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喉头短箭一模一样。白玉堂一把抄过那机簧,察看一阵,倏地起身,沉声问道:“你与那珠婆婆有何恩仇”他忆起秦明虚死前曾说“弃徒韩彰也逃不过”,自然要问个清楚。柳青锋怔了半晌,忽地大笑起来,本来死灰的脸上竟忽然泛出血色。白玉堂一步跨到近前,扳住他的脸正对李双双,厉声道:“你看着你的圣姑,说”李双双带着泪水的脸在柳青锋眼前模糊、幻化、旋转,最后定格成当年与之极似的另一张脸。往事猛然潮水般袭上心头,饶是柳青锋机巧狠戾,也承受不住,喃喃道:“圣姑”“那年神女教在嵩山一场大战,死伤无数,损失惨重。”柳青锋木然开口,仿佛此事与他无关,“其中有个姑娘,失血过多,昏倒在山脚,被一个路过的侠士所救。因不宜颠动,便在附近寻了个山洞安定下来。姑娘养伤用了大半年,这侠士便陪了她大半年,两人与世隔绝日夜相处,自然是情苗滋长,身不由己。姑娘不顾教规所限,将身子交了与他。待得完全康复了,侠士便带她回家。“回了家才知道,这侠士原是有妻有子的。姑娘不愿作妾,宁可离开。但离开之前,听说这侠士门中有一秘笈,记载了许多武功妙诀。姑娘便对侠士说,不要他负什么责,只要秘笈给她抄录一份,她好为教中弟兄复仇。侠士推搪许久,终于应了,但始终劝她不要想着复仇,只因一来过错在神女教,二来她即便练成了也不是少林敌手。“侠士的发妻自然是不欢迎这姑娘的,日日派人监视着。侠士瞒着门中其他人,取了秘笈给那姑娘抄录,被他发妻发现,惊动了师长们。秘笈固然被夺了回去,性命只怕也要交代。侠士护着姑娘与发妻对峙,一时成了胶局。”他说到这里,展昭与白玉堂已听得明白。这发妻就是珠儿,侠士便是贾儒之父、韩彰先师,却不知姑娘与那圣姑是何关系。李双双也听入了神,不觉止住了抽泣。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high了下章豆腐,然后本卷完结,然后我要出去玩下下周不更新第48章 十一、道阻且长天色渐暗,柳青锋的声音也愈发低沉,听得人心头如有重压。“师长逼问、发妻质问,侠士陷入两难。”柳青锋依旧木然,但仿佛有了一点点激动,“师长给了他两条路,要么拿回抄录的副本,与这姑娘一刀两断;要么被逐出师门,也不得再与妻子相见。念在这姑娘不知门中禁忌,秘笈原本既取了回来,也就不再多追究。这已算是网开一面了,侠士犹豫再三,向姑娘伸出了手,叫她交出副本。“姑娘自然不肯,说自己复仇目下全指着这副本,总不能既失了身,又失了复仇的指望。众人闻知他二人竟已有过肌肤之亲,一片哗然,发妻更是伤心恼怒万分。侠士见妻如此,心下愧疚,连忙过去安慰,说与这姑娘是逢场作戏,半分真情也没有,叫她不要多疑。“这话听在姑娘耳里,犹如晴天霹雳。姑娘当下冷笑几声,纵身便走,扬声道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侠士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对她也是心下愧疚,见她走了,赶紧抢在众人之前追过去,大声说去追副本回来,却是护送了一程,装作不敌败退而回。“之后这侠士如何巧舌如簧了结此事我也不知,只知那姑娘满怀悲愤回到教中,将复仇的目标中加上了这侠士一门。然而不久便觉身体不适,竟是有了身孕。此事严重违反教规,但其时教中幸存人已不多,也无人计较。姑娘几度想要堕去胎儿,终于没忍心,这般捱过十月,产下一女。“姑娘深恨侠士对她始乱终弃,从小便教女儿日后找生父寻仇。这女儿长到十三四岁时,因资质根基俱佳,被教中长老看中,选定为圣姑。姑娘觉得女儿此生无虞了,便传话给那侠士,说要做个了断。她原想不管这侠士如何回应,总是要光明正大地将他斩于剑下,方出得了这口气,故此并未暗中前去。况且当日那秘笈副本尚未抄录完全,又在打斗中扯破了一些,有的地方自己推断不出,须得寻到原本。但就要出门时,圣姑病倒;姑娘担心女儿,照顾了好几个月,待她康复,这才离开。谁知到了地方,只见到一片火烧过后的废墟,那侠士伏尸其中,只面容隐约可辨,肢体都烧得残了。”展昭与白玉堂想起珠儿所述,略一印证,当时不明的即都想通了。想必是这侠士心中一直对那姑娘有愧,听得要来寻仇,自己倒不怎样,却深知神女教行事,担心牵连门人,故此将门下弟子或打发或驱逐赶了个干净。