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的人”苏莞烟迈开脚,斜眼扫了下灰衣小厮:“你听他的”“他救了我”,小哲扶着苏莞烟快步追上前面的人,声不颤,手不抖。晚宴设在蛟吟阁,空荡荡的大殿上总共坐了没几个人。琴音、舞姬,没人伴着美酒,可除了韩辛寅一人吃得不亦乐乎,其余的都没什么心思,一顿饭吃得冷清不说,心里更是不安生,总觉得下一刻就有人要跳出来发难。勉强撑到晚宴结束,苏莞烟一回到东阁就觉得浑身上下的力都被抽空了,匆匆洗漱便翻身上了床。脑子里乱哄哄的,身边好像有无数人在走动,身穿铠甲的高大身影不断从熟悉的朱红大门里搬出花瓶、家什。苏莞烟直愣愣地站在门外,过来过去的人把他被撞翻在地上,怀里的翠玉环咕噜噜轮了老远。太阳要落山了,天边的云彩被烧得通红,苏莞烟从地上爬起来,街尾站着的白衣少年被染得像是穿了件血衣。丹凤眼、美人沟,脸颊虽不丰满但也不算是消瘦,他一手抱着只小花猫,一手拎着自己的宝贝玉环。“你的”白衣少年笑得一脸狡黠。语气说不上友善,苏莞烟伸手便要抢:“你还我”“我在一个死囚身上看见了同样的玉环”少年眼角上扬,露出来的神情与年龄不符:“你是楚家的人”“你闭嘴”苏莞烟慌了手脚,用一把捂住那少年的嘴厉声道:“你不要胡说”“凌淮陌”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小猫转了转脑袋,一下子从怀里跳到地上,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喵喵直叫,苏莞烟一时没了主意,手脚发冷、面无血色。唤作凌淮陌的少年,挣开束缚,却不急着应答,把玉环放到苏莞烟的手里,冷笑一声:“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来日,你要还给我”作者有话要说:隔周日更,没办法不攒攒根本玩不成榜单任务。。。大家快理理我不然就冻死冰箱了。。。、第二十二章 秦王反了“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来日,你要还给我”诅咒一样的话在脑子里循环了一个晚上,等好容易睁开眼睛,苏莞烟耳朵里还回荡着凌淮陌冷冰冰的声音。听见动静,珠月在床尾探出头,看着汗津津的主子,忧心地轻声问:“公子,你做恶梦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苏莞烟冷汗未消,浑身又是一个机灵,佯作无事地摇摇头,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你在这里多久了我说梦话吵到你了”“梦话倒没有说”,小丫头皱起眉头,挠挠脑袋,很是认真地想了半天:“公子,你睡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绷着嘴,皱着眉,一直在出汗,我本来想叫你起来的但我娘说过,做恶梦的人被忽然叫醒容易沉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我怕”“没有的事,以后再这样就直接摇醒”,苏莞烟侧身长舒口气,撩起围在脖子上的头发摊到枕头一侧:“我瞧着天还没亮,珠月你回去睡一会儿吧”“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珠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左右瞧瞧没人,小心地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瞪大眼睛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小哲给我的,他说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小哲送的那就是蒋崇琴有消息了苏莞烟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接过信封朝珠月招招手:“回去歇息吧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说”看着珠月关上房门,苏美人顾不得多加件衣裳,拖拉着鞋便坐到灯边,密密麻麻的小楷占满了足足三页。凌淮陌本不姓凌,他是凌霄夫人的大哥从分支林家领来的孩子。当年后宫内斗,钱皇后无心关注老三,凌霄夫人便趁机将自家的人安排在韩辛寅身边。本想着让凌淮陌监视他,却不料这家伙胳膊肘子向外拐,非但没有为凌家讨来便宜,几年的功夫,倒从陪玩陪闹的“小尾巴”成了齐王养在身边的毒蛇,朝着自家人吐信子。如此看,凌淮陌显然是凌家怕自己孩子他日受连累便从分家找来的冤大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没有多少血缘关系就不要给这么要命的差事”,苏莞烟无力地啧啧嘴,重新理了遍思路:凌淮陌对齐王怀着别样心思,而齐王却喜欢他大哥,也就是当今圣上。