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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来”蒋崇琴站起身吹灭脚下的蜡烛,摇摇头揽着苏美人的肩膀往外走:“苏公子,前面哪怕一片黑暗,你也不能沉不住气。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韩辛辰性子怪异,喜怒无常,这些肯定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要了解他这个人就要从根上抓起你对他知根知底,捏住了命脉,他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五指山。”“你说那个阿楚”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苏莞烟停下脚步,侧脸看着蒋崇琴。“厉害”蒋崇琴嗤嗤笑出声,像来时那样掌灯走在前面:“成也阿楚,败也阿楚。他的父皇看见的,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他,更不是他的母亲我要是王爷就恨死了姓楚的”大热天苏莞烟的后背一冷,他忽然明白十年前韩辛辰究竟为什么会因为一句戏言便大发雷霆:“他怨恨他不甘心但天底下姓楚的千千万万,他凭什么因为对一个人的不满就把这股怒气撒到平头百姓身上,二十六条性命,韩辛辰他不可怜,他该死”知道了他的事又能怎样,总不能跑到韩辛辰的面前说我知道你和你老子的矛盾,我知道你心里就是缺爱,才会较真儿、不甘心想来都觉得可笑,苏莞烟摸摸脖子,眼睛一翻决定睡个回笼觉。日子又恢复成一潭死水,安平有了上次教训也不敢轻易再出手。东阁里虽然耳目众多,但好歹条件够优越,过得舒坦。蒋崇琴这老泥鳅说得对,该沉得住气就要沉得住气,苏莞烟懒得再折腾小动作,锦被里打了几个打盹儿,眼睛一闭一挣就入了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寒,苏莞烟翘着腿临窗听着外面雨水敲打地面,脑子里考虑着要不要一会儿再添件衣裳。窗外珠月换了件藕粉的对襟襦裙,雨伞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头上对称的小团子随着跑动的脚步一跳一跳,总让人有戳一戳的冲动。“公子公公公子”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脚一进门便大声嚷嚷:“公公子”“你不强调,也不会有人觉得你家公子是个大姑娘”,苏莞烟从椅子上站起来,端了杯热茶塞进珠月手里,顺带用指关节敲了敲她头上的小团子。“没和你说笑”,珠月的裙摆湿了一半,脸上的雨水也来不及擦干净,拉着苏莞烟就往衣橱走:“安总管带人马上就来了,公子你多穿两件听说是齐王来了,王爷要你随他去给齐王接风洗尘。”果然是沉得住气机会就能自己找上门齐王,韩辛寅,韩辛辰的三哥,生母是外族和亲的公主,据说吃惯了牛羊肉的,怎么也吃不惯内地的小麦、水稻,身体强健的女人进了中原大陆便大病接小病,在生下儿子后不久就一命呜呼,死了娘的孩子尚在襁褓中就扔给钱皇后抚养。一个儿子是国家未来的主人,衣食住行、诗书礼仪全都马虎不得半分,一个儿子孔武有力处处惹是生非,让他娘操不完的心,不仅如此还要分出精力来对付战斗力满格、张牙舞爪的楚夫人。钱皇后实在是精力有限,所以老三整个皇宫生涯都处于放养状态。恐怕除了身后“小尾巴”的眼里,全宫里的人都要指着韩辛寅说他是皇宫上下最闲、最无用之人。他来了,总有种好戏终于要开场的节奏苏莞烟的外卦才换上,安平等人就到了东阁。为首的胖子含起下巴,态度恭恭敬敬,好像过往种种都与他无关:“王爷请苏公子到前厅为齐王接风洗尘。”“齐王来了”苏莞烟佯作不知,仔细系好身上的盘扣,径直走到安平身边:“既然是齐王来,我等不必穿礼服”安总管垂着头,眼睛盯住地面上一点,声音不带起伏:“不必,王爷有令穿常服相迎。”好吧,他说什么就什么,苏莞烟整整腰带,浅笑一下随着水汽未散的众人往外走。珠月身材矮小,等着她打伞,到了前厅还不淋成落汤鸡,伸手刚要碰到手柄,小哲赶忙上来撑起雨伞。雨水一淋人就难免显得狼狈,等到了前厅,苏莞烟的鞋面已经湿了一半,一脚下去能在地面上留下半个水印子。“王爷”,苏莞烟轻唤一声,跪在进门处。韩辛辰穿的随便,头发松松挽在脑后,丝毫看不出要迎客的样子,听见动静才从书卷上抬起眼皮,啧啧嘴笑道:“苏公子急什么三哥说话没个准,他的马上到,还不定是几个时辰以后。现在时间早得很,你回去换身颜色鲜亮点的衣服再过来。”