正好贾儒与珠儿将秘笈偷走,人也随即失踪,更无甚可担忧处。岂料贾儒走火入魔,不得不返回求救。为替珠儿斩断关系,故当场休妻,却反而引致烈火焚身,也真是始料未及之事。柳青锋歇了一时,喟然叹道:“姑娘颓然回去教中,不久就郁郁而终了。圣姑问知情形,认定是她未能亲手报仇,心中不愉,才郁结成疾。由此更勤力练功,说就算这老头子死了,他妻儿弟子还在,定要斩尽杀绝,才能为母亲出气。然而急于求成,又想是那残缺的秘笈副本种下祸根,却激得自己香消玉殒”他忽然激动起来,“那吴良便是老头子门下大弟子,我挑唆秦明虚杀他,也不过是遵循圣姑遗志而已。秦明虚说他找到了老头子的妻儿,要不是他险些在你们面前说出有人在寻杀他们,我本不会杀他灭口的。”“然则你引我出去,给我下毒,又送我回府衙,却是为何”白玉堂忍不住问道。柳青锋干笑了两声,道:“你们越想不清楚这件事,就越要追查你看到的那老头,是么但我却不是老头。”展昭冷冷地道:“你只不过想让我们线索过于混乱,理不清罢了。”柳青锋哼了一声,直视着他双眼,不予否认。展昭道:“那么你劫走孙秀,又是为了什么”柳青锋冷笑道:“我对官府若有那么大兴趣,就不会拦着李家报官了。孙秀是被庞太师的人带走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那就把话说回来吧。”白玉堂道,“你要遵循圣姑遗志,已杀了吴良,接着就该照着秦明虚说的去找贾儒和他娘,又或者是去陷空岛寻我二哥。但你怎么会来到信阳,去杀和你毫无关系的六个孩子呢”“秦明虚根本没把话说清楚,我一时找他母子不到。”柳青锋话已至此,也无甚可讳言的了,“至于陷空岛,我暂时还不想惹。来到信阳,不过是碰巧罢了。但当我见到她”他看着李双双,一狠心续道,“她有母亲,倒不妨事,但有六个弟弟,却无论如何也不似圣姑了。”这个理由让几人都瞪大了眼,就连林栋、林梁也瞠目结舌。展昭看看李双双,又看看柳青锋,简直是难以置信:“你杀了她六个弟弟,就为了让她和圣姑更像”柳青锋闭目不答,竟是默认了。李双双身子一晃,像不认识似的盯着柳青锋,缓缓坐倒。白玉堂上前扶起,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李双双轻轻挣脱白玉堂,低声道:“我没事”她坐倒时已又将跌落的短刀拿在手里,口里说着“没事”,却忽然闪电般抽出刀来,直直刺入了柳青锋腹中。展昭与白玉堂近在咫尺,原是可拦下的,却不知如何都顿了一顿。柳青锋但觉腹上一凉,随即剧痛,不禁睁开眼来。李双双目中泪光已褪,虽闪着一丝害怕,更多的却是坚定。柳青锋扯了扯嘴角,似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便软倒了。李双双松开手,也是双膝一软,跪坐下来。白玉堂叹了一声,道:“怎样”展昭道:“既未报官,便当是江湖仇杀吧”蒋平瞪着掌心的伤口不住摇头晃脑,长吁短叹。白玉堂被他晃得眼疼,不由以手加额,道:“四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吗”蒋平道:“我担心李姑娘。”白玉堂道:“担心你就去她家看看啊。”蒋平道:“我怕吓到她。”白玉堂道:“那你在这唉声叹气的,又有什么用”展昭笑了笑,道:“蒋四哥体内毒血初净,身体尚虚。白兄,我们不要扰他了吧。”白玉堂立即起身道:“正是正是。哎我也困了,睡去了。”蒋平急忙叫住他道:“喂,你还没告诉我,那姓林的两个怎么样了呢”白玉堂打了个哈欠,道:“没怎么样啊,猫儿把他们丢给冯平了。这冯老爷怎生处置他们图谋家财杀人嫁祸,我可管不着。”蒋平瞪向展昭,道:“奇怪,你这小猫竟一连任由三个人不经官府处置,莫非今儿太阳要打东边落下了”展昭眨了眨眼,道:“李家命案虽没报官,可邻里间议论纷纷,已传得甚远了,知县老爷断不会半点不知。但他却不追问,也不查勘,只作不知道,可见也没什么作为。”蒋平眉毛一立还要再说,白玉堂已经不耐烦,道:“四哥我求你了,好好休息吧啊,小弟真要睡了。”没等说完已拉着展昭出了门。蒋平哎了一声,嘟囔道:“我又没问你话,你睡就睡吧把展昭拉走作甚前几天是三个人轮流去李家,自然只需要两间房,可今天你也没多要一间。就算是懒得去加,你怎么不在这陪四哥我”白玉堂自然没听见蒋平的抱怨,就算听见了也会当没听见。他本来不困,但既然话已出口,也懒得再去找别的事做,遂躺上床发呆。