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跃起,一左一右如飞鸟般迅捷无伦地扑近。第21章 八、白发三千丈日渐中天,院子里安静极了。邻居们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千千一家几口也躲进了屋子,道士更是已趁空溜走,只有贾三感激他们相救女儿,尽管害怕,也硬撑着陪在一边。芊芊还未完全醒转,被抱到了距离较远的角落里。而交战的四人,此刻虽身形穿插来去,却已不闻声息。然而即便是贾三也看得出来,这样的无声恶战,比之雷霆大响凶险更甚。展昭正与贾儒正面相斗,其时来不及出剑,只得双掌硬接。白玉堂游走在二人身周,觑空进袭,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影。韩彰则肩背不离地面,激战中一手居然在贾儒脚下周围挖开了地面。以三敌一,本该赢面甚大,但贾儒数十年来苦练初成果然厉害,看起来若非腹上中箭,早就胜了。“凭你们这点小小能耐,也敢与日月争辉”贾儒大笑道,“小师弟,你还是没改了偷鸡摸狗的德行,这时候挖地道作甚想让我摔下去”也不见他蹲身弯膝,竟直直冲天而起,当即离了韩彰左右。这一瞬空档,韩彰还只一呆,展昭和白玉堂却毫没犹豫,同时拔剑出鞘,立时逼近。他二人兵器一入手,直如蛟龙得水,巨阙矫夭奔腾,画影腾挪飞舞,一青一白两道剑光登时交织成一片密网,将贾儒从头到脚笼罩其中。此时韩彰就算想再上前相助,也已下不去手。贾儒心下略吃了一惊,稍敛狂态,手上也加重了力道。多年苦练掌缘如铁,虽还不敢轻易去撩利剑锋刃,毕竟也不甚惧;左袖真气鼓荡,那布料却是软的,没甚着力处,一时难以削断。如此一来二去,堪堪还扯了个平手。忽听白玉堂轻笑一声,道:“猫儿,你也该活络点,别怕伤着他。”展昭道:“你曾说没见过我当年狠处,不如这会给你看看吧。”一句话未完,巨阙上招式突变,剑光暴涨,趁着画影纠缠贾儒右掌之时,倏地由他左袖袖口钻了进去。这一招端的阴狠,贾儒若要发力,随便一绞袖子就要断裂,相当于重新失了这条臂膀;若不发力,巨阙剑尖瞬间就会刺到肩头。匆忙间贾儒只得全力后跃,要将袖子抽出。但展昭傍身之技燕子飞岂同小可,本就是轻巧灵便腾挪于方寸之间的,自然紧随而上丝毫不缓。况且白玉堂正正守在他身后,这一后跃,刚好将背心送到他掌上。白玉堂却是个从来不知道留情的,掌中带爪一击而中,生生在贾儒背上撕开两道血痕。贾儒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滞了一下,随即肩头剧痛,究竟没能避开。韩彰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居然挠头问道:“为什么我退下来,你们反倒赢得快了”白玉堂失笑道:“二哥你这是在乱想什么,左不过是我与猫儿近来相处久了些罢了。”韩彰不甚明白,但也没再多说,心里犹在嘀咕:“近来相处久了些那说什么也久不过我们哥俩啊,怎不见你方才与我配合默契点”白玉堂没多理会韩彰,转头去看贾儒。贾儒手上给肩膀止血,眼睛却瞪着他们,显然是死活不信自己竟输了。白玉堂还剑入鞘,道:“其实你功夫本身倒是很好的,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吗”语气竟如师长教导小孩儿一般。展昭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顺着他意接口道:“想来是在谷中久了,忘了和人拼斗时要注意些什么。轻敌这种事,本是万万不该做的。”贾儒被他俩说得恼羞成怒,偏偏一时之间无可辩驳,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韩彰身上:“小师弟,多年不见,你真打算这么对待我”韩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不该这么对待你,至少也要先说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然这里有人得聒噪死我白玉堂不服气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展小猫,这是我门户内事,说与你知倒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可别一心只念着要把他送往官府去。”展昭摇头道:“分宁县衙吗未曾听得有何清明处,只怕送了去也是白送,反倒令其多伤人命。”贾三见胜负已分,本拟来致谢之后就带女儿回去的,听到这句不由得插口道:“周主簿走了之后,县老爷确是比从前懈怠多了。”展昭闻言看向他,问道:“哪个周主簿”贾三道:“周主簿名叫周敦实,在分宁时比县老爷还得我们爱戴呢。