“是”,苏莞烟点点头,弯腰退出了大门,脸上神色依旧看不出丁点埋怨。外面的雨哗哗下着,苏公子回了东阁换身衣服马上又折回前厅。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的毛病,来来回回几次,韩辛辰不是嫌弃颜色太素,就是不喜欢衣服上的画案,这样那样没完没了。珠月把湿衣服扔到衣架上,从衣橱里又抖出一件鹅黄的长衫,红着眼睛嘟哝嘴:“我算看出来了,他就是有意折腾人”苏莞烟接过衣服,斜眼瞟过候在外间的安平等人,有意压低声音:“万事随着他的性子来,否则便是自讨苦吃,以后不要抱怨,免得招惹是非。珠月,还记得我教你的话。”“不要问,不要说,不要想”,明明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珠月有些不解地眨眨眼睛,歪头看着苏莞烟。“我不害你,你记住就好”,苏美人懒得解释,一整衣襟便出了大门。外面雨小了不少,淅淅沥沥的从檐角往下淌,新换的鞋子上只沾了几滴雨水。还没走到前厅,苏莞烟猛地觉得周围气氛变了,下人们虽如往常一般微垂着头,但眉眼间却多了三分紧张。隐隐能听见厅里有说话声,交谈的间隙穿杂着夸张的大笑,想必是那人到了。一脚跨进门坎,苏莞烟双眼盯着正对方的绣金长靴,端端正正跪好,举手过头再降至眉间,叩首道:“在下苏莞烟,拜见王爷,齐王。”停顿片刻,耳边第一个传来的是清亮男声,尾音上翘听着略显轻浮:“四弟,这天才下过雨正是阴冷,你怎么能让美人跪着呢”齐王话闭,苏莞烟却跪在原地一动未动。果然识时务,韩辛辰满意地点头道:“三哥开了金口,你还不快叩谢”叩首谢恩,这才抬起头看向楚王爷身边的人,明显的外邦相貌,乌黑的头发在末端卷曲,双眼微陷、鼻梁高挺,嘴唇虽如韩辛辰一般薄,却不似他那样看着尖刻,唇角自然向上,含着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十一章 毒蛇齐王向前探身仔细端详了一番苏莞烟,侧身看向韩辛辰,啧啧嘴,感叹道:“美人真是美人江东好山好水果然最养人,你瞧我什么时候来这里都能看见美人四弟,你让为兄好生羡慕啊”“京城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三哥又何必羡慕我这弹丸之地”,韩辛辰翻手向上,曲曲手指示意苏莞烟起身,脸上三分讥笑,七分警觉:“难不成皇上不念兄弟之情,又要把三哥请回洧川”被戳中了软肋,齐王韩辛寅的神色不由一变,眉头微蹙,反唇相讥:“听说白玉公子死了老四,你为凌霄夫人也算出了口恶气想当初,要不是他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死了那是便宜他”韩辛辰冷笑一声,阴沉沉的语气压得人心里发憷:“白无瑕死了好些日子,三哥总不至于现在才千里迢迢赶来给他奔丧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绕来绕去的转弯子听得人心烦”“楚王爷喜欢直率的,巧了在下也喜欢”声音不高,语末如韩辛寅一般上扬,却听不出半分轻浮,低低的嗤笑带着一股子的刻薄劲儿,又是个难缠的角色,静静立于韩辛辰身侧的苏莞烟闻声望过去。说话人脸色惨白,扬起的丹凤眼下有些发青,薄唇不见血色,尖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露在外面的一双手皮肤包着骨头,卷云纹包边的白袍如同是扁的衣架子撑起来,一阵风就能把里面的人吹散。与他不同,他怀里抱着三花猫却是皮毛油亮,肉乎乎的好大一坨。韩辛辰的不悦更加明显,沉默半晌,挑起一侧唇角道:“本王倒是头一次知道,凌公子也喜欢爽快说话”凌公子凌淮陌苏莞烟想到这个名字就是一惊,不消片刻手心里攥出了一层薄汗。“凌家的人都喜欢直率的”,凌淮陌笑笑,好似看不出楚王的不满,自顾自道:“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家风如此。夫人是,您是在下不才,却也喜欢直来直去,说话不经脑袋得罪了旁人都不知道。”好容易找了个台阶,韩辛寅抚掌大笑,恨不得一个咕噜滚下来:“老四,说来淮陌也算你的表弟都是一家人,说个话还要弯弯绕绕的确没意思得很”“表弟”韩辛辰扬起眉毛,轻蔑地扫了眼凌淮陌,冷声道:“凌家人口多,表弟表妹连起来能绕京城三圈半,我总不至于每个都要认一遍话说回来,三哥,我夏初刚借过你三万担粮草你总不至于不知道”“知道知道”韩辛寅转着手里的折扇,打起哈哈:“可是四弟你也知道,我那封地三分之一以上的粮草要供给京城及数十万京城守军,剩下的不过刚刚果腹万一秦王有变,我又首当其冲不是三哥在你这里哭穷,是实在没有办法老四,不管将来如何,眼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看样子是有内部消息了,韩辛辰的不耐烦掩都掩不住,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要多少”“二十万”韩辛寅伸出两个手指在眼前晃晃。