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微笑:“味道不错。不如,改成梨花粥吧。”柳昔雨眼巴巴地望着颜路吃了半碟后离开,自己尝了尝,芳香满齿,甜而不腻,果然,味道不错。但是,这个形状,简直是不堪入目如果这也算是有形状的话她闷闷地将所谓的“槐花糕”吃完,虽然可以改成梨花粥,仍是心有不甘,决定重新再来一遍。一个时辰后,颜路转回来,想要劝她休息。这次,柳昔雨再次端给他的,赫然是几块方形的糕点,虽然大小略有参差,但已然勾起了他的食欲。一旁还配着自己建议的梨花粥,微微一嗅,芬香沁入心脾。这个女子一如既往的执着,不知怎地,莫名地心酸。柳昔雨两眼发光地瞅着颜路吃点心的表情,颜路从无奈到认真,随即柔声道:“辛苦你了,很好吃,你也尝尝吧。”柳昔雨歪着脑袋笑:“我已经尝过了。”颜路轻叹:“其实,我对食物没有要求的,你不必如此辛苦。”柳昔雨埋着头,在家里做饭都只是凑合的,因为自己也是凑合着吃的,但是,面对颜路这般体谅,反而更愧疚:“我想做个好妻子啊,起码,可以”颜路宠溺地揽着她:“傻瓜”槐花满幽谷,幸福来得太现实,反而难以相信,柳昔雨觉得自己已分不清何为梦何为现实了。每日,清晨的阳光铺满山谷时,柳昔雨便会随着颜路一同去山上采摘云竹花,这是她却寒的必需品。记得那位老人家交代过,需要以碧落草、云竹花混合服用三年,方可将体内的寒气彻底祛除。如今,只有一年半,还差一年半。又是采摘碧落草的天气,空中阴沉沉的,只待一场雨了。柳昔雨披着蓑衣斗笠,等待大雨。半个时辰后,大雨如期而至,溪水又涨了不少。待雨住了,趁着天未放晴,柳昔雨急忙爬上了温泉所在的山顶。那是碧落草生长最多的地方,要在阳光展露前摘下喝饱了雨水的绿色草药,片刻都不得停歇。一阵阵匆忙之后,阳光洒落幽谷。柳昔雨终于直起了腰,望着颜路背上满满的竹篓开心地笑着:“你的速度很快嘛”颜路回眸笑道:“应该的。”柳昔雨蓦然想起什么:“以前听之然说,你有个妹妹”颜路微微颔首:“是,唤作盏儿。只是身子极弱,婚嫁不久便殇逝了。或许,是因为对子房念念不忘,相思成疾罢。”柳昔雨无语了,原来,那个梦半真半假啊原来,颜盏喜欢的是张良啊她沉默稍许,问:“那,张良喜欢她么”颜路英眉微蹙:“因为子房对她钟情,多年来一直未接纳之然的一腔执念。至于淑子,本是韩国贵族,又是父母之命,加之多少有些盏儿的影子,故”柳昔雨恨不能将所有的问题全部吐露,又追问着:“既然你懂得扶乩问卜,可有为身边的人占过比如盏儿比如张良再比如,伏念、荀卿”颜路蓦然叹息:“这不需要特意卜卦的。再者,愈是亲近的人,愈是忌问卜。不论对占卜之人,或是对被占卜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损害,我不敢拿身边的人做赌注。一般来说,我不会为谁求卜,看星象即可。卜师会有比常人更敏锐的预见能力,所以,多半来说,我是运用了这种预见力而已。你的意思,我明白。然,若求卜是万能的,盏儿便不会无奈之下嫁与后溪,更就不会有焚书之事了。这世间之事,总有无可避免的、无可掌控的,不是么”柳昔雨默默然低首。是的,即便她自己深知这一切都会来临,又如何不是照样焚书坑儒,照样分分合合所以说,人啊,还是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这样才更稳定。不是么她终于颤颤巍巍问出最后一句:“那,身边离开了这么多人,午夜梦回,亦是会觉得悲伤吧”颜路晦暗地笑了笑:“也许,正如你所说的,他们去了来世。只是我们还在今生。如此想,便不会伤悲了。”沉默又是沉默忽然,阳光照射在山谷中,两座山峦间,架起了一道彩虹,好似一座桥,自脚下的山顶不远处,通向了充满希冀之地。颜路瞅见了山间的彩虹:“昔雨,你看”柳昔雨好奇地瞅着那段空中的彩带,心中立刻愉悦起来流光易逝,转眼便是一年。在这山谷中住了一年多,柳昔雨对这里的地形已然熟悉,却不知为何,忽然多出了一眼温泉。那眼突然出现的泉水冒泡的速度极为轻缓,半个时辰两个泡。即便如此,柳昔雨仍是觉察出了不同之处。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找来两根不一样长的木棍,插在地面。