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保尔需要他们东欧来和阿尔弗雷德抗衡,而他菲利克斯需要一个靠山罩着而已。什么社会主义大家庭,傻子才信那种鬼话。他迟早有一天要脱离东方的影响,现在保尔的威信因为秘密报告而大幅下降,伊万忙着收拾国内的烂摊子没工夫管他,或许是一个把有些事情做出来的机会。菲利克斯的身影没入了贝尔凡德尔宫投下的阴影中。不过虽然在电话里朝保尔挑衅了一番,菲利克斯还是要面对国内混乱的现实。最终这次规模过大的“工人运动”被武装平息,还造成了为数不少的死伤。刚稳定下来,菲利克斯就接到通知,一架专机降落在了华沙的机场。果然不受欢迎的客人来了。菲利克斯讽刺地笑笑。那天保尔挂掉电话就下了飞华沙的决心,在那之前,他先去找了一趟伊万。“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露西亚看来真的有些家伙不懂审时度势,需要我亲自出马呢。”伊万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您真打算去收拾菲利克斯了”保尔干脆地点头:“没错。同时我还需要您配合我。”他倚在门框上,神情在晦暗的光线下有些诡秘,“还记得朝鲜战争吗,露西亚”伊万的神色变了。“您最好考虑清楚,别这么鲁莽”保尔用手势而不是话语打断了他。“让坦克纵队做好准备,时刻准备向华沙进军。让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您听我说”“即使是伊琳娜和娜塔莉亚也不行。”他的微笑精致而彬彬有礼,像是最标准的拜托人帮忙的礼数。然而眼中的冰冷却仿佛钢铁一般无机:“可以帮我吗,露西亚”伊万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有些颓丧地低下了头去。“我无条件拥护您的一切决定。联盟至上。”到了华沙以后,谈判一度陷于僵持,双方的分歧似乎大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一筹莫展之际,菲利克斯约了保尔在贝尔凡德尔宫外见面。他觉得有些问题靠各色人等在谈判桌上打太极是解决不了的,必须由自己来和保尔说清楚关于他们,关于他自己的命运。约见的当天早上就开始下雨,很快就大了起来。也好,撑伞出门的时候菲利克斯心想,去见那种人就是需要个阴郁点的天气。他到见面地点时,保尔还没来,于是他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地方站定,举着伞像路灯一样戳在了那里等人。不举伞的一只手插进了外衣兜里,却没能免于寒意的侵袭,手心里的汗水和外面的雨丝很快就冷成了一体。雨珠在伞沿诗意地滑落,菲利克斯漠然地看着它们,空无一物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波罗的海边那人的脸庞。那人温温和和地朝他笑着,菲利克斯出神地想,你现在和我一样在红色帝国的威压之下,那么,托里斯,你有没有想过逃脱呢你从小就和伊万玩儿不到一起。察觉了自己在想什么的菲利克斯随即哂笑,收起了肆意发散的念头,开始在心底又一次演练见了保尔要说什么。镰刀红旗投下的阴影太重,菲利克斯只有无所事事时才能像刚才那样想一想以前、想一想别人。可那样的时候毕竟太少了。保尔事实上没让菲利克斯等太久。黑衣黑伞的挺拔身影出现在诗意的雨帘背后,菲利克斯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这么微妙的地位,保尔一定会是个让他喜欢的人他的双眼一向喜欢美丽的东西,前提是不能有毒。“让您久等了。”步上台阶,保尔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连招牌的微笑都省去了。“没有,我也是刚到。怎么样,您对我采取的措施还满意吗”客套过后,菲利克斯直接切入了正题。显然保尔不喜欢这个话题:“事实上,我对您感到很失望”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菲利克斯,您想摆脱我吗”你想摆脱苏联吗菲利克斯打起精神,这个问题要谨慎回答,稍一答错等待他的都是不可知的结局。定了定神,他说:“二战之后您给我的帮助很多,这些帮助对我各个领域的恢复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和我的家人都非常感激”准备好的能把人绕晕的一套说辞才刚吐出了个开头,就被保尔无情地掐断了:“您不适合学那些蹩脚的演说家简单地告诉我是,或不是。”异色双眼投来的视线让菲利克斯感到习惯性的压迫,他吞了口唾沫,来摆脱仿佛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不是。”听到他的回答,保尔身上的压迫感顿时消退了下去:“不是就好。”