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充满浓浓粉色气味的房间,几个人面对面互相瞪视,剑拔弩张。柳子奇满脸怒色,坐在他脚边失神落魄的莫钟衣衫不整,而他对面的沉月含也没好到哪去,两条手臂的袖子都破了,四个满脸横肉大汉倒地不省人事,一旁还有几个瑟瑟发抖浓妆艳抹的姑娘,鸨子躲在墙角不停擦汗,脸上的妆都被擦掉了。事情是这样的,沉月含美滋滋雇了四个大汉,抓完莫钟出丁府,一路勇往直前朝巷子阁去,本来和四个大汉说好价钱的,奈何到了巷子阁里,那鸨子见她面容姣好竟想将她和莫钟一同扣下,真是气煞人也。她沉月含是什么人她是来卖人不是来卖的,这群眼睛长在狗身上的家伙该死至极,特别那被她花钱雇来的四个大汉,敢犹豫是否要和鸨子合作。巷子阁是有后台的,扣下一个沉月含不算什么,若非柳子奇来的及时,恐怕她和莫钟交待当场了。柳子奇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这么蠢,卖婢女也就罢了,亲自跟着去不是在找死当巷子阁是她家开的话说回来,若非柳子奇是这里的常客,没准真不能同时带两个人出来,为此他花费大把银子,用银子砸的鸨子直擦汗,连连卖他好。幸好莫钟没出大事,真出事了他定然不饶过沉月含。虽说如今事情解决,可以领人走了,他却整个胸腔充满怒火,不发泄出来要把人憋坏,再也忍不住上前打沉月含一巴掌。猝不及防之下,沉月含被打的一屁股坐地,眼泪啪嗒吧嗒往下掉,房内一时间更显压抑。丁弥骞跟随镖师来到巷子阁,镖师熟门熟路的让人去找鸨子,二人在一间厢房静等。鸨子一听有人来找自己,立马对柳子奇进行告辞,巴不得赶紧走人,免得得罪客人。镖师和鸨子十分熟悉,两人一见面他便把来意道出。鸨子听完直擦汗,说那两个姑娘都没事,就在不远的房里,问他二人要不要去看一看。丁弥骞略一思索,来都来了,决定去看一看,概因这鸨子眼神有点不对。鸨子默默地领两人朝不远处厢房行去,一边走一边偷偷拍胸口,暗道:想不到那两个姑娘有点背影,引来好几个来救人的,她差点因小失大酿成大祸。丁弥骞不知鸨子内心如何作想,但见她有点心虚的小眼神和一脸红红绿绿,不禁暗自猜测沉月含是不是真的出了点意外镖师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别担心。他点头,手指蹭蹭鼻子,这股胭脂味道,够了。鸨子敲一敲柳子奇所在房间的那扇门,一脸赔笑进去,道:“柳公子,这两位是来看姑娘的,想来你们应该认识,小妇人便不打扰了,告辞告辞”柳子奇点头,不置可否。丁弥骞一眼就瞧见坐在地上无声哭泣的沉月含,她两条手臂上的袖子都破了,整个人很凄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他从没见过,不禁头疼。“把你表姐带回去,别让她在这里碍眼。”柳子奇抱住莫钟,将人轻柔放置榻上,回头对来者冷声道。“不必你特意告知,我自然知道。”不曾朝对方看一眼,丁弥骞神色淡然,脱下外套裹在表姐身上,将人拉起。沉月含左脸颊一个巴掌印,非常清晰的印在白嫩脸上,她目光带着委屈,可怜兮兮望着自家表弟。丁弥骞被她看的发毛,奈何在外面不好多说,牵着人就走。镖师多看了一眼柳子奇和莫钟,这个时候他是不好插嘴的,跟着丁弥骞两人身后默不作声。路上,沉月含哭够了,问自家表弟为何会来找丁弥骞眼一睨她,道:“因为知道你太蠢。”她更委屈了,想如往日一般开口骂,但思及对方刚刚带自己出来,便不好张嘴了。到了分岔路口,镖师招呼一声要回家,丁弥骞朝他点头,道谢一番算是暂时告别,说改日请他吃饭。少了外人在,沉月含多少放得开了,瞬间大吐苦水,说大汉是从外面雇来的,一点不可靠,竟然想联合鸨子一起将她扣在巷子阁,还敢动手动脚,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来。丁弥骞心想你自作受,怨得了谁没点准备就去巷子阁,不是羊入虎口么沉月含感慨自己是肉包子打狗,很快的,随着她嘴巴不断地讲,丁府已在近前,经过一系列不好的事,她决定明日就回广封城,再不来这跃马镇,至于是否纠缠柳子奇,日后再说。这么个伤心之地第三十四章送表姐回了眉含轩,丁弥骞打算走人的时候忽然问一句,你没被灌什么特别的药吧沉月含怒了,骂,你才被灌药,老娘怎么可能被灌药事实上,她差点被灌药,莫钟被灌了。丁弥骞点头,若有所思的转身走人,在巷子阁等鸨子的时候,他口渴喝了一口茶,喝完这茶就觉浑身不舒服,问镖师,镖师皮笑肉不笑,说这茶里料少,没事儿。大冬天的,除了浑身有点发热,貌似真的没事儿。