等到太阳光斜打过来,她量下木棍影子之间的距离,再依次将木棍间的距离、棍稍到地面的距离、棍稍间的距离全部量好。蹲在地上计算了许久,身旁的地表已然被细小的树枝划得不成样子。一旁的颜路莫名的凝视着她,静默地站立着,并不打扰。柳昔雨计算完毕,终于起身,一阵眩晕,一个趔趄栽下去。颜路将她稳稳地接住,此时方询问:“昔雨,方才在算什么”她喃喃道:“我们离开这里,立刻回屋收拾东西。”颜路不明所以,不等再多问什么,柳昔雨已消失在眼前。回到屋内,柳昔雨才开口告诉他:“按照这个速度,我们今晚还可以再歇息。明日一早便离开罢。对了,把窗户打开,免得睡过了头。”颜路扳过柳昔雨的身子,柔声问道:“昔雨,究竟出何事了”柳昔雨前所未有的严肃神色,弯眉紧蹙:“路,可能明日,此处将不复存在了,我们需要做好准备,随时离开。”颜路不再询问,他看得出柳昔雨眼眸中坚定的颜色,更是看到了一场灾难来临前的不安。很快,太阳便落山了。寂静的夜,偶尔有几声鸟鸣。清晨,一股刺鼻的味道,令柳昔雨一阵反胃,想吐却没得吐,心里隐约有种奇怪的猜想。一早,喂养的猫咪在窗外止不住地叫,柳昔雨无法继续入眠,只得早起。无奈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窗户,一阵恶心。转身,颜路也已起身,担忧地询问着,她只是摇摇头。即刻披了件厚衣服,跑到屋外去。天微明,看不清楚所有的情况,只是微微听得有许多气泡自水底升起,有难闻的气味。她去往后山的温泉,而温泉早已充满了硫磺的气味,熏得她直反胃。反胃之余,她恍然发现泉中的气泡正急剧地上升,仿若煮沸的开水,她立刻跑出山洞。天已明,可以看见满山的禽兽都惊慌地乱窜,溪水里也沸腾着柳昔雨急忙拽着颜路离开,刚踏出山洞进入梅林,昔日的山清水秀已经不忍入目。就在此刻,山洞瞬间闭合,似要将所有山洞内的一切,毁掉柳昔雨在三年前,趁着学过的地理知识还未忘记,对这里做过测试通过竿影来测试太阳高度角,继而估算着应该是喜马拉雅地震带上,这地震,她也是早就想过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已经没有退路了,而前路是一片茫茫雪域,柳昔雨明白,这是又一次极大的考验,也许,她会死在这片雪原中。然,此刻有最爱的人在身侧,心依旧是暖的,勇敢地大步向前。颜路牵着柳昔雨,柳昔雨踩着颜路的脚印,一步步跟在颜路身后。颜路时不时回顾着,生怕她体力不支自己却没有发现,她在颜路每次回首给予一个微笑,以示自己安好无恙。似乎一个弹指,便入夜了。漫漫长夜,月光依稀,前无来着的茫茫雪原,两人一前一后,缓缓移动。天空渐渐泛出幽蓝色,仿若自黑夜中恍然初醒,寒风却不减其势。柳昔雨隐约望见前方有绰约的人影,似乎还有少许的人烟,心便放下了。颜路回首望着她,双眉紧蹙,顿住脚步轻声问:“身体不舒服么”柳昔雨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了”颜路不放心,柳昔雨只是催促道,“真的没事,快走吧”无奈,颜路继续向前,三步一回首,只是见着她脸色发白,额边存着的几滴冷汗在发丝上结成冰。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又倔不过柳昔雨,只好领着她继续前行。终于,在夕阳即将落山时,他们走出了雪域,柳昔雨松了口气,道:“我们到山下去吧,那里更避风。”颜路沉默地点了点头,尽管他知道柳昔雨的身子需要休息,却不得不听从柳昔雨的建议,这里是山口,风更猛烈。看着并不很高的山,此刻在柳昔雨心中,如同珠穆朗玛峰。而此时的她,深刻的体会到,神马是山上容易下山难了,好几次都险些滑落到山涧去,幸得一旁的颜路反应灵敏。又是一天一夜,两人已经三天两夜没有休息了,颜路第一次认识到一个女子的坚韧,与男子相比,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到达山下,柳昔雨如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般,终于没有能再支撑下去,身子一软,昏迷过去。