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听这意思,竟是打算倾全州之力来对付他。白玉堂怔了一怔,随即仰天大笑。滕宗谅皱眉道:“你笑什么”白玉堂道:“我笑有些人,自以为是,到头来难免南辕北辙。”滕宗谅道:“那也无妨。即便错了,也好过漏了。”白玉堂猛然盯住他,一字字道:“若我不愿意陪你玩呢”滕宗谅道:“只怕由不得你。”白玉堂叹了口气,喃喃道:“原来真有比三哥还呆的人。”说着眼一张,“爷忙得很,不奉陪了,告辞”画影在地上一顿,他整个人蓦然间冲天而起,恍如山间忽然挂了一道银练。滕宗谅不觉眼前一花,听得白玉堂在空中笑道:“要挡万夫也不是不行,只是爷没那闲工夫。即便不行,又何必要挡”忽听一人低声道:“就是他。”滕宗谅眼中精光暴涨,沉声喝道:“拿下”兵士中有三个同时应了一声,纵身跃起,唰地挥出三条黑色长鞭,毒蛇般缠向白玉堂。白玉堂此时已在下坠。听得风声劲疾,心知对手不弱,连忙翻了个筋斗,加速落下地来。还未回身,已觉鞭梢到了脑后,心下一凛,不及多想,脚尖点地,向前急窜出去。岂料那三鞭如影随形,竟是逼得他无暇转身,更别提还手,只得一直奔向前方。君山本就是个小岛,四面环水。唯一与陆上相连的入岛处,此时已被兵士把守住了,绝难在后有追兵的情形下越众而出。白玉堂不得已之下,忽地转向,往山上奔去。他轻功高妙,身形灵巧,一入了竹林,简直是如鱼得水。长鞭再厉害,终究在林中施展不开。如此才总算觑了个空隙,攀上一株翠竹,稍作歇息。那三人分开立下,有如鼎足。滕宗谅手下兵士随后赶到,在最外围成一圈。白玉堂居高临下,冷冷地来回打量着脚底众人。忽然一笑,赞道:“好鞭法。”那三人彼此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哑着嗓子道:“过奖。”话音没落,白玉堂已接着道:“只是误栖朽木,可惜啊可惜。”滕宗谅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到近前,刚好听到这话,不禁怫然不悦,道:“足下出口相辱,只怕算不得君子行径。”白玉堂懒懒打了个哈欠,眯眼时忽见远处一道蓝影一闪而过,心里一动,低头冷笑道:“你们这许多人对付我一个,反倒是君子了”滕宗谅被他呛得老脸微红,旋即回复正常,道:“足下来意不明,自然要问个清楚,却不需拘泥于小节。”白玉堂哈哈大笑,道:“那是。挪用军费,中饱私囊,想来也是不拘小节了。”滕宗谅如遭雷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白玉堂盯住他,眼神锐利,声音冰冷:“君子你也配”长笑声中身子一晃,扳住竹子向旁倒去,借着竹的韧性,眨眼间已荡到了十丈开外。只见着一排竹子接连弯下弹起,白影已将消失。滕宗谅猛然醒过神来,大声问道:“是王大人派你来的么”远远地传来白玉堂清亮的讥笑声:“你说王拱辰他也配支使我笑话”循着那蓝影闪过的方向,白玉堂很快找到了展昭。那地方生满灌木,其上几乎看不见一片叶子,枝残干枯,土地焦黑,显然是被火烧过。“你倒跑得快。”白玉堂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这就是银针”展昭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我见你们打起来,本来是想过去的。可惜那三个执鞭的认得我,有些不方便。”白玉堂道:“咦,他们是什么人”展昭道:“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是上次在岳州时交过手。”白玉堂道:“为何交手”展昭道:“我在知州衙门附近逗留过久,被他们发现了。”上次在岳州的情形,展昭刚到宜春时白玉堂便已问过,未曾得到回答,也就不作强求。此时听了这话,心下转了几个念头,终于还是没再问,只哦了一声。展昭偏头看看他,忽道:“此事了结之后,自当从头到尾详加奉告。”白玉堂撇嘴道:“爷不稀罕。”说着就低头去察看那被毁的银针茶树。这一看便看出了些不对来。若是人为纵火,总该从某一边开始顺着烧过去才是。可是看这一片茶树,却像是从某几个点烧起,几乎均衡地蔓延向四周,形成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焦圈。如此则绝无可能是借了风势。况且灌木低矮,本就易着,如若这么大一片全是火烧,早该毁得不成样子,哪里还能见到大部分的枝干。“还有,”展昭似是知道他所想,简单地挥了挥手,“那边不远就是竹林。要是纵火毁茶,已经烧了这么大一片,竹林不会丝毫未损。”白玉堂嗯了一声,道:“山上起火,要是没人管,又未下雨,肯定灭不了的。可那樵子来的时候只见到烧过的茶树,并没见到有火。”展昭道:“不错。”白玉堂道:“一夜之间,算得上仓促了。要能控制得刚好只毁了茶树,多几个人还能办得到;但要控制火去的方向,恐怕是不可能的。”