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上街买了几样熟菜并一些赵嫣然爱吃的糕点。于是吃饭。赵老爹刚吃两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道:“陈小子呢”沈瑜林一呛,赵嫣然横他一眼。却见赵大舅道:“去瞧陈家军进城了吧小伙儿年轻,坐不住。”赵嫣然筷子一拍,哼道:“也没人求他来吃饭”沈瑜林方摸出点门道来,这一家三口子的,竟是没人知道陈延青身份的,当然,不排除陈延青跑腿的当舒坦了,自个忘了。陈延青和陈延玉两兄弟的发迹几乎是同时,当年陈延青初上战场便指挥着一帮六神无主的新兵包抄了敌后,在边城封了校尉;因营中军医医术精湛,他又托了不少关系将陈延玉送来医治,路上却遇见一伙流窜夷军,陈延玉稳坐马车,只提点三言两语,竟叫那十几个兵丁活擒了百余俘虏。这两人可谓战场上的一文一武一双奇才,市坊里将陈延青传做九尺大汉,力可举鼎,又道陈延玉俊美出尘,如谪仙临世,却也难怪赵家人想不到。呵呵,你说那几天前饿昏在我们家门口的面具怪人是陈大将军乖,别闹,洗洗睡去。啊你说那坐着看帐本都能睡成猪头三的傻小子是陈军师,陈谪仙呵出门没吃药吧沈瑜林无奈,但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也不好替陈延青坦白,只好教他先背个黑锅了。何况,肖想他沈瑜林的娘亲,岂是那么容易的若非他是华耀侯,那个痴心专情了一生的男人,他宁愿养着赵嫣然一辈子。、第 8 章眼见得天色微沉,地昭卫死伤过半,姬谦终是令那黑影现身,正欲吩咐,却见东面山坡上一队精骑气势汹汹奔袭而来,迎着漫天霞光,恍似天兵神将。姬谦微微一惊,那迎风招展的青锦将旗上毫无纹饰图徽,唯一个血红的陈字,平淡而刻板,低调而压抑,不是传说的中的陈家军血字营又是哪个。四王爷所派的这些死士杀手虽是几经训练,却哪比得上这些刀口舔血,踏着尸海过来的精兵更重要的是,人数压根不对等这奇葩的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姬谦站在竹林旁,负着手静静的看。血字营配合默契,变阵极快,几乎是毫无伤亡地结束战局。陈延青人老实,因为沾了一头一脸的血,不好意思近王爷恩人的身,半近不远地下了他那匹壮实的黄膘马,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姬谦眯眼,笑道:“阁下便是陈延青陈将军罢今日要多谢阁下了。”陈延青听不出客套话,只涨红着脸,不住摆手,嗑嗑绊绊道:“环瑜林找我,投,投靠王爷,这这是应,该的。”姬谦本也猜出了这层,只道:“将军之意,本王知晓,若将军愿意,本王当以上卿礼待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陈延青呆陈延玉可不傻,他本是在后头指挥变阵的,此刻忙令亲兵将他扶到姬谦身前不远处,强撑着跪下。他的瘫症是后天落下的,有了名医调养自然痊愈得快,如今也只是腿脚无力,不能久站罢了。避开旁人欲搀扶的手,陈延玉伏首拜道:“当年王爷救臣一命,臣应以死相报,臣兄亦然。”说着,瞥了陈延青一眼,知道弟弟意思,陈延青就地解了浴血的甲胄,露出一衣内里的青衣,跪到姬谦身前。他自掀了面具,姬谦看去,只见陈延青俊朗的面上一大片赤红胎记,从左额蔓至鼻翼,却是显出许多狰狞来。沈瑜林从赵老爹那听了个大概,细一推测便明了原委。陈延青当时打了胜仗班师,应是惦记赵嫣然生辰,脱离队伍,紧赶慢赶早了大军四五日上到京的。那时他形容落魄,又加上嘴笨,见了赵嫣然就结巴,被赵大舅当成傻大个留下来打杂,几日光景里不知不觉就入了赵家人的眼。“小子实诚,我看着不错,你娘也是有意的,穷是穷点,好歹将来有咱帮衬”赵老爹上了年纪,有些唠叨,但沈瑜林最是耐心的人,面带微笑,由他抓着手絮话。只是听到这句,他强大的意志力还是没有压过抽搐的嘴角。陈延青穷莫提他这些年洗劫的战利品,只这几日今上敕造的大将军府里来来回回的赏赐与厚礼,便抵十个贾政的身家不止。看赵老爹这意思,是准备招他入赘陈将军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祝你好运。