待到午后,阳光温暖地洒进来,柳昔雨醒过来,颜路在榻边已已独坐良久,神色晦暗原来,此地是颜路一年之前落脚的一户农家,当时老妇病重,恰逢颜路借宿似乎这一路来,都遇见的是好人,颇感上天眷顾,人心诚善。而终于,柳昔雨没有再与他赌气,身体日渐好转。一切,来得突然,却也好得及时。他们暂时在这个小村落暂居。颜路考虑到自己医术并非十分精艺,且此地还缺几味药材,而柳昔雨的身体却还需要调理,便只好东行去寻找药材,如果可以,希望可以找到端木蓉。颜路只记得,曾在西行的路途上遇见过端木蓉,她正与一名少女东去,欲前往吴县。一路去往吴县,东行之路均是温暖的地方。一重山水一重风俗地域的欣喜,走走停停,游山玩水。黄昏饮马,落日晚霞,白日朝露沏茶香四溢,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不管客宿谁家,浪迹天涯也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这一路闲散游玩,过清明,又重阳,一年一度冬梦长。他想:若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亦是最完美的结局,定不枉此生。她想:不在乎未来是否会有变数,当下都是最值得珍惜的。浮生若梦,似醉半醒,终究华年不复,不诉当初相逢苦。43、天南地北双飞客“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柳昔雨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向不远处的丛林,口中念着一首毛主席的清平乐会昌。身后的颜路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好奇地听着柳昔雨念着不知名的词调。其实,虽然一直欣喜地面对颜路,但柳昔雨心里始终都有一丝预感。或许,她也依稀猜得出颜路亦是知道的,因为她看得懂颜路沉默地凝视她的神情,那是满满的不舍。颜路每每沉默地审度她时,她总会笑得很含蓄。是的,她和他,都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别离,那将是最后的诀别,再无相会的可能。兴许,就在明日;兴许,就在今夜。不能肯定的是时间,唯一肯定的是,结局注定了分离。又是一个相同的月夜,月华如练,小溪潺潺,这是滇南的明朗时光,不似黔西的阴云遮月。再过两个多月,就到湘西了。柳昔雨忽地回过头,对身侧的人轻声道:“路,我为你唱首歌吧”颜路笑意清浅:“好。”柳昔雨微笑着清唱:“檀香引窗花透窗棂暗夜临剪纸忆剪影我参透 斑白了 发鬓故事嶙峋心不平曰命如意轻屏风静冷清北风行古道遗孤亭今生繁华 杳然空井红尘爱恨无根浮萍风华虚名我归隐”好似回忆了所有的追逐,对身侧爱的那个人,倾尽心血,费心竭力地追逐。记得那一世,自己转世男儿身,连白马,都起着“追梦”的名字啊她无奈地笑笑,继续唱着:“逐梦令浮生半醒谁薄命叹倾城盛名我微醺面北思君等天明憔悴如铜镜”那两世,爱而不能;那两世,浮生半醒;那两世,仓皇逃遁。曾经,柳昔雨只觉得那两世难以回顾,而今,却体会到有时,即便是过程痛苦的,回忆起来也是甜蜜的。这,就是爱情吧柳昔雨黯然地笑了笑,接着唱下去:“檀香引窗花透窗棂故事嶙峋心不平曰命峨眉颦 愁为邻缘尽我子夜泪满襟不信伊人重情秋色入林奈何姻缘如叶飘零而我仓皇前世寻逐梦令浮生半醒谁聆听我心事入琴弦外音拨乱曾经丝竹轻却重重伤心”颜路仿若看见了这近在咫尺的分别,那两世,终是无可奈何,而今,这一世,却毫无弥补的机会了么黄粱一梦醒,空余遗恨在心头。其实,总归是要分开的,为何总不能放开呢逐梦令,浮生半醒。其实,逐梦的,又何止柳昔雨一人呢他颜路,不也是在那两个时辰的梦中便君心已倾了么仿若南柯一梦,只剩下回味。说白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沿着那条梦中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