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我们的会谈可以继续进行了”保尔耸了耸肩:“多亏阿尔弗雷德的声明,是的。”王耀点头,然后问:“这次你们的谈判计划是什么继续拒绝”保尔被噎了一下:“呃我想不会。否则就没有再次举行会谈的必要了不是吗”沉默了一会儿,王耀才再次问道:“苏维埃,为什么是伊万而不是您”他的话没说全,但保尔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他想起了自己在第一次会谈结束后和伊万的那段对话。“王耀同志,您的理想是什么呢”突然的问题让王耀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家人们,人们很识趣地散开了。窗边有阳光照进来的这个角落里,安安静静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王耀说:“这可能谈不上理想,应该说,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希望我一直都希望,我的家人们能有尊严、有理想地,活在一个富足、安定、强大的国家里。”这么正式地将这些话完整地说出来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一直是个心思内敛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答案,这段话是合格的。曾经长白山的雪峰冷到彻骨,黄河水夹着泥沙被怒吼浸透;曾经江南的水田只剩下蓬蒿,岭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南海没有渔船泛着苦水。他曾经屈辱地丧失祖先留给他的一切荣耀,曾经被肆意掠夺到一无所有。曾有那些年月他作为一个国家却不能保护他的家人,却反过来要依赖家人们保护。幸好他的家人从未放弃,无限的江山破碎涂炭,人们依然相信辽远的一角坚固完整,蓬勃生春。它比一切主义都要鲜活,它比一切武器都要强大。那是祖祖辈辈人们灵魂的归宿与寄托,那是人们相信前途似海来日方长,与天不老与国无疆。那是他亿万的家人心中,永恒的中国。人们说那里有希望,那里太阳升起,驱逐黑暗,带来苏生;那里人不像牲口一样活,亦不像蝼蚁一样死。那就是王耀要带他的家人抵达的地方。保尔说:“您会为此争取一切您要的东西。”王耀看了他半天,像是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是在试探。最终,无言地点了点头。保尔想起伊万的话。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那就对了,”他像是对王耀、又像是对自己说,“这就是为什么是伊万而不是我。”“什么”王耀这下彻底被他搞糊涂了。“这就是为什么会谈要让伊万来主导,而不是我。”因为伊万和王耀一样会为了国家利益寸土不让,他们才最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了“理想”这个遮蔽视线的庞然大物,国家意志的头脑最为冷静和清晰。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原则也是国家利益至上,现在看来他想错了。利益和理想,伊万和他,时而相同时而相悖。那么在他们产生冲突的时候,究竟是为了眼前的利益而阻碍对理想的追求呢还是应该为了崇高的目标而牺牲近在咫尺的好处从诞生起直到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这样的迷茫。作者有话要说:战争结束,第三部分开启第一部分是露西亚,第二部分是2。第三部分会有大量王老板出没,各位看官食用请谨慎。为了配合本文的画风,王老板在本文里没有口癖,不是bug请注意。、妥协的艺术大修第三次会谈很快就要开幕,王耀那边似乎对谈判又恢复了一些信心,此时的气氛有些像第一次会谈之前。同样地,伊万这一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苏维埃,”看见保尔进来,伊万抬手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同时低头写着什么别的东西,“这是条约的草稿。”保尔接过来,交接的时候不经意地碰到了伊万的指尖,凉得跟冰块一样。拿回文件以后他站在原地,快速地浏览条约内容。读到一半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伊万,后者若无其事地埋头继续写着东西,浅色风衣勾画的身形如同冷漠的雕塑。保尔只好收回目光,继续阅读。全都看完以后,他把条约草稿卷起来握在手里,敲了一下:“如果不是我的错觉的话,条约内容似乎与之前的没有太大区别”“这是底线了,苏维埃。”伊万的姿势都没变,回绝的腔调更是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有那么一瞬间,屋里只有伊万写字的沙沙声。很快他写完最后一句话,盖上了笔帽,而展平的条约草稿就在这时恰到好处地伸到了他的鼻子前。