展昭关上房门,顺手拨了拨灯芯。“猫儿,那冯姑娘就这样让你走了”白玉堂翻了个身,一手支起头问道。展昭道:“冯平为林家兄弟的事差点气昏,她自然要照应父亲,哪里还顾得上我。”白玉堂撇嘴道:“如此说来,她还不算如何不明事理。”展昭道:“嗯。”白玉堂放下手臂,望着床顶出了会神,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那张圣姑画像,怎么会在林家兄弟身上呢”展昭道:“他们虽未正式入教,却可算得是柳青锋手下,有圣姑画像也不足为奇。”白玉堂揉了揉鼻子,没接话。展昭除去外衣,吹熄了灯,走到床边道:“让让。”白玉堂向内打了个滚,听得背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忽笑道:“猫儿,我瞧那冯姑娘虽无倾国倾城之貌,倒也长得周正,又对你痴心一片,家境又殷实。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如就结了这门亲吧。”虽是笑着说的,心里却一阵发空,好似没甚底气。半晌不闻答话,不禁奇怪。翻身一看,只见展昭目光炯炯正眨也不眨盯着自己,不由一阵发毛,道:“你看我作甚”展昭道:“我看你也长得周正,家境也挺殷实,就是不知道是否也对我痴心一片。”“你想得倒美”白玉堂大窘啐道,“爷好心与你说,你却占爷便宜。”展昭无辜地看着他,道:“展某什么都没做,白兄不可冤枉好人。”白玉堂瞪着他刚要说话,忽觉腰间发痒。低头一看,见是展昭胳膊不知几时横过来,抬眼道:“什么都没做把你那猫爪子拿开。”展昭道:“这客栈床小,展某手臂实在无处可放,白兄包涵则个。”白玉堂道:“那也不能放我这里,我怕痒。”展昭微微一顿,上下移动了几寸,道:“那你看哪里合适”腰间有带脉要穴,本就是极为敏感的,白玉堂说怕痒实无半分夸大之处。手腕搁在上面已是难当,这样一移,更是痒得他全身都蜷了起来,拼命忍着笑骂道:“你这死猫故意整治我,快放开”这客栈的床确实不大,白玉堂腿一蜷,膝盖直顶到展昭小腹。展昭本是打趣意思,忽然遭此一顶,声音瞬间暗哑了几分:“白兄”白玉堂总算缓过气来,一掌将展昭手臂打到一边,道:“叫什么叫”不经意间看见展昭眼神,喉头一滞,原本要说的话竟全忘了。夕阳斜照而入,两人侧卧在床上相顾无言。白玉堂想起当日蔡铎的话,感到展昭被拍开的手臂自股上滑过,忽觉一阵悸动,身下竟起了反应。看展昭时,眸沉如水,却似蕴着狂风骤雨,一触即发。“猫儿,”白玉堂眼珠一转,欺身凑近,握了展昭的手低笑道,“你勾起来的,可得负责解决了它。”展昭任由他引着自己的手去到火源,轻声应道:“展某定当尽心竭力”夜幕初临,风也起了。许是嫌冷,白玉堂好容易抽了个空,拖过被子兜头盖下,吃吃笑道:“让五爷瞧瞧,猫儿眼睛有多好。”展昭道:“你不知道,若是这般黑法,猫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看老鼠最清楚。”白玉堂道:“我不信。”展昭道:“那你便出个试题来,看展某可会答错。”白玉堂喘息着笑了几声,却不言语。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蒋平在门外叫道:“老五你睡了没”白玉堂吓得一抖,将头钻出被子,见蒋平并没直接踢门,才提气应道:“什么事啊,明天再说行不行”蒋平道:“我怕明天又忘了,就是提醒你一句。这样下去毕竟不是个事,我也不想一直跟着你。你赶紧的收拾收拾,跟我回岛完婚去。”说完踢踏着步子回隔壁去了。“四”白玉堂听见脚步声,只好把抗议吞了回去。展昭也掀开被子,凉凉问道:“完婚是怎么回事”白玉堂垂头丧气地将当年大哥替自己订下亲事、如今女方正在陷空岛等候完婚一事略说了一遍,急道:“我根本没见过那姑娘。若不是四哥找来说起,我连这事都不会知道。”展昭道:“那你打算怎样呢”白玉堂坚决摇头道:“不管怎样,这门婚事我是打死都不会应的。”展昭道:“但蒋四哥定要押着你,你也不能就此再也不回陷空岛。倘若那姑娘其实是你良配,岂不是白白耽搁了就算确实无意,也不能让人家在岛上等一辈子啊。”白玉堂瞪了展昭好一阵子,颓然道:“依你说怎样”展昭道:“你随蒋四哥回岛去将这事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