齐王要保皇,凌淮陌却希望他与楚王联手形成三足鼎立。齐地地广人稀是挡在京城前面的第一道防线,一旦齐王败退,京军数量虽众,但京城周围缺少良田,战争开始城里势必粮草稀缺,后方蓄备不足不能长久对抗。到时候韩辛辰就要与秦王南北相峙,北方人善于骑射,而江东又地势平坦,除了长河再无屏障。皇上、齐王、楚王三个人此时必须拧成一股,既要相互扶持,又要相互制约。蒋崇琴洋洋洒洒把后宫轶事讲了个遍,结局无非是给他一颗安心丸凌淮陌没有那么好心地为对手清理门户。苏莞烟把手里的信纸点燃,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一个是滑不溜秋的老泥鳅,一个是阴毒狠辣的毒蛇,背后的主子不一样,但怀着的心思却差不了多远。他苏莞烟可以做别人的棋子,他们又何尝不可为己所用。大雨一连下了多日,木质的阁楼里让人总觉得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苏莞烟终究不过一男宠,自那日接风外,便再难见到韩辛寅一行人。想讨的东西也讨来了,齐王脸皮虽厚,却也实在没必要赖在江东看人脸色。黄昏才带着凌淮陌审了遍要出仓库的最后一批粮食,隔天早上便欢天喜地地甩开马鞭回了洧川。“不要脸太不要脸”韩辛辰手里捏着三哥留下的告辞信绕着书房走了两圈,恨得牙花直痒:“要东西的时候是兄弟长兄弟短,用完了一拍屁股跑得挺快老三这么不要脸,难怪他一心讨好的大哥怎么都看他不顺眼”“齐王早点回去未必是坏事”,安平摇摇头地跟在韩辛辰后面绕圈子,后背弯得恨不得直接把脑袋埋进地下:“前方战争随时都会爆发,齐王要回去坐镇于情于理都说得通。王爷,何苦拿这样的事情气自己。老奴以为,王爷与其耽搁时间生闷气,还不如处理些当务之急。”谁也不是痴傻,怎么会不知道齐王此举完全说得通,韩辛辰生气不过是瞧不得他那副德行,现在反过来被下人教训,心里难免更加憋气:“哦那你说说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王爷,我们不能把眼睛只盯在秦地上”,安平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脸色与平日里的谄媚像差距甚远:“一朝平定秦王,紧接着就要与齐王、皇上对抗,这场战争将会更加直接、持久,我们必须要做出十足的准备。老奴认为,王爷应当以身作则,为江东民众全力支援战争做出榜样例如明君汉文帝提倡节俭,平时穿衣便只着黑色粗丝,宠爱的慎夫人衣裙不及地,所用帷帐不刺花绣”如若不打断还不知他要说到什么时候,韩辛辰挑起一侧眉毛:“好了好了你具体指什么”“遣散男宠”安平一字一字咬得极为清楚,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安总管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得意了许久。遣散男宠其一方面可以收买人心,但更重要的他可以借此拔掉王爷身边苏莞烟这颗“毒草”。韩辛辰喜欢玩火,可他却没有在背后留个大坑的习惯。“我明白你的意思”,韩辛辰听到言辞简短的建议,脸上先是一沉,随后释然道:“目前还是稳住为上,不然造成咱们岌岌可危的样子,不成了自乱阵脚再往后战事吃紧,遣散他们是肯定的。安平,你跟了我多年,其中厉害你也明白。”叛乱没有爆发,大家的如意算盘打得都不错,可一旦厮杀开始局势往往超出控制。皇上也好、齐王、楚王也罢,谁也没有料到秦军的实力会强悍至此短短一周,秦军便如洪水般冲垮了三道防线,大批的骑兵队伍渡过淮河直奔齐地的要塞通州。“过了通州就是洧川”,凌淮陌站在地形图前,一下一下摸弄着怀里的老猫,说话口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通州夹在五子山和彭山之间,易守难攻是齐地最后的屏障,若它再守不住,我看王爷就可以收拾细软回京城了。皇上仁厚,到时候一定不忍您流落乡间。”韩辛寅低声骂了句“乌鸦嘴”,把手里的兵书放下,起身敲了立在桌前的地形图,嘴角下勾少了一贯的从容:“秦军的主力是骑兵,山地不利于马匹行进,我们只要集中兵力在山夹口就能把他们拦住。然后,京军和楚军从两侧夹击,后面断他粮草。”“瓮中捉鳖是好主意,但你要拦得住、断得开”,凌淮陌一点也不买齐王的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图纸上慢慢滑动:“我们全力以赴,他们要不出力肯定还是死路一条。王爷,从渌口撤兵,把它让给秦王。”渌口是攻占通州的必经之路,地势相对较高,易设埋伏。现在通州危机,不留重兵把守反而要丢掉,韩辛寅疑惑地侧身看向身边人:“淮陌,你这是何意丢了渌口,通州就暴露在秦王面前”“从之前的交手情况看,秦军战斗力远非我军能比。渌口不够险,我们根本守不住”,凌淮陌把手掌撑开,丈量了一下锦阳到通州的距离,冷声道:“我们兵力回收,减少无谓损伤,一方面有利于通州坚壁清野,另一方面也能造成一败千里的颓势,逼迫皇上和楚王尽快出兵如果顺利,京军十日后能抵达彭山,而从锦阳府调兵到达通州则至少半个月。