“那我说,不行。”苏维埃收回手,双臂交叉在胸前,低头看着他。伊万愣了一下,随即向后靠在椅背上,胳膊肘撑着椅子的扶手,十指交叉在身前,平静地说:“您最好给出一些比上次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保尔说:“王耀会指责我们大国沙文主义,从而不接受这些条款。”伊万似乎不把这当成一个问题:“我又不是不能逼他同意。”帝国都精于此道,他的眼神这么说。两人隔着桌子对望,保尔发出一声像是嗤笑又像是干笑的声音,摇了摇头:“不,您当然不能,这您最清楚了。我们现在生活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规矩的时代里,也就意味着妥协将处于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向什么妥协”伊万稍微活动了一下仰着的脖子,表情似笑非笑,“向您的革命理想吗”“当然不”保尔夸张地伸了一下双臂,“我说了,向规则。只有适当的妥协才能换来最大的利益啊,露西亚。之前您曾拿王耀和菲利克斯他们作对比,今天轮到我了王耀不是另一个东欧。东欧不敢反驳我们的要求,但王耀敢,他也的确有资格;因为菲利克斯是卫星,而他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要彼此信任,彼此平等相待;至少展现出来的应该是这样。否则,合作就无从谈起。”伊万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轻鼓了鼓掌。“多精辟的见解啊,我都忍不住要对您刮目相看了,”他的唇边溢出一丝微笑,“好吧,说服我了,或许条约会有一些修改。当然,不是现在,这事还要再作考虑。”听到他这么说,保尔才终于从那个紧张的姿势放松下来,在他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神情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缓和。伊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到保尔的双手放下来,扶在桌沿上,身体前倾凑近自己。保尔的语气里掺进了一丝调笑:“别愁眉苦脸的,帝国同志。我知道您是利益至上的国家意志,不过多少还是要给对方一点甜头啊,不是吗否则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确实,伊万想,自己之前都把这一点忘了。他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为苏维埃争取最大的利益、怎么榨干谈判的对手,都忘记了有所舍才有所得的道理。“看来,”他摇了摇头,“我作为一个加盟共和国也不是那么称职呢。”保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对这话有些莫名:“不,您做得很完美”伊万用手势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松开交叉的十指,身体离开椅背。“即便如此,有一件事我希望您能记住。”他覆住保尔撑在桌面上的手,正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您的加盟共和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请您在任何时候都相信我我亲爱的苏维埃同志。”保尔看到那紫色冰海上的冰盖破裂了,它们如今像是夕阳下的涅瓦河。紫色,高贵、静谧而带着平和的微波,闪耀着夕阳朦胧的光彩,暖色的柔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温柔的事情。他仿佛能听见曾经的帝国说,或许理想和现实有所不同,理想总是完满、高尚、毫无瑕疵,但现实总是苛刻的斤斤计较和你争我夺。但是这仍然掩盖不了,我所拼命争取的一切,都是在为您铺就通往至高理想的道路。这一次会谈又过了三天,保尔去代表团驻地找王耀,王耀交给他一份新的草案。看了一遍以后,他无不遗憾地将草案塞回了王耀手里:“这不行,伊万看完会把它撕了的。”王耀说:“您前几天不是打电话说他答应退让了吗”“这没错,但是您把他想得也太好说话了,”他瞟了瞟那叠纸,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您让我们放弃旅顺可是您又要旅顺干嘛那是个军港,而您甚至没有海军”这句话显然冒犯了王耀,他的语调也冷下来:“海军很快就会有的;听您的意思,我国土上的港口合该你俩占用不成”保尔耸了耸肩:“您现在又没有使用的能力,交给我们经营30年又有什么不可以一个太平洋的不冻港可是伊万梦寐以求了多少辈子的东西。”“那是我的国土”“是啊是啊,我知道,”黑衣青年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但是我是您的盟友,我们不该互相帮助吗又不是只有我索求您的,我也会帮助您搞建设啊。基础设施、科技合作、工业化,都是您需要的吧。”见他这么说,王耀也不好再那么气势汹汹,但心里感到依然不认同。