展昭道:“正是。”白玉堂吁了口气,抬起头来:“依你看,又是火弹炸的么”展昭苦笑道:“我暂时还想不出别的方法。”白玉堂道:“那定会有弹壳留下,却不知那群没用的找到没有。”展昭道:“掷弹的人要是不想留下线索,自己会找到带走的。”白玉堂好像没听见他这句话,自顾自地弯腰搜寻。展昭跟在后面,无奈道:“你来之前,我找过了。”白玉堂直起身子道:“你不必自承没用。”说着举起右手,指尖夹着一枚残壳,眼底带着揶揄。展昭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白玉堂一副“快夸我”的神情又不觉好笑,道:“白兄果然眼利,展某自愧不如。”白玉堂笑道:“那咦”他忽然张大了口,瞪着那枚弹壳说不出话。“怎么了”展昭走近一看,也吃了一惊,“这”那残壳上刻着一只小鼠,竟是陷空岛的标记。白玉堂翻来覆去检查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二哥说他是为了小李母亲一事离岛的,如今已查清楚了,就算不回去,也不该无端端跑来这里毁茶。”展昭道:“你可认得明白,不是仿造”白玉堂斜了他一眼,道:“这怎么会认错。”展昭道:“或许是旁人窃了来”白玉堂道:“二哥的弹药是贴身带的,谁那么大本事就算是,那理由呢”展昭沉吟道:“栽赃嫁祸本也不足为奇,但山长水远的偏要攀扯上陷空岛,莫非与你们有仇”白玉堂道:“我想不出来哪个仇家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话音未落,展昭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迅速往竹林中退去。白玉堂一怔,忙跟了上去。两人刚在林中藏好,就听那片残茶对面传来一声嗤笑:“就那么点人也想封山,滕宗谅真是蠢才。”另一人淡淡笑道:“你也莫太低估了他。”又一人赔笑道:“孙爷您可满意”那淡笑的人嗯了一声,道:“不信他这次还不妥协。”展昭正仔细听着,忽见白玉堂皱了皱鼻子,不由目露疑色。白玉堂冲那姓孙的努了努嘴,用口型道:“你看。”展昭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那人腰间悬着一块玉佩,看来甚为眼熟。白玉堂凑过来捅了捅他肩膀,附耳道:“你闻见香气没有”这话以气声在耳后讲出,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展昭微微侧头,感到白玉堂额前的发丝擦在脸上,不觉心下一荡,悄声道:“嗯”白玉堂却没注意他,只是续道:“我确定那就是我那一块。不知这人什么来头,又和王明是什么关系。”展昭无意义地点点头,望向那三人。见最先说话的那人打量了一番姓孙的,笑道:“哟,孙爷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好玉”孙爷低头看了眼玉佩,也笑道:“妹夫送的。嗨,也戴不了多久,横竖过几日要交与哥哥去。你们可别告诉他。”那两人都笑起来,一个道:“您放心,我们哪会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另一个道:“可不是。说来这王当家的生意不错啊,也不知那倒霉鬼是谁。”孙爷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这可是我妹夫正儿八经得来的,哪有什么倒霉鬼。”又折下一根枯枝瞧了瞧,沉下脸道,“好,看过了,这就去衙门拜会拜会。”三人又多晃了一会,才相继离去。白玉堂咬着一片竹叶出了会神,才皱眉道:“他们上来的时候没发现滕宗谅就在这里”展昭道:“他先到衙门,以逸待劳岂不更好”白玉堂道:“要是下山的时候就被截住了呢”展昭拍了拍衣襟,道:“你若愿意,跟去看戏就是。”白玉堂道:“你呢”展昭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抽出他口中的竹叶,道:“我自然是去永福居赎当。”说着拍拍他手臂,“走了。”白玉堂看着他的背影,随手又撕了片竹叶塞入嘴中,轻轻地吹了个唿哨。第30章 八、何如高卧东窗滕宗谅心事重重地回到府衙,才进门就呆住了,好久都没能出声。院子里像被飓风刮过一样落满了断枝残叶,甚至连地砖都有几块翘了起来。公堂的大门被拆了半扇,匾额歪在一边。唯一算得上整洁如初的是堂上的木案,其上端端正正摆着一株红珊瑚。“这怎么回事”滕宗谅大声问道,摆手令随侍的几人速去察看,自己则快步跨进大堂。还没站稳,就听砰砰两响。有人把门给关上了。滕宗谅抬起头来,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个人,正摆弄着那株珊瑚。“孙秀,又是你。”滕宗谅沉下了脸,心知对方既明目张胆地大动干戈,自然是有恃无恐。