狮子大张口,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韩辛辰再次对齐王脸皮的厚度刷新了记录:“没有现在刚刚入秋,田里的水稻没有长成,存库的粮食支不出那么多最多十万,再多没有”“十万就十万”韩辛寅拍拍手,“呵呵”兀自干笑两声:“时候不早了老四,咱们用晚膳吧”讨完了东西就张罗着吃饭,韩辛辰对韩辛寅的无赖做派甚是反感,但齐地在对抗秦王的第一线,现在不支持他就等于眼睁睁地把大片大片的秦地推给皇帝。自己心里不舒服,又哪能让他痛快,韩辛辰一把拉过苏莞烟推到身前,指着凌淮陌道:“莞烟,你的鱼做得好,一半要归功于那红锦肉质鲜美,今日叫你来,就是让你当面好好谢谢凌公子”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苏莞烟早有准备,抬手至眉间,弓腰作揖:“在下苏莞烟,感谢凌公子慷慨红锦难得,凌公子的度量更难得”“客气客气”凌淮陌没来得及张口,韩辛寅摇着扇子笑道:“红锦虽好,也赶不上江东的水好,人妙他日再捉来两条,苏公子也请本王尝尝如何”扔出去的热洋芋又被原样扔回来,韩辛辰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水,一甩袍袖走出前厅:“安平,布宴”韩辛寅全当没看见他的脸色,摇着扇子一点不尴尬地跟在后面。凌淮陌眉头搅在一处,惨白的死人脸能拖到地上,后脊梁挺得笔直。好端端的美人胚子,愣是把自己折磨成了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样子。雨后起了风,宽大的衣服被吹得前鼓后贴,凌淮陌完全裹在繁复的衣服里就像竹竿挑着白帆。他是条不能招惹的毒蛇,苏莞烟微垂下头,提起心胆,隔了足有五步远。“离那么远做什么”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猛地侧身盯住苏美人,嘴角含笑挂着一抹阴毒。后背寒毛一抖,苏莞烟身子勾得更低,低声道:“齐王爷与凌公子是王爷的贵客,在下身份卑微不敢靠近。”“不敢”凌淮陌扬起尾音反问,喉咙里压着森森冷笑:“苏公子煮鱼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敢不敢呢”“在下当时并不知池子里的红锦是凌公子的”,苏莞烟向后退出一步,面色恢复如常:“小人听说,凌公子饱读诗书,为人宽厚”恭维的话尚未说完,凌淮陌便笑着打断,丹凤眼挑得高高,一脸戏谑:“宽厚我怎么记得是心思阴毒,睚眦必报呢苏公子,你记错了”“舌头多了说什么话的人都有”,苏莞烟低着头,看着逐渐逼近的白靴,平淡道:“凌公子,万事不能听一面之词。人要听写好的,总不能什么刺耳,就捡什么记在心上,长久如此,容易性情扭曲”枯瘦的手捏住苏莞烟的下巴,凌淮陌一把将人的脸抬起,眼睛里散着寒气,薄唇微动,轻飘飘的声音被有意拉长:“我认得你,楚公子”心里的防线咔嚓碎了一地,苏莞烟直觉得两腿发软,嘴唇抖了两抖才缓缓道:“在下姓苏,凌公子指的哪位楚公子恐怕在下不知”把他的神色变化全看在脑子里,凌淮陌轻声笑笑,贴近他的耳边:“我凌某人过目不忘,但凡见过一面之人都能有个印象,更何况十年前的潞州楚家惨案闹得那么大楚公子,你该谢我的救命之恩”“你认错人了”苏莞烟咬住下唇,眼睛眯起毫不退让:“我的确来自潞州,却和楚家没有半丝半毫关系不信你大可去找王爷对峙”心里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便不必多费唇舌,凌淮陌松开手,盯着自己的猎物挑起嘴角一笑,抚弄着怀里的猫,悠悠闲闲地转身跟了上去。苏莞烟余惊未熄,立在原地半天没移开脚。虽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但大体情形正应了蒋崇琴的猜测,小哲快步上前拉住发愣的人,极力压低音量:“蒋公子说不要在意凌淮陌说了什么,他另有所图,目前不是威胁。”“蒋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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