大冬天的身体发热真的正常么心情烦躁之下他半点困意也无,晚膳没吃多少,又折腾这么一阵,他多少有些饿了,脚步一顿,朝惊亭轩方向去的脚步拐至灶屋,打算翻一翻有什么能吃的。灶屋的婢女整日接触好菜好饭,一个个被养的嘴馋,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能有剩下的菜么当然不可能有,任凭丁弥骞在灶屋翻个遍也没找到半点能吃的,嗯,几个凉了的肉包子算不算他嫌弃地一撇嘴,身上正热,吃点凉包子似乎也不错,一手拿着一个包子往外走。路过柴房的时候发现那一片有不少房屋,是婢女们平日住的地方他平日很少来此,对此倒不是那么清楚,左右闲的无事,朝那边逛逛。柴房附近的房屋前后种着不少大树,这个季节,树叶早已飘光,光秃秃的藏不住人,所以,他一眼就瞧见某棵树下蹲着某个姑娘,不知道为啥,他忽然有一股怪异感觉,看见姑娘,好像狗进了肉铺子,那种绿绿的眼光从他眼里发出,这绝对不正常。到底是那杯掺了料的茶的错,还是他身为男人的错摇头,一定是那个姑娘的错。踩在雪地上会发出吱呀吱呀声响,特别在安静至极的夜里,某一个瞬间,吱呀吱呀声响停了,代表走在雪地上的人停下脚步,为何停下脚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身影。一直蹲在树下发呆的姑娘意识到这个问题,用她非常迟钝的脑子认真思考片刻,决定不要上前打招呼,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想和谁有关系静静的一个人发呆,挺好。不过,想一个人在某个角落发呆似乎不容易,因为有人不让。发现她身影的那人,最终没能抵挡的住身为男人的本能,一点点朝她靠近。过来了过来了过来了过来了在树下蹲身过久的连歆织有点发冷,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三个字不停地重复,好吧,可能对方和她一样的无聊,一样的睡不着,一样的,呃不一样的是对方想找个人聊一聊,然后就找上了她。既然对方主动过来想打招呼,她怎么着也不能转身就走,叹气一声站起身,在对方开口前忽然主动道:“我不管你是谁,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反正我在这里待够了准备回去,你别过来了,嗯,我走了。”道出干脆利落的一句话,她转身便走。脚步声起,小姑娘背影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一番话,让丁弥骞一怔之下轻笑出声,熟人他没上前阻止小姑娘离去,但仍旧朝前走,走到适才小姑娘蹲着的位置,抚摸树干,他知道,自身不正常状态下见了姑娘会犯错,既然不想犯错只能憋着,蹲在树下,冷冷的风吹过发丝,似乎凉快了些,那么,他一直蹲在这里吹冷风比较好哆哆嗦嗦的,连歆织抱肩推开柴房附近的第五间房门,屋内的三人早已没在谈话,各自睡下,她轻手轻脚来至榻边,脱鞋钻进被窝,还是被窝里暖和,真是,她真是脑袋有病才去外面逛,傻了对树发呆,伤春悲秋什么的绝对不适合她,真要适合了那日后多难受啊,别是整日郁闷。在树下蹲久了她腿脚有些发麻,一时难以入睡,正难受着忽然听人下地穿鞋的声音,好奇之下微微抬头,听声音却是李碗轻手轻脚地在榻下翻着什么。习惯把荷包藏在榻下的连歆织,直觉地认为对方在折腾银子一夜很快过去,顶着两只熊猫眼从被子里坐起的连歆织打哈欠,一边穿衣一边揉眼睛,果然半夜出去逛什么的,第二天会辛苦,不过昨晚聊天的三人比她还辛苦,都是懒散的不愿起身。冬季其实挺特别的,昼短夜长,主子们吩咐婢女不必起的那么早,却是有了难得偷闲时间。连歆织穿好衣物,取出榻下盆子去打水洗漱,推开房门,没走几步就瞧见足以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某棵昨晚被她蹲过一回的树下,此刻蹲着一个男人,男人肩上头上落着雪花,睫毛挂霜的睡着。连歆织眨眨眼,似有所悟,缓步上前,昨夜便是这人吧他想过来和自己说话。轻轻用手摸去他发上的雪,帮他拍干净肩膀,无法想象一个人如何能够在寒冷的冬日睡在树下,靠的是什么两只手捂住他冻红的耳朵,她心里划过一丝莫名情绪。在很冷的外面睡,毕竟睡不安稳,丁弥骞在有人帮他拍雪的那一瞬就醒了,但他并没睁眼,感觉发僵发疼的耳朵被两只温热小手捂住,他有点稀奇,第一次有人捂他耳朵。蹲的过久他浑身僵麻,感觉再也难以忍受之后他便把眼忽然睁开,缓慢站起身,一手扶住树干撑着身子,目光朝被他猝不及防动作吓到而一屁股坐地的小姑娘扫去。