人前丢脸,人家都说你和我要成亲了,偏偏你要闹出个永昌侯府大小姐的事来,你还半途就走了,也没送我一件像样的贺礼,昨天还把我从马上推下来实在是很过分还不如一个外人对我那样好。”正文 第440章 好大手笔原来再干脆利落的女人一旦不讲理也还是很不讲理的,谢满棠微微有些不耐烦,忍住了,敲着椅子扶手沉声道:“你确定你这样黑白颠倒的好吗我已经告诉过你父亲,我母亲已然入宫去求恩典,既然没有告诉你说事情不成,那就是即便暂时不成也一定会成。你着急什么人家给你气受,你自己没底气反击回去,还要怪我,你到底想怎样是我把你从马上推下去的你要我来,我就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赶早去道上等你,你倒好,莫名其妙对着我发哑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她是没底气,门户什么的,就算她其实是个暴发户,也算勉强能与谢满棠凑一块儿了,那些公卿之家的姑娘们可没谁像她这样未嫁之前就弄了个乡君挎着的。要命的是她身上那个大秘密,她总担心着某天一旦被揭穿,她就再不能跟他在一起。要不然她肯定牙尖嘴利地反击回去,又怎会像个小媳妇似地顾左右而言他,拼命圆场子安怡不想提这个,便道:“谁着急了我才不急呢,说得我好像没人要似的。”谢满棠冷笑了一声,盯着她放在他膝盖上的手道:“拿开你的爪子。”安怡不服气:“我的是手,你的才是爪子。”见谢满棠脸色难看,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惹着了他,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继续胡搅蛮缠:“你还没和我说清楚呢,明知道我受了委屈,也不安慰我一下,偏要和我作对,我不生气都难。”谢满棠又冷笑了一声,无情地戳穿她的伎俩:“安怡,你别装了。”安怡开始心虚,把手缩回狐裘里藏着,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装糊涂:“装什么啊”谢满棠瞥了她一眼,把她一推起身要走。安怡心里发慌,决定攻击他,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优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个性子实在让人讨厌极了,有什么不能好好和我说吗非得端着让人家去猜,也是我性子好,胸怀宽广才能忍得下你。”谢满棠不理她,大踏步往前走。安怡转过身,继续趴到桌子上去,反正她这个样子也是不能出去见人的,不如再歇会儿,让眼睛消消肿再走。趴了没多会儿,只听谢满棠远远地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师父和师叔祖已经搬出宫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安怡一跃而起:“在哪里是搬到我们家去了吗”谢满棠抱着手道:“没有。在我的一座私宅里。”安怡抱着装了竹笛的锦盒追上他:“为什么啊,我都让家里人给她们收拾好房间了。”谢满棠就是不告诉她,只管大步往前走,他人高腿长,又是有意走得飞快,安怡跟不上,只好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一路出去,连接遇到好几张熟面孔,谢满棠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只管黑着脸往前走,人家当然也就不敢往前凑,倒给安怡免去了不少尴尬。老焦和兰嫂正在车边小声说话,看到二人出来,都有些讪讪的,特别是老焦,安怡知道就是他把自己给卖了,也懒得和他计较,钻进马车就把兰嫂递过来的铜手炉紧紧抱在怀里。可冷坏她了,在梅花树下露天宴饮虽然风雅,却是再冷不过。兰嫂讪讪地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扔了安怡先跑出来:“朱侧妃走了后,婢子本想进去伺候姑娘的,恰逢谢公爷来了,他说有要紧事和姑娘说,让婢子往外头来等,准备好手炉和热茶,婢子就先出来了。”安怡透过窗纱看到谢满棠利落地翻身上马,姿势说不出的好看,有心要给他找麻烦,便道:“哎呀,我的竹笛掉在里面了。”兰嫂疑惑地去寻锦盒:“婢子方才还看见的。”见安怡盯着谢满棠看,就不吭气了。谢满棠转过头来凶巴巴地瞪着安怡,满脸“你很烦”的表情,却扔了缰绳要下马折回去拿。安怡突然间就心满意足了,趁着他从车前经过,趴在车窗前低声道:“对不起。”谢满棠冷傲地看着她,半晌才冷冷地道:“先有师父才有我,我不能为了想嫁给他就卖了师父。”安怡没去追究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而是十分诚恳地道:“我是为了你好。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谢满棠冷哼一声,警告道:“没有下次。”