听着他貌似松了口气的语气,菲利克斯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然而保尔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胃紧缩成一团:“既然不是,就不要做些似是而非的挑衅举动。我不善于开玩笑,一次两次陪您玩玩还可以,要是次数多了我做出什么一劳永逸的最终方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最终方案”四个刻意加重的字无疑狠狠地刺伤了菲利克斯,翻动起了他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梦魇。“苏维埃,”站住脚步,菲利克斯叫了他的名字,“东欧在您的眼中,究竟是什么呢”闻言保尔站住脚步,泰然自若地转身:“当然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兄弟姐妹们。”听到明知是虚假的答案,菲利克斯露出一个惨笑:“如果您真心当我们是家人,就放我们走吧。”保尔愣住了。菲利克斯低下头,显得有些不堪重负:“我们都知道不是吗根本就没有什么社会主义大家庭,我们只有控制、利用和巴结,是主人与仆从的关系,而不是平等、团结和亲近的友邦。在您的眼中,东欧并不是有自主意识的一个群体,而是您手中的一群砝码,您棋盘上的一堆棋子。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您对除了阿尔弗雷德之外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看法吧只有他才足够强大,才配得到您的正视。“只是我们也是独立的国家啊我们有自己的人民、历史、文化,有些东西不是只要无视就能不存在的,有些东西也不是蒙住双眼不去面对就能阻挡的。现在,您可不可以把身段稍稍放低一点,以看待人的眼光,看看东欧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他的话音落在雨声里,被击打得仿佛哭泣。保尔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菲利克斯也没有看他,他们被无边的大雨包围,已成滂沱。良久之后,保尔的话语才隔着雨幕传入自己的耳朵,听上去仿佛来自天边:“菲利克斯,我知道您在盼望着什么,有一天我会把它给您,只是不是现在。现在的您需要我,我也需要东欧。您说的没错,为了和阿尔弗雷德抗衡我需要一个庞大的社会主义阵营作为后盾,可是您难道就能否认您现在需要我的帮助吗既然我们各取所需,您也就没必要做出一副不公平的样子。”听着他的话,菲利克斯的心一截一截凉下去。“即使离开您的控制,我也会在面对西方时给您以支持。”他试图垂死挣扎。保尔却笑了。他伸出手,抹去被风吹进伞下方、落在菲利克斯脸上的雨珠:“那怎么能一样呢。”我要带给你们的,是任何别人都无法带来的世界啊。感觉着从脸颊上传来的凉意,菲利克斯的心终于凉成了灰烬一堆。从苏共二十大开始他就在不断失望,现在终于到了失望的顶点,彻底绝望。那么,他等的人现在也该来了。抬手挪开了保尔的手,菲利克斯再度迈开步子,脚步有点急:“跟我来,我来给您看个东西。”说着沿着宫殿墙根向前走去。保尔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渐渐绕到了宫殿的正面。看着面前的景象,保尔睁大了眼睛。只见数以千计的波兰年轻人聚集在宫殿前面的空地上,似乎是早有组织的一次集会活动,此刻他们刚刚集结完毕,还有些乱哄哄的。几个为首的人在人群里穿梭着,在他们的布置下很快几条横幅树立起来,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口径一致。“维护波兰主权,停止干涉内政”有个人喊道。“苏联撤军”另一个人喊道。“苏联,滚回”这个人喊了一半就被夺走了喇叭。保尔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突然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王耀家代表团的驻地,在波兰大使馆的电话里,还有现在,在谈判的贝尔凡德尔宫外。几次的印象重叠在一起,让他忍不住自问,从什么时候起,关于他的对话非要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了呢菲利克斯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您看,他们好多人都没打伞。”“是您召集的他们”保尔问。“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菲利克斯平静地说。他收起了伞,雨水顿时浇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勾勒的轮廓如同刀削。