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守住,但秦王的叛军也绝不能是我们自己死扛否则一朝秦王落败,我们兵损内虚就只有被瓜分的份儿。王爷,此战重在让秦军疲惫,而不是与他们拼得你死我活。”兵法曰:围地则谋,死地则战。善用兵者,避其锐,而击其惰。凌淮陌看兵书的时间还不如他逗猫的一半时间多,却把其中精髓领会通透。他聪明,却也太聪明,从不避锋芒,扎得周围人浑身难受,韩辛寅瞧着自己一桌子的书卷惭愧之余,心里生出几分愤愤不满,嘴角却高高扬起:“果然还是淮陌你聪明,为军为政都是一把好手本王能得你相助实在三生有幸”“日子长的很,谁知道是劫是幸”凌淮陌嗤笑一声,抱着他的猫便往外走。痛失渌口,通州危机的消息才递交到韩辛辰手里,皇上的圣旨隔了两天便传到了锦阳府。脚踩在别人的地盘上,楚王韩辛辰又是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主儿,宣旨的公公一句话没有多说,呈上圣旨便一溜烟地跑回大都。“让本王领兵去通州支援”,韩辛辰扫了眼圣旨,把卷轴扔给跟在身后的安平:“阻挡秦王不过是个幌子,目的还不是想把我调离江东皇上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喜欢凌小陌吗我是很喜欢他的,好基友看后表示我喜好有问题、第二十三章 密谋正英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但渌口失守,通州危在旦夕的消息亦是传得满朝文武人尽皆知。既不想真的离开老窝,又要在此时不失人心,一些无关痛痒的表率还是要做的。楚王韩辛辰接到圣旨三天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调集江东的楚军,而是遣散男宠。屁股没有挪地方,空架势倒摆得十足老子要出门打仗,没空和你们玩了主子都要不在,还留着那么多的婢女、内侍做什么整个王府里除了几个主事的麽麽、总管,其余的人也一并打发回家。平日里热闹的东阁猛地冷清下来,安平送来的银两还摆做桌上,苏莞烟看着忙里忙外打包裹的小丫头,长叹口气:“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记得有个做锁匠的爹爹是吧”珠月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放下手里的包裹,低着头,酝酿半天抽噎道:“爹爹他他年前病逝了现下眼看着要打仗,可出了王府我也无处可去,公子,要不然我以后就跟着你洗衣做饭什么的,我都干得来”一朝战争开始,天下不定乱成个什么样子,放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出去过活,十有要没命的。可现在不是顾及别人的时候,苏莞烟实在有口难言:“珠月,不是我不想要你,只是现在我自身难顾安平送来的银两在桌上,你姑且拿些,出去也好营生”“我不要”,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总是挂着泪珠子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一转性子,态度变得异常坚决:“公子,你不说你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吗日后怎么就不可以带上我呢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好歹有个照应公子,我知道你嫌弃我爱哭,但我以后可以改的我不想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了死了都没有人知道那样太可怜太可怜”啧啧,小姑奶奶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苏莞烟按按额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我瞧着也没有教坊来接,苏公子这是打算回哪啊”上扬的语调带了七分戏谑,苏莞烟啧啧嘴看着打破僵局的某人,怎么哪都有他白袍窄袖,高冠束发,背上背着蓝色的小包裹,蒋崇琴看着一哭一愁的主仆二人,浅笑道:“在下要回大都,此行特来与苏公子告辞。”蒋崇琴是什么主,苏美人再清楚不过。他若是此行只为告辞,那便是母猪上树,铁树开花。知道他定有下文,苏莞烟却不顺着往下接话,只是笑笑,坐等着他自己往外抖。微妙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散开,珠月一把擦掉眼泪,左瞧瞧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