孙秀像没听见似的把玩着腰间玉佩,淡淡道:“你们也真不客气,怎么不请滕大人坐下。”门口两人同时应了一声,拖过唯一一张完整的椅子往滕宗谅身后一放,齐声笑道:“滕大人请坐。”滕宗谅盯着孙秀,缓缓坐下,道:“前几次被我赶了出去,你记恨在心吧”孙秀挑起半边眉毛,摇了摇手指笑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滕宗谅冷笑道:“哦,拆了我的公堂,还说是小事。”孙秀道:“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保证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公堂。”滕宗谅眼皮也不动一下,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可别不识好歹。”孙秀收起了戏谑的神态,恶狠狠地道,“贡茶被毁,你以为你能担当得起我告诉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自有人帮你顶过去。但你要是一意孤行,天威难测,你后悔也没用了”滕宗谅全不为所动,也不理后面两人将指节捏得直响:“原来银针是你炸的。怎么,即便我答应了,你还能让它赶紧长出来不成”孙秀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官家会知道贡品从哪里来又有多少只要负责的人不报上去,睁一眼闭一眼你这事就揭过了。但你若哼哼,那可就难说得很。”滕宗谅叩着椅子扶手,扬起眉毛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负责贡品的不是庞太师的人吧”“不错。”孙秀站了起来,慢慢踱下台阶,“负责贡品的是薛锦谦。但他是个没脑子的,太师要玩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滕宗谅道:“是么那王拱辰和欧阳修呢”孙秀猛然停在他面前,逼视着他:“你别忘了,说破天去,太师也是官家的丈人”滕宗谅哈哈一笑,也站起身来,逼得孙秀不得不后退一步让开:“后宫之事你我不能多言。不过这丈人嘛,还不是要瞧女婿的眼色你以为你哥哥与官家份属连襟好了不起么”他口气忽地转厉,“我被王大人弹劾,那是我处事不当,理应如此。范大人如何看我,却是他的事,与我无干。但你若以为我会与你同流合污,那就大错特错了孙秀,我告诉你,我滕宗谅,哪怕一辈子都只能呆在巴陵郡,也决不会拍庞吉半下马屁你请吧”孙秀狠狠地盯着滕宗谅,半晌,才摇头叹道:“世上竟真有如此蠢人,我算是见识了。滕宗谅,你软硬不吃,好得很。”说罢大步走向门口。刚要出门,又转身道:“那么你可想好怎么上报贡茶的事了你说是我炸的,我可没认。顺便,给你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火弹残壳,抛向滕宗谅。滕宗谅下意识地接了,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一只小鼠。“别说太师赶尽杀绝。”孙秀假笑道,“即便你是如此的不识抬举,太师还是给你留了条后路。物证在此,你尽可把此事往陷空岛头上推去。那可是闹过皇宫的人物,也算给你的失职找了个交代。”说罢仰天一笑,扬长而去。滕宗谅盯着那枚残壳发了一阵呆,忽然一抬手,将它远远地抛了出去。王明自得其乐地坐在门口晒太阳,手上玩着两个木球。正悠闲时,忽然瞥到远处走来的人,吓了一跳,赶紧窜进了永福居,对伙计吩咐了两句,躲进了后面。来人仿佛没看见这明显的逃离,只是走进店铺,将一包银子放在柜台上,道:“我要赎当。”伙计拿起当票看了一眼,不由脸色微变,赔笑道:“您这还没到当期呢。”客人道:“我银子周转过来了,提请赎不可以吗”伙计笑道:“哪儿的话,当然可以不过,不过不过您稍待,我进去找下掌柜的。”客人道:“你可快着点。”伙计道:“好嘞您放心。请用茶。”说着就急急跑了开去。客人环顾了一下店内,见别无他人,便绕着圈子踱起步来。他走得相当缓慢,每一步都慎而又慎,好像在试探脚下是否有落空的可能。走到某几个处时,略停一停,像在审视方位,但很快又继续踱下去。不一时听见响动,便即停步转身,全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头仍垂着,看见两双脚一前一后从后面出来。却是王明跟在伙计身后,问道:“就是这位吗”伙计道:“正是。”王明趋到柜台后坐下,笑道:“客官有何事体”客人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那包银子,道:“我要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