小姑娘并不惊讶他会醒来,反而朝他露齿一笑,拍拍屁股站起。丁弥骞摸摸鼻子,大冬天的在树下睡觉有够蠢,他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连歆织清楚他此刻可能没办法正常走路,主动上前去扶一扶,道:“先和奴婢去灶屋,暖和一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丁弥骞点头,几乎把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连歆织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其中有一最大区别在体重上,以往她扶过李碗,扶过穆燕,从没有哪个姑娘有小公子这么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张嘴吸了一肚子冷气。连歆织有点庆幸,今日起的过早,现下灶屋竟没有一人在,也对,若有其他人赶在她前头起身,没准小公子现在正靠着别人的肩膀。冷了一晚的灶屋并不暖和,比起外面却要舒服多了,她没空打水梳洗,以最快的速度把灶引上,锅里添满水,让小公子坐在灶前小板凳上烤着。丁弥骞见她忙得额上微微出细汗,一时之间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招手让人过来。连歆织奇怪他怎么突然叫自己,上前一步,略显疑惑问,“小公子有何吩咐”“莫钟无事。”他这么说,眼睛瞄着她。“哦。”连歆织点头,她知道啊,昨日他不是去找柳子奇了么,有人跟着插手,莫钟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看她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又说:“表小姐打算回广封城。”“哦。”连歆织点头,这和她有何关系丁弥骞恼了,还待再言,灶屋的门却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姑娘从外走进。屋内的气氛一瞬间陷入尴尬,孤男寡女,关紧房门什么的,要不要这么让人误会连歆织后知后觉,丁弥骞压根儿不在乎,从外面进来的姑娘神态有点愣,张了张嘴,果断地退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丁弥骞还想继续方才的谈话,甚至想放肆握住小姑娘手臂,偏偏这小姑娘不懂看人眼色、不懂如何讨好主子,竟然哎呦一声说忘记洗脸了,端着盆就往外跑一瞬间,他什么好心情都没了,黑着脸从小板凳上站起,打算回惊亭轩。对他回惊亭轩的决定,连歆织举双手同意,在灶前暖和的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不然其他人再来不好解释,他保不齐被围观。一边洗脸一边感慨,终于送走小祖宗丁弥骞若晓得她早有赶人之意,就不是不爽那么简单了。连歆织独自一人在灶屋里忙活,适才撞见点不好一幕的那个姑娘这才进来,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一同进府的其中一个,名叫王数,为人如何不清楚,反正比她还不愿意多话。不愿多话好哇,不随便往外瞎传。连歆织没去担心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小公子在灶屋待过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特别是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如往日般煮饭做菜。不一会儿功夫,其他婢女纷纷赶来,同她一起做。毫无疑问,昨日莫钟和王典的事给众人的打击有点大,各个神色蔫蔫,想来昨夜同样没能睡得舒坦。而乔漫霖彩儿两人则是彻底远离李碗,神色诡异,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小声聊几句,和其他人接触也不多。连歆织朝李碗看一眼,这姑娘到底是嘴快的,瞒了那么久的事终于还是和人道出。守在灶前的李碗,神色恍惚,曾经白白嫩嫩的脸略有蜡黄,经过昨日,她显得更瘦,垂下的发丝被火烧到也没注意。放下手中的活,连歆织赶紧拉对方到一边去,帮人把发上的火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