不过两年前听说是调去南安了。”展昭哦了一声,没有再问。韩彰走到芊芊身边,翻开她眼皮看了看,道:“没有大碍了,回去多休息,七天之内不宜剧动。”贾三连声称是,想了想依旧担心,又问:“那他们家儿子若又有事”韩彰扭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和开着一条缝的窗,道:“那小孩经此一轮,内息可逐渐化为己用。但他年纪太小,又无人指导,还是容易走火入魔。不过若真出了那等事,也等不到他们找上你,你女儿不会再因此有甚闪失,尽可放心。”他说话的时候屋里已有了响动,话音落时,屋门终于打开,兰花挣开宝根的钳制,颤抖着问道:“请问壮士,如何才能彻底治好千千”老妇在她肩膀上方探出头,眼光中参杂着关切和怀疑,宝根则阴沉地站在旁边。韩彰来回看了他们三人一阵,道:“既是本门运功方式,我自然能调理好他,但你们未必放心。”兰花犹疑道:“壮士倘若无事”韩彰道:“我虽没什么大事,至多也不过能耽搁数日,这内功却最少也要三五年。”兰花还在踌躇,宝根已怒道:“你还多说些什么孩子这么小,你莫非打算让他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走他们说得吓人,可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我们走吧。”韩彰虽然理解他当父亲的不放心,毕竟这话不甚中听,也不打算多耽。展昭叹了一声,一手扯起贾儒,跟着韩彰走向院门。白玉堂走在最后,经过贾三时稍缓了缓,对他低声道:“这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你爱惜女儿,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那小孩儿体内留存了内息,是福是祸眼下难料,纵然到出了问题时找到小丫头也无补于事,却难保他们不会迁怒。你不如带着女儿离开此地便了。”贾三悚然一惊,连连应了,道:“有此一劫,我万不能再冒险留在附近。这就带芊芊投兄长去。不知几位爷如何称呼,小人必定供奉延生牌位,日夜为几位祷祝。”白玉堂哈哈一笑,道:“这等妇人之态,也不必作了。你去投你兄长,若还开酒馆,他日有缘,爷还去照顾你生意。”说着拍了拍他肩膀,长身纵起,去追展昭。贾儒腹上袖箭还没拔出,肩头中剑,背后中爪,三处伤势都不甚重,但已足够让他无法脱逃。因此一路上横眉怒目,只是瞪着韩彰。韩彰恍若不觉,只顾自己走路,却是脸色阴沉,一语不发。展昭也不知说什么好,直到感到白玉堂自后赶上,才稍松了口气。四人直走到修河边上。望着滚滚河水,韩彰蹲下来拣了颗石子,随手掷向河心,怔怔出了会神,才开口道:“师娘身体康健”贾儒哼了一声,道:“总算当年没被气死。”韩彰霍然转头盯着他,冷笑道:“我听老五说,你名叫贾儒先师姓氏莫非辱没了你”贾儒也冷笑道:“你若以为是我辱没了他,那也由得你。”韩彰道:“你不遵父命偷练秘笈,落得断臂亡命,本来就是咎由自取。”贾儒仰天长笑道:“不遵父命呸我能叫他一声父亲,已足够对得起他了。当年他如何对待我与母亲,你又不是没看到。哦,或者是你还小,不记得,也或者是被他花言巧语蒙骗过了。”韩彰怒道:“不错,师父对师娘不够关切,可那是他夫妻间事,轮不到你我插口。但他对你如何不好了大师兄天资聪颖,进展奇速,你一句不喜欢他,就断了他执掌门户的念想;二师兄与六师姐两情相悦却不敢叫师父知道,你酒后多话泄露了,害得他们被罚面壁三年,又有谁敢寻你出气你却怎么报答的”他咬牙一字字重复道,“你怎么报答的你潜进师父房间盗取秘笈也就罢了,却偏偏在练功紧要关头惊了师父,致他半身几近瘫痪”贾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声道:“他既然对我那么好,为何不早日传我他生怕我拿去交给母亲,从此就控制不住我娘儿俩罢了”韩彰也大声道:“你只听师娘说师父不好说了许多年,你可曾听师父说过她半句不好一面之词即足以令你犯上不成”“放肆”贾儒喝道,“你编排我母,莫非就不是犯上”他过于激动,伤口中又涌出血来。韩彰狠狠瞪着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编排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你母子心生怨怼偷了秘笈便走也就算了,自己没寻得正道走火入魔,又来求师父救命。命保住了,却断了一臂,原以为你会收敛,谁知道你变本加厉,竟狠心放火,怪他没保全你身子我当日正在师父府中,本想求情要重投门下,不料遇上此事,好在侥幸逃得性命。我可看得清楚,放火的是你,挥剑弑夫的却是你母亲。哼,我今日还叫她一声师娘,也不过是念在昔日情分。凭她当时功夫,若不是师父为救你累去了八九成功力,她如何能得手”两人互相怒视,谁也不服气谁的说法。