给沈府递了信,说是歇在赵家,沈瑜林也不忙旁的,只坐在桌边撑着手看赵嫣然绣花。淡雅的颜色,精致的构图,正是他早上画的墨梅凌雪。烛光暖晕,沈瑜林忽地想起初还阳时,他也曾这般于烛光里,侧头看她绣花。不由微庆幸,还好当时,没有弃她而去,不然哪来的这般岁月静好,听雪落声。穿过积了薄雪的回廊,沈瑜林一路解下披风,挂在正堂屏风旁。沈襄坐在左侧主位上喝茶,见他这般,责怪道:“也不怕冻着。”沈瑜林接了老管家递的温茶,一气儿灌了大半杯,笑道:“徒儿心中欢喜,竟觉不到这冬日寒意呢”永宁王昨夜便入了城,此事也已上达天听,虽今上只是禁了永宏王的差事,但以他手段之低劣,人品之狠辣,想必已被圣上排除在储位之列。陈延青简直是及时雨,永宁王的底牌没用上,这件事上功劳最大的便是沈瑜林。沈襄道:“切莫太骄傲,如今你一只脚踏进了仕林,更需谨言慎行。”沈瑜林凤眼弯弯,道:“徒儿知道。”沈襄见爱徒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彷佛一只讨赏的小动物,霎是可爱,不由心中一软,道:“此番你做的很好,同辈之中,无出其右。”沈瑜林面上欢欣,心里却深深地叹了口气,同辈之中,无出其右当年的后遗症终于开始影响了他的心智,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少年了。说来可笑,两世为人,他真正少年意气的时光却唯有那金榜题名的两个月,与同窗煮酒斗琴,赌棋论诗,大雁塔下纵笔题词,何其轻狂快意。只是,母亲的死让他每每忆起这段时光,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不能想,不敢想,不愿想。要爬得更高,更高,将那些人踩在脚下功名,功名,唯有功名沈瑜林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瑜林,怎么了”“师父,我只是很欢喜,欢喜地有些过了。”何其有幸,遇见你们。永宁王平安归京,自是要设宴接风的,沈瑜林做为风头正劲的少年谋士自然在宴请之列。沈襄对穿戴不甚上心,平素就是几款青蓝云锦儒衫换来换去,沈瑜林也早受够了前世一日更五次衣的繁琐礼仪,亦是浅玉长衫与玄墨外袍,玄墨长衫与浅玉外袍轮换。时辰还早,沈襄便带着沈瑜林去东城华锦坊挑衣裳。入了店,果然是锦绣辉煌。沈瑜林最喜的是玉暖锻,可惜在大御只是略贵些的布料此时却是贡品,又看了几种料子,只选了一件暗色银丝祥云的长衫配素叶纹外袍。沈襄仍是儒衫,只是换成了月白色的,更显君子气度。现改了几处不合身的地方,两人便离开了此处。却未发觉,不远处的茶楼上,一位玄衣的少年公子负手,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晚宴设在王府,永宁王妃早逝,府中四位侧妃也没有掌权的,一切都是永宁王派下的嬷嬷在操持。贾元春抿了抿发鬓,又对镜细照几下,皱眉,在眼角微微描上一道翘影。抱琴道:“娘娘,已经很美了。”贾元音轻哼一声,“你懂什么今日我能随王爷”话未说完,外头便跑进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道:“贾侧妃娘娘,贾侧妃娘娘王爷让你不用去了,好生待着。”贾元春身形一晃,脸色苍白道:“王爷为何”她可是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啊王爷上次也没有拒绝,怎么会在此时打她的脸小太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贾元春道:“王爷在何处带我去见他。”小太监道:“王爷自然不会见贾侧妃娘娘的。”抱琴斥道:“大胆”小太监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道:“不过一个贱妇罢了,也值当这么护着”贾元春听了这话气得浑身直颤,连身道:“来人来人把这个”小太监抬头,露出一个恶意昭彰的笑。“贾侧妃娘娘想把奴才怎么着”抱琴脸一白,跪下身去。