他在原地踱了两圈,然后突然停下来,直直地望向保尔的眼睛:“苏维埃,您根本没打算把我当成盟友,您要的不过是又一个娜塔莉亚、伊琳娜或菲利克斯。斯拉夫姐妹对您予取予求是因为他们对您有必须履行的联盟义务,菲利克斯和他的邻居们对您噤若寒蝉是因为畏惧您的淫威,但是不包括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种形式的所谓结盟”听了他的一席话,保尔那微笑的面具渐渐收了回去。“不要说得好像我在欺压您一样,王耀同志,”他静静地看着王耀,仿佛之前的某一天伊万静静地看着他,“三天前我用这句话劝告伊万,现在我同样用它来劝告您有所失才有所得。既然您承认您需要我的帮助,那就也得接受,您必须为此付出一些东西。”“我想知道,之前您都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王耀才转头看他。保尔偏了偏头示意他需要解释。王耀问他:“我来了快两个月了吧,谈判也举行了好几轮,每一轮都没什么进展。每一次我在谈判桌上看到的都是伊万打死也不退让,逼得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次次从会议厅里徒劳地离开。而您那些时候都在干什么您为什么不说话我分明看到您也在会场上。现在,倒是您来劝我接受你们的无理要求了。苏维埃同志,是您根本就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还是之前您对我的热情和友好,都只是装出来的权宜之计”问完他就等着,而保尔半天也没说话。“回答我,苏维埃同志。”被叫到名字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试过了。”他只能这么说。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呢他确实试过,他在第一次会谈结束后就把伊万堵在会议室里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是理想,伊万是现实;理想很遥远,而现实近在眼前。所以只有他向伊万靠拢,在保持国家理想的同时,学习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国家意志。更何况,在伊万对他说了三天前的那番话以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他只有配合伊万。像他那样争取利益,两人口径一致,向王耀开炮。在他内心深处,当然希望事情是如此简单:他和王耀为了相同的理想聚合到一处,他帮助王耀建设国家,王耀在任何事情上都给他支持;他们击败阿尔弗雷德为首的西方,让红色的旗帜冲破铁幕,遍布全球。在共产主义时代到来而国家消失以前,共同的理想让他们始终如兄弟般亲密。然而伊万却用一个如此温柔的方式告诉他,你太天真了。所以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有这么办了。他真的试过了。王耀听到他的回答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像是失望,又像是恨铁不成钢,保尔没有琢磨清楚。他只得重新戴上精致的面具,吐出滚瓜烂熟的官样文章:“请您在仔细考虑一下吧,王耀同志。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见您。”既然您也是国家意志,那应该是能理解的吧。只不过第二天,局势有一次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地球另一端的蠢金毛竟然口无遮拦地声称,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贸易收买王耀,再从政治上让他彻底变成自己人。阿尔弗雷德琼斯保尔心底用水管把他彻底敲死的冲动又一次翻腾起来。“跟上次简直一模一样,”他嘲讽地说,“在我们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这个混蛋又来当催化剂了。他是王耀的疯狂追求者吗”伊万看了他一眼:“虽然我知道您是在开玩笑,但它真的一点也不好笑。”“是,一点也不好笑。”保尔收起了揶揄的表情,“这次您打算怎么办呢,露西亚”他问伊万:“还要像上次一样白白浪费吗阿尔弗雷德可不是永远这么大方的啊。”“不会了。”伊万叹了口气,说。与此同时地,阿尔弗雷德那边也一片鸡飞狗跳。“阿尔弗雷德,你汉堡吃到脑子里了吗你这么一搅和,不是正好给王耀提供了筹码、给布拉金斯基施加了压力,逼着他们俩签条约吗你是催化剂啊,傻孩子”电话里传来的恨铁不成钢的斥责让阿尔弗雷德耳膜一阵刺痛,不得不把听筒挪得远远的。“呜哇亚瑟你炸毛好可怕早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那什么hero我很忙的,不听你唠叨了,拜拜”说完美利坚小伙子连忙挂断了电话,也隔绝了大洋彼岸岛国绅士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