展昭和白玉堂靠在树下,听得唏嘘不已。白玉堂摇头道:“那珠婆婆一直没开口说话,看起来还慈眉善目,想不到曾作出这等事来。啊,也说不定是她强练秘笈,以致失语。”展昭道:“我原不明他为何要伤千千,更何况又去伤那毫没干系的李老太。但既是照秘笈强练,说不定是不知正途,只为了印证功夫进展。”白玉堂道:“难怪他说什么尽孝,多半是他娘的意思。”展昭道:“为一己私利多伤无辜,这等孝心,不要也罢。”话语传到贾儒耳里,登时引起他一阵战栗,也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惊得发抖。正僵持时,忽觉头顶树叶微颤。展昭与白玉堂当即飘身退开,抬头看去,只见一花甲老妪单腿立在枝上,随风上下颤动,身子好像全没分量一般。贾儒见到她不禁一呆,问道:“娘,你怎么出来了”珠儿瞥了他的伤口一眼,虽没说话,意思却十分明显:“你不中用,自然只有我出来。”贾儒被这一眼看得羞惭万分,默默站到了一旁。韩彰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树梢,吃惊地长大了嘴。嗫嚅了半天,那声“师娘”还是没叫出来。却不像是因为怨她,更像是没想到她如今已是这般模样。珠儿看了看韩彰,微微一笑,跃下地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何杀他”她忽然开口。韩彰呆滞地摇了摇头。白玉堂却忍不住道:“啊,原来你能说话的。”珠儿缓缓转头望了眼白玉堂,又望了眼展昭,道:“我自然能说话的。强练秘笈,并没让我失语,只是毁了我另一方面。你二哥想必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韩彰终于回过神,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当年容貌清丽,身段婀娜,纵然我年纪还小,也印象十分深刻。我在师父门下十余年,你却似青春永驻,丝毫没变过。”珠儿笑道:“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我人至中年,体态仍如少女,自是比平常人对容貌更加珍惜。”她这一笑果然如娇花初绽,宛然是石壁上美人形容。“可是他一心练武,就算我终日调脂弄粉,却又妆扮给谁看”珠儿敛了笑容,慢慢盘腿坐下,“他固然爱我容貌,却也仅此而已。他会说我无论怎样都好看,却从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我也开始努力练武,想要和他多些话讲。我自知年纪长了,从头做起万万来不及,这才去打那秘笈的主意。谁知无论是我还是孩子,都不能令他有半分松口”她仰起脸来,露出一丝惨笑:“后来秘笈偷到了,他却意外岔了气。我只想早日练成,也好叫他刮目相看,谁知没多久我就发现容貌起了变化你三师兄走火入魔,我没奈何去求他相救。他看见我容貌尽毁,竟然翻脸无情,一纸休书当场一挥而就”不知何时阳光被云挡了,修河边一片阴暗。作者有话要说:注:周敦实,即周敦颐,因避宋英宗旧名讳而改名。曾于分宁今修水县任主簿,1044年调往南安。此时英宗还是个小孩儿,尚未立嗣,故周敦实当还用原名。据宋史周敦颐传第22章 九、醒时同交欢半晌沉默,是白玉堂打破了寂静:“如此说来,你因情生恨,这才狠手弑夫”珠儿摇头道:“也不算是。我拿着休书自然伤心欲绝,但这孩子还在养伤,又不能当晚就一走了之。我佩剑是他定情时所赠,当时就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它出神剑刃上还有他亲手刻着的我的名字”她停下来,仿佛思绪已飘回遥远的过去。贾儒恨声道:“老头子念叨我们贪欲太重,说什么武学本该循序渐进。哼,说得好听,他自己还不是一心扑在上面,这才不顾我们娘俩见到母亲容颜毁去,他更是有了借口赶她出门,从此便可无牵无挂专心研习。可笑他拿回秘笈,随手翻阅了几页,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我们的情状,他竟不敢练,还要将它烧毁。我自然不干,就争抢起来。”“争抢间打翻了烛台。”珠儿叹道,“他们一个真气耗去大半,一个刚断了一臂,都没法控制火势。我若及时扑救,倒也无事,只不过正在伤神,竟想就此一家三口葬在一处也罢。这么一犹豫,火卷上了床头帘子,我也没办法了。”贾儒喘了口气,道:“我手臂虽断,腿脚还是好的,不像他全身乏力,故此逃了出来。他们还在房里纠缠不休,任我怎么呼唤,也不应声。”珠儿又叹了一声,道:“我手中有剑,神思恍惚间好像看见房梁砸下来,顺手就提剑去挡。他以为我要对他不利,反应过于激烈,倒唤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