“世子爷恕罪”原来这小太监正是永宁王世子姬元亦所扮。姬元亦看着贾元春青青白白的脸色,颇为愉悦地眯了眯眼。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立时便有两个黑影暗卫一左一右侍立。贾元春福身行礼,心中暗恨。总有一日,你所有的,都是我儿子的。“总有一日,你所有的,都是我儿子的。”贾元春一惊,抬头看向姬元亦,却见他眨眨眼,道:“你是这么想的吧”贾元春连忙分辨道:“世子爷误”“啪”左面的暗卫收回手,冷冷道:“世子爷的话,只有对没有错。”贾元春被扇得头一偏,精美的钗环散落,却死死站住了,双手护着肚子。姬元亦忽然失了兴致,轻蔑而鄙夷地扫了一眼贾元春微微隆起的小腹,挥袖而去。贾元春站在原地,表情看不分明,那精美尖锐的指甲却是刺破了掌心。到得不早也不晚,沈瑜林寻了苏明音自去应酬,沈襄的知交也纷纷来招呼他。苏明音已知了沈瑜林事迹,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缠着要他讲陈大将军。沈瑜林无奈,指指角落里那格格不入的两人,道:“你若敢,便去吧,那戴青铜面具便是了。”苏明音看去,被那森森煞气一震,立时缩了脑袋,只是一双鹿眼水亮亮的,极是兴奋的模样。“陈大将军不愧是陈大将军,这忧国忧民的神情,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何等”沈瑜林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友敬仰的神色,开合的双唇,以及那双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眸,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这位陈将军脸黑只是没赶上心上人的生辰。、第9章“快,快,快去禀告王爷,娘娘发动了”抱琴匆匆拦住一队王府护卫,急道。侧妃生产本应由王妃负责,因王妃去得早,一应事务均由王爷的奶嬷嬷刘氏主持,只是这些年来有孕的侧妃竟是没有一个产下皇孙的,贾元春长了个心眼,腹中初初有阵痛时便令抱琴去寻姬谦。那护卫首领挑眉,对身后亲卫疑道:“王爷何时续弦了”亲卫道:“府中侧妃也称娘娘的。”护卫首领嗤笑一声道:“爷是正四品王禁卫总领,一个从五品侧妃的丫头竟也指使起爷来了”侧妃初始品级为从五品,这些年惟有永宁王府的侧妃从未升过品级。抱琴咬唇,哀求道:“娘娘怀的可是小皇孙啊求各位去通报一下罢,再耽搁就来不及了”亲卫眨了眨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护卫首领耳语一番。护卫首领浓眉一扬,眼中带了点诧异,亲卫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那护卫首领立时眉开眼笑,拍了拍亲卫的肩。“这位抱琴姑娘是吧时辰可真不凑巧,王爷正同沈先生商量事情,不过世子爷昨日刚好回京,听了这喜讯怕是欢喜得紧。”抱琴平生最怕的便是姬元亦,闻言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怎怎可,我们娘娘是世子庶庶母”护卫首领笑道:“抱琴姑娘怕是欢喜地过了头罢寻常百姓家也没这庶母的说法啊”今上中宫无后,诸皇子均是庶出,尊宫里各位娘娘声庶母,这也罢了。这王府里既有了明堂正道的继承人,扯出这说法来恶心谁呢沈襄叹道:“瑜林心在仕途,得此功弊大于利,王爷”姬谦把玩着掌中两对玉符,闻言道:“本王别无他意,只是坏他一番筹谋想补救罢了,何况不过几个隐族的投诚”沈襄道:“王爷母族于朝中不显,却是隐族上三位,自幼司空见惯,便觉寻常,此番三族伏首之功岂是瑜林受得起的”姬谦挑眉,“先生的意思”沈襄抿了口茶,缓缓道:“于尚清可用。”姬谦从暗报中也知此人来历,心知沈襄是在为小东西铺路,也觉妥贴,何况于尚清如今将将弱冠之年,占了这功劳正好为小东西挡些锋芒。“那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