是不许她再戏弄他呢,还是不许她再说类似的话安怡看着谢满棠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觉得刚才的伤心和难过都要淡了许多。不过谢满棠自己心里不舒服,是一定不会让她舒服的,走了没多远就又折回来在车前居高临下地道:“永生堂的事情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如果没有想清楚,我就再给你两个时辰,等到看完你师父和师叔祖出来,我就要答案。”安怡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打马去了,烦躁得想把头发抓乱。说什么啊,有什么好说的这座宅子很是清幽,里头伺候的人也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陈设虽然简单朴实却很舒适,谢满棠领着安怡往里走,淡淡地道:“我日常不在这边住,我的本意是让你师父和师叔祖住主院,这样宽敞些,她们却非得住偏院,你劝劝她们。”安怡有点明白过来了,叩真子不成了,不愿意去她家住是因为她家里有年纪大身体又不太好的安老太,怕叩真子死在她家让安老太心里膈应,不愿住谢满棠的主院,非要住偏院也是这么个道理。忍不住心里难受,就问谢满棠:“不然你把这个院子卖给我吧。”她把院子直接送给吴菁,吴菁和叩真子就能自在了吧谢满棠冷嗤一声:“知道你有钱,不是才收了好大一箱子宝贝么纵有家产万贯,不如钧瓷一件,淑惠乡君随便拎只碗啊盆子什么的出来,就要价值千金。好大手笔。”“好大手笔”这话不像是对着她说的,反而像是对着莫天安说的。安怡心里一跳,觉得他知道的比自己所以为的要多得多,少不得紧张地看向谢满棠,却见谢满棠看也不看她的只管往里走,就又松了口气。正文 第441章 安祥其实安怡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掩耳盗铃罢了,张欣和田均找了玄一真人,莫天安已经知道并以此胁迫上了她,她和谢满棠迟早都是要面对真相的。安怡开始后悔,当初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想要把张欣的胆子吓破才快意呢悄悄儿地弄难道不好吗真蠢。用谢满棠的话来说,是她自己把把柄送到旁人手里去了,还是蠢。安怡小心翼翼地和谢满棠保持着距离,不敢离他太近,就生怕他会突然追问起许多事情来,譬如说她为什么没有拒绝莫天安的示好并和莫天安彻底断绝,譬如说今日她为什么会和朱侧妃吵架并痛哭,她不想和他说假话,更怕假话经不起推敲,最后反倒成了伤人的利器。谢满棠先是慢吞吞地走着,始终不见她跟上来,就不高兴地加快脚步往前头去了,并且很快就走得不见了影子。安怡没有办法,只好停下来拉住一个路过的仆妇领路。待找到地头,吴菁正和谢满棠小声说话,见她探头探脑地进来,吴菁不由奇怪地道:“你怎么才进来”谢满棠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喝茶,安怡不敢说是他在半途甩了她,乖巧地在吴菁身边坐了,呵呵道:“看见风景不错,就多看了两眼,一不留神就走岔了道。我师叔祖呢今晚去我们家吃晚饭吧,我让家里做了好吃的。”吴菁看看谢满棠,没有拆穿安怡:“就不去了,你师叔祖的情况很不好,从宫里出来就一直昏睡着,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安怡皱眉道:“我出宫时觉得她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怎么这样快”大概是早就知道结果,一直都有心理准备,所以吴菁很是平静淡然:“你师叔祖经常说自己守不住嘴,因此才会遭此天谴,她这次入宫很是熬了些精神,所以撑不住了。”安怡默然,也就是说,这次连太后找吴菁和叩真子入宫,叙旧是一个原因,需要叩真子做事也是一个原因。只是她想不出,连太后母子已经富贵如斯,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总不成还要问怎样才能长生不老吧,那就太荒谬太贪心了。谢满棠不屑地道:“圣上和太后问的是国运。”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怡讨好地恭维他:“果然站得高看得远,我就想不到这些大事,只能想到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谢满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副懒得和她多说的样子。安怡坐不住,就道:“我进去看看师叔祖。让家里人把饭菜送过来,就在这里吃。”吴菁要和谢满棠商量叩真子的后事,便道:“也好,你去守着她,谭嫂最近有点爱犯糊涂,我不放心。”安怡一头钻进叩真子的屋里,果然看见谭嫂坐在炭盆旁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知道她最近照料叩真子累了,便道:“谭嫂你去歇会儿,我来守着师叔祖。”