他说:“苏维埃,这是我的年轻人,他们全是大学生,即将进入社会。他们的声音即将变得重要,融入并主宰我的声音。我刚才说的那番话您可以不听、可以不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您:如果您一如既往地禁锢整个东欧,总有一天,您会彻底地、永远地失去我们。我们所有人。”然而保尔扬起了下巴。“我绝对、绝对不会,放你们任何一个人走。”我还要壮大社会主义阵营,还要控制更多的地区,还要和阿尔弗雷德的西方抗衡;我还要把未来带给这个世界,我还要实现引路人们交给我的理想,我还要亲手揭开崭新的黎明。为此我必不放弃任何已经到手的东西。因为我,不再只是一个国家理想,也是一个为了我的目标不择手段的国家意志啊。作者有话要说:、东风与西风几乎与菲利克斯的风波前后脚,伊万和王耀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早在三年前王耀就提出过想要原子弹,被保尔拒绝了,伊万以为没有原料没有技术的王耀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之后的三年双方一直就此纠缠不休。“我已经对您许诺过了,我们有原子弹,我们会保护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您的原子弹不是我的力量。”“好了,给您这些技术支持已经足够您进行科学研究了,这下可以了吧”“科学研究不够,我要的是武器。”双方这么来来回回好多次,伊万郁闷地发现他从不知道这个老邻居是个如此固执的人。但是,郁闷归郁闷,他也坚决不会越过自己的底线。原子弹这种东西,不能给就是不能给。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双方的拉锯战不得不中止了。起初王耀还有些纳闷,但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隔壁爆发了一场风波,而伊万参与了进去。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几位元老突然召开中央主席团会议,批评尼基塔的工作作风和过左经济政策,主张解除他的职务。这一下突然袭击看上去就像冒险而缺乏底气的宫变,然而有不少人还是心知肚明的如果没有伊万的支持,这一派人或许不敢选在这个时间起事。是伊万当初支持尼基塔接管权力,而如今他觉得已经到了将这家伙踢下台的时候了。因为尼基塔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当好一个乖顺的继承者,而是自作主张的当起了改革家,妄图颠覆约瑟夫时代。他引起的混乱已经超出了伊万的掌控和容忍范围保尔态度的转变就是鲜明的例子因此伊万决定罢免他。果然,这次突然袭击让尼基塔也措手不及,他死鸭子嘴硬地要求主席团“阐明”自己的错误。于是又召开了多次会议,尼基塔态度转变的很快,他规矩地认了错、作了检讨,几位元老对此感到满意毕竟,一天之内能取得这许多进展已经非常不错,本以为会遇到一番激烈争执的他们,现在看来胜利在望了。然而,当他们第二天再踏入克里姆林宫的时候,就无法再维持自信了。克里姆林宫整个被包围,不是被军队,而是被来自各方的中央委员们。他们就像雨夜后的春笋,仿佛是从土里冒出来的。“主席团无权罢免第一书记,我们要求召开特别中央全会”其中一位委员抗议道。伊万听了顿时如坠冰窟。这些人是怎么是军队只有军队朱可夫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伊万就明白,自己已经失败了。他忽略了尼基塔的这一层人际关系。这位现任的国防部长,是尼基塔提拔起来的、类似亲信的人物。尼基塔利用昨天一整天打嘴仗的时间悄悄安排好了这一切,今天一早还了致命一击。在军队面前,任何人力组成的反抗都微不足道,即便他们都位高权重。后面的事情无需赘述。中央全会召开,尼基塔拥有绝对优势,几名元老被打为“反党集团”,自此失去了一切势力。连带地,伊万的实力也大幅度受损尼基塔当然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他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过同尼基塔以往的几次行为一样,他的这一举动再次引发了国外的质疑,伊万不得不借助一些外部势力帮助尼基塔稳住国内的局势,方能稳住自己的地位。扒拉扒拉偌大的社会主义阵营,他能找到的靠谱的帮手只有一个。于是他不得不拉下脸来,一改之前谈判时强硬而倨傲的态度,请求王耀的帮助。王耀在社会主义阵营的地位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只消一句话,便压下了各兄弟党的疑虑。他说:“真理站在尼基塔一边。”于是真理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