谭嫂也不和她推让,去了隔壁房间躺下就睡得死沉。安怡坐到叩真子的床前,先将手捂得热乎了才悄悄去探叩真子的脉象,果然和吴菁说的一样,命不久了。就算是很早之前就知道她一定会死的,事到临头,安怡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感。暮色渐浓,床上的叩真子突然动了动,小声道:“清远,那酒里的手脚不是我做的,道爷若是真想动你,勾一勾手指头你就自己上来了,哪里用得着对你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安怡咂摸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微微笑了,就连无意识的糊涂话都这样霸气,真不愧是让自己给她找漂亮小倌的师叔祖。又听叩真子继续道:“清远,你真的不跟道爷走吗是怕自己配不上道爷啊没关系,道爷不嫌弃你。”接着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安怡守过安归德落气,知道人在弥留之际说的糊涂话其实多数都是心里一直暗藏着的遗憾,生怕她就此去了,忙凑到叩真子耳边低声道:“师叔祖,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快醒来啊,咱们大碗酒大块肉,一起吃喝玩乐。”叩真子却没有任何反应,哭声却也低了下来,破涕为笑:“清远,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的。”渐渐的,安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了。安怡心里惶恐,忙大声喊吴菁:“师父师父”吴菁和谢满棠快步进来,吴菁摸摸叩真子颈部的动脉,阴沉着脸道:“快了。”便问安怡:“你师叔祖方才可有什么话留下来”安怡忙把叩真子的糊涂话说了,吴菁叹了口气,贴在叩真子耳边轻声道:“小师叔,清远师叔等着您的,我会把你们埋在一起。”叩真子紧紧抓住她的手,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即安静平和地落了气。吴菁把脸埋在叩真子手上,压抑地低声痛哭起来,谢满棠忙出去喊人,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仆妇捧着崭新的衣裳鞋袜以及热水巾帕等物走了进来,有条不紊地给叩真子净身梳头换衣。安怡把吴菁扶到一旁,紧紧握住她的手,陪着她一起掉眼泪。谢满棠进来看了一眼,又快步走了出去,安怡听见他在外头低声吩咐人:“立刻入宫报丧,就说,叩真子从宫中出来后就一直昏迷未醒,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去得很安祥。”连太后和皇帝既然私底下找了叩真子问国运,一定不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因此叩真子的一直昏迷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对众人都是极有利的。难怪吴菁她们不去金鱼巷,而是选择来了这里,正是因为有谢满棠这个处理此类事务的熟手高手在,才能把这件事最大限度地处理干净。安怡恍然大悟,探询地看向吴菁。“你都听见谢公爷怎么说了吧你要记好了,你师叔祖一个字都没吐过。”吴菁红着眼睛叮嘱安怡,其实连太后和皇帝除了请叩真子卜算国运之外,还请她给几个皇子批了命,国运也好,皇储也好,每一件都是关系极大的事,轻易沾惹不得。正文 第442章 狭路相逢其实安怡觉得,吴菁和谢满棠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叩真子在出宫之后一定曾经清醒过并向他们传递了某种信息,但因为他们都不肯告诉她,她也就不多嘴。谢满棠曾经说过,好奇害死猫,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乱打听,对大家都有好处。从安宅送过来的饭食正好给帮着料理的人食用,倒是给这边的管事省了不少事,安怡让人回家送信,叩真子没了,这里只剩下吴菁一个人,她必须要陪着吴菁,也算是尽弟子的孝心。安保良和薛氏连夜赶过来,薛氏吞吞吐吐地表示自己愿意留下来帮忙,其实就是担心这院子的主人是谢满棠,生怕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罢了。安怡随她去,两个做娘的,一个以为给了钱就是给了一切,一个却除了没有钱之外能给的全都给了。因此壹加壹算下来也就是全都有了。叩真子自己没有徒弟和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吴菁和安怡,吴菁和安怡理所当然地